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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色的行踪掌控本身就有着致命的盲点。他自入越浦以来,始终借住在映月舰上,即使偶尔离舰溜达,总是一两时辰内便回,而且次数着实不多。
潜行都须掌握全城武林人士进出的情报,人力的负担原本就相当吃紧,再加上耿照坠江失踪的那两天还得抽调人手前往搜救,沐四公子既是耿照的知交好友,亦非监控的重点,便与水月众姝划作一个责任区分,没有特别监视他离舰期间的去处及举措。
如今想来,沐云色接到命令前来越浦,除了等待与师兄们会合,同时也负责安排接应事宜,连在明处的好友耿照,以及暗处监视的潜行都亦未察觉。
奇宫门人皆负诡智,且办事的能为手腕非同凡响,由此可见一斑。耿照在榻上盘膝调息,将“藏锋”横在膝上,等了一夜。直到寅时已过、窗外天蒙蒙亮时,绮鸳才急急推门而入,低道:“找到了!”耿照猛然睁开眼。
“是谁?在哪?”“沐四公子,在城北一家小旅店。与一名黑衣男子说话,依外貌推断,应是你说的那位二师兄聂雨色。”看来他们会合了。耿照浓眉一挑:“韩宫主跟另外一位姑娘呢?”“没看到人。”绮鸳面色有些凝重。
“要等天大亮才能派人混进去翻查簿册。自慕容柔入驻越浦,城中形同宵禁,下半夜投宿极不寻常,一定会引起聂二、沐四的怀疑。”“不妨,我自去一趟便了。另外一位有消息么?”“没有。”
那就是准备动手了。形势已迫在眉睫,府外早已备好快马,耿照提着藏锋刀跨上鞍,在城内街道放足狂奔。
所幸越浦居民习于晏起,寅时刚过,路上少有行人,耿照纵马狂奔,远远见得那间旅店亮着灯火,店招都还未挂起,门外篷遮下仅一桌坐得有人,服色一黑一白,正是聂、沐二人。
耿照急急勒马,滚下鞍来。两人均是耳目灵便之辈,早已起身。沐云色一见是他,面色丕变,急道:“耿兄”
末了那个“弟”却说不出口,瞥了师兄一眼,额间冷汗涔涔。聂雨色一看他的模样,什么也不必问了,心里有底,冷哼:“一会儿找你算账!”双手负后,径迎上前去。“聂兄、沐兄!”耿照急道:“韩宫主何在?小弟有急事求见。”
聂雨色懒惫一笑,哼道:“急什么?一会儿你要想不见都不成。”拢于袖中的双手各握住一根算筹,还没来得及动作,忽听“铿”的一声清亮龙吟,一柄脱鞘长刀已架上颈项,冷冽的刀锋还未触及肌肤,汗毛已根根竖起。
他此生所遇刀剑,从未有如此寒锐者。耿照本无与他动手之意,只是碧火真气充盈欲裂,全身的气机感应便如一面绷紧至极的皮鼓,聂雨色一动杀念,迸出的一丝杀气撞在鼓面上,居然迸出惊天巨响。感应杀意,耿照想也不想“藏锋”应手而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对聂雨色刀剑相向。
然而一与他眼神交会,耿照便知这刀出得没错,若慢得片刻,教聂雨色抢先发动奇门术数的玄妙神技,怕现在就是自己躺在地下了。
聂雨色平生只有他暗算人,还从未遭人暗算,耿照这刀不但快绝,而且不容一丝犹豫踌躇,否则决计不能抢在他前头,只能认为耿照一开始便是存心来找麻烦,冷然道:“不简单哪,典卫大人。
你这副老实巴交的假面具,算是骗倒我了。聂某今日这个跟头栽得不小。”耿照没时间与他多说,急道:“聂兄!韩宫主在哪?”
一旁沐云色完全被搞胡涂了,弄不懂要暗算人的二师兄,怎地一照面便被人给制住了,料想耿照不是无故上门寻衅行凶之人,连忙劝解:“耿兄弟!我师兄对你有些误会,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莫与他计较?”
耿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长刀一架,转头喝道:“沐兄!韩宫主在哪里?”眦目欲裂,狰狞的模样连沐云色都踌躇起来,暗忖:“莫非他真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以免宫主讨回师父所遗?这耿兄弟分明不是这种人啊!”却听耿照吼道:“沐四公子!韩宫主有危险了,还请速速告之宫主下落,以免铸成大错!”聂雨色叫道:“老四,别上当!”已然来不及了,沐云色心念一动,目光射向后头一幢粉墙大院。耿照会过意来,想起他们在绿柳村时也是投宿民居,以掩人耳目“铿!”一声长刀入鞘,身形微晃,急向大院掠去!聂雨色气急败坏,猱身追上前,一掌劈向耿照背心!几乎在同时,懊恼的沐云色也飞跃而来,急唤道:“耿兄弟留步!”
耿照冷不防转身,双掌轰出,聂、沐二人各接一掌,蓦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莫说抵挡,连扭身缩退也来不及,两人被轰得倒飞出去,齐齐呕血,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聂雨色登登登地连退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欲起时却不由得膝弯一软,单脚跪地。
沐云色的修为毕竟不及师兄,退了几步仍停不住,一跤坐倒,抚胸勉强调息。耿照心急之下没抓准劲道,低头瞧了瞧手掌,似乎不解怎会如此雄劲,抬头歉然道:“二位得罪了!小弟不是有意的。”
提刀跃过墙头,箭一般劲射而出,沿着廊庑发足狂奔,不住挥动右臂,一路“砰、砰、砰”地拍开窗格,大喊:“韩宫主、韩宫主!”心头忽生感应,径奔向廊底明间,隔空出掌“砰!”两扇门扉猛然弹开,房中一人坐在铺了绸巾的八角桌畔,生得英挺黝黑、身材颀长,此际却是披头散发,身上仅着一件雪白中单,脚上的厚底白靴亦是随意趿着,模样有些狼狈,正是奇宫之主韩雪色。
另一人持刀架在他颈上,一身斗蓬征尘满布,竟是风篁!门扇轰开,镂花的锦榻月门内传来一声惊叫,耿照大步跨入,见那女郎阿妍缩在榻里,用锦被遮掩身子,兴许是太过害怕,一双小脚自被下露出犹自不觉,但见玉足纤纤,趾尖拢敛,十枚玉颗儿似的细圆趾甲泛着盈润珠光,虽未涂抹蔻丹,却是天生的粉樱色,可爱得直想教人轻咬一口。
她整个人缩在锦被里,被上露出两枚精致的锁骨,赤裸的肩膀线条圆润细腻,衬与修长的粉颈,恍若一场美丽的失足。
其时天光微亮,许多人犹在睡梦之中,见韩雪色的模样,亦知风篁闯入时,两人兀自拥被缱绻,阿妍自不会戴着面纱,白着一张肤光致致、巴掌大小的瓜子脸,无助地望着情郎,眼底除了惊惧,还有掩不住的焦急关心。
这是耿照头一回看见她的真面目。阿妍的眼睛、鼻子、嘴唇自然是极美的,但要说什么地方特别出色,却又说不上来,然而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是美丽无瑕,全然无可挑剔,即使在多识绝色的耿照眼里,她的容貌亦是世间少有,与明、横等稀世尤物相比不仅毫不逊色,若论气质高雅风华慑人,阿妍恐怕还在二姝之上。
耿照已知先前对她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两人在绿柳村的确不是初见。但脸蛋今儿却是头一回见得,不知为何仍有一股熟悉之感,她的五官轮廓似乎也在什么地方看过,有点像却又不是太相像。耿照略微一怔,顿时醒悟:“她们毕竟是姐妹,面孔五官有些近似,也是合情合理。
韩、风二人一见是他来,面色俱都沉落,竟是不约而同。韩雪色自不愿这样尴尬的场面多一人得见,而风篁怕的是耿照插手,所图又生变故,自嘲似的淡淡一笑,沉声道:“马贼、骆驼盗什么的我可杀得多了,今日方知做歹事被人撞破,居然是这般滋味。
耿兄弟不愧是镇东将军手下的红人哪,这越浦城里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你的耳目。”耿照听他直将自己当成了特务头子,亦不禁苦笑,摇头道:“风兄取笑了。我若真个是耳目灵通,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风篁一听,更确定他是来阻而非来帮的,淡道:“耿兄弟,我答应陪你上龙庭山之事,永不变卦,我是交定你这个朋友啦。但为了抑制那邪物,也为我师兄,今日我非取那物事不可。”
冲榻里的阿妍一伸手:“对不住了,阿妍姑娘。请即交出,否则休怪我刀拿不稳,失手伤了韩宫主!”韩雪色不顾利刃加颈,沉声低喝道:“阿妍,莫听他的!这厮投鼠忌器,才不敢妄动!”
风篁手中“寻真”微颤,畸零错落的铁胎边缘已在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冷道:“韩宫主!若是逼急了,我是真会杀人的。你还是莫说话为好。”阿妍见他流血“呜”的一声掩口轻颤,眼眶中泪水不住打转,似是六神无主。
耿照急道:“风兄有话好说!请先把刀放下。小弟与风兄一般,也是来讨一样东西的。风兄若信得过我,此事权且交由我处理罢。”
风篁坚毅的嘴角紧抿着,平日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点滴不存,目光森冷,沉默地摇了摇头。刀柄微抬,韩雪色不由昂颈,面露痛苦之色。“拿来!”他目中迸出精光,声如焦雷暴绽。榻上的阿妍身无武功,被吼声震得身子一晃,俏脸煞白。
耿照看得明白:以风篁的武功,大可点了韩雪色的穴道,自行取了物事离去,反正阿妍姑娘一点武功也不懂,完全阻止不了他。问题是阿妍的衣物全都解在榻上,只怕锦被底下娇躯裸裎,竟是一丝不挂。
一幅纱裙兀自被她压在身下,从被缘漏出一小片,而葡萄青色的锦缎肚兜揉得绉了,就这么孤伶伶地被扔在榻尾,榻上的垫褥东一块西一块的湿濡水渍,可以想见交欢之时的激烈缠绵。
阿妍毕竟知道轻重,风篁闯入时她才从高潮的余韵中稍稍回神,身子兀自微微痉挛,咬着牙将“那物事”捏成一团,藏进被甬里,以免被贼人夺去。
谁知风篁是老江湖,余光一扫榻上狼籍,便知东西被她藏起来了。他出身师承俱是名门,向以侠客自居,今日上门夺物已是万般无奈,断不能欺负女子软弱,冒犯她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