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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正了正发髻上的凤钗,水沐晴面上表情看似温和,实则略有些嘲讽道:“既然夜相有家有室,为何还要揪着璟王不放?”凌曦没有即刻回她话,而是微微笑了笑,才道:“皇后是以什么身份与微臣说这话?”说着,她的目光继续投向湖中盛开的各色莲花,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水沐晴听:“莲花纤嫩娇柔,穿透重重污泥,凸显生命的执着。
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且啊,它始终默默无闻,尽平生之力驱除污浊,坚强不屈,捍卫圣洁的心灵,挺直高贵的身躯。”
默然片刻,凌曦眸光柔和:“它不向罪恶低头,永不让邪恶靠近。淤泥无法吞噬它坚定的心念,亦无法折断它向上的意志。就因为它的这些品质,才会被天下文人雅士大为喜欢,而我,同样欣赏和喜欢它这般高洁的品质。”
水沐晴脸色很不好,眼前这抹青衫,明明是答非所谓,她是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眼里吗?
“夜相,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不悦的声音在亭中响起,水沐晴道:“本宫问你的话,你答非所谓也就罢了,还在本宫面前卖弄你的文采,是觉得本宫才疏学浅,没法与你相比吗?”言语到这,她嘴里突然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说白了,你刚才那一番话,是意在折辱本宫,对还是不对?”
凌曦浅笑淡然,道:“微臣只是看着湖中这美景,有感而发罢了,皇后这般曲解微臣的话,着实令微臣惶恐。”话是这么说,但凌曦脸上的表情,却无丝毫恐慌之色。
“有感而发?你以为本宫会信吗?”水沐晴瞪向凌曦,眸中神光仿若要燃起来,然,很快,她便掩饰好心底涌起的怒火,道:“本宫问你的那句话,你还没回答呢?”水沐晴也不知自己今个是怎么了,非得问眼前这抹青衫如此敏感的话题,可她控制不住自个。
那宛若天人一般的男子,现如今似是变回以前那似暖风,似晨阳,又似明月般的佳公子了,这样的他,她一见之下,就不由牵起那陈年往事。
他,本是她的夫。
她,本是他的妻。
却因为楚帝的废后,一个甚是不堪的女子,坏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想想,她心里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京中,乃至这整个天下,都在暗传眼前这抹青衫是女子。
如果他……他真是女子的话,璟王和她在一起,岂不是名正言顺?不可,绝对不可。她不要这种可能发生,绝不要!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那什么聂姑娘了,她会是楚帝的废后吗?如若不是,她为何会突然间出现在宫里,又被璟王带回王府?
但,她要是那不堪的女人,璟王对她怎又不冷不热?这未免太不符合逻辑了。
哼,太后将那聂姓女子出现在宫里的事,瞒得是滴水不漏,可还是让她探听出些许大概。
“皇后是以什么身份问微臣那句话?”凌曦勾起唇角,静静地看向水沐晴。即便她是璟的皇嫂,可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再者,她为什么总感觉对方眼里有嫉恨?
嫉恨,她嫉恨自己什么?
难不成她喜欢璟?
若是在皇帝和王爷之间选择,天下女子,准确些说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多半会选择做皇帝的女人。
因为这样,不仅她们自身荣耀至极,就是她们的家族,也会随之飞黄腾达。
不解,凌曦很不解水沐晴今日之举。
“璟王是皇上的胞弟,作为他的皇嫂,本宫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不成吗?”水沐晴端起茶盏,脸色不悦地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将茶盏放在圆桌上,道:“你是男子,又是朝中重臣,该知道和璟王之间的关系多有不妥。”
“妥不妥,我和王爷心里各自明白,就不劳皇后费心了。”
凌曦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你真是冥顽不灵!”水沐晴心底压下的怒火再次窜起,道:“实话告诉你,太后已打算将本宫的二妹指婚给璟王做嫡妃,而你,再这般揪着璟王不放,只会自讨没趣。更何况璟王身边还有个聂姑娘,到时,嫡妃进门后,她很有可能被太后指为璟王的侧妃,如此一来,你觉得璟王放着两个大美女不要,还会与你个男子不清不楚的相处在一起吗?”
“皇后这会很闲?”凌曦笑了笑,未理会水沐晴脸上的神情,收回视线,悠然看向湖中美景。
水沐晴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立时,她气得站起,怒道:“你说什么?”
“璟王和我之间的事,我情他愿,娘娘若闲得实在发慌,不如和皇上努力嘿咻,多为皇家开枝散叶。”别人不自重,上杆子找辱,那她就不客气了,凌曦眸中闪过抹冷色,说得那叫个风轻云淡。
嘿咻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水沐晴不懂,就是此刻站在长廊上,制止宫人通传的轩帝和璟,亦不清楚这两字中的含义,但他们皆是聪明人,单从字面上理解,也不难知道其中含义。轩帝俊逸的脸上一阵发热,璟似是没看出他此刻的尴尬,而是目光chong溺的望向亭中那抹背对着他的青衫。
他的曦儿啊,就是这么的可爱,一番风轻云淡的话语,就将皇后说得脸面挂不住,呵呵,不过,他喜欢,什么样的曦儿,他都喜欢得紧!
在御书房议完事,听璟说要到御花园找凌曦,轩帝自御案后起身,与璟一起到了御花园,言语中的意思是散散心。对此,璟没说什么。不料,二人到御花园中,却没见到凌曦的身影,璟皱了皱眉,思量凌曦有可能去何处,就听到孙琦在他和轩帝身后提醒,说湖心凉亭中那抹青色身影应该是夜相没错。
朝孙琦说的那处凉亭看了眼,璟提步就朝那边走去。
轩帝见状,紧跟了上。
当他们踏上长廊,慢慢靠近凉亭时,那些候在长廊上的宫人,心中一颤,忙欲向轩帝和璟行礼,却被璟抬手制止,轩帝面无表情,挥了挥手,打发那些宫人全退到岸边等候,宁儿和平儿想提醒自家主子皇帝和璟王来了,奈何情况不允许,只好低垂着头,胆战心惊的跟在其他宫人后渐行走远。
凌曦这个时候正好将目光投向了湖心,且是背对着长廊,因此,她没看到轩帝和璟的到来。
水沐晴亦是如此。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本宫说一遍!”水沐晴的语气很不好,她觉得凌曦是在嘲笑她,嘲笑她怀不上龙嗣。
凌曦未回身看向她,言语依旧风清云淡:“皇上膝下现就大皇子一个龙嗣,皇后有时间在这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和皇上努力嘿咻,这样的话,想来不多久就会传出喜讯!”再说一遍,就是再说十遍,她也照旧是这么句话!
人不自爱,就别怪别人辱之!
知晓轩帝对璟生出的那异样情愫,凌曦便不由为后宫中的女人感到可悲。
尤其是这水沐晴,穷极一生,怕都不会得到轩帝的真心。
更别说以轩帝的身体状况,若能让宫妃有孕,怕是难如登天。
说出刚才那么一番话,她是有意在羞辱身后那自以为是的女人,但同时,她心里涌上了些许歉然,这歉然不是对水沐晴,而是对轩帝。嘿咻,以轩帝的身体,他能和皇后,和宫妃们努力嘿咻么?
心下微叹口气,凌曦的心神又放在了那一湖莲花上。
出口之语,就如那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是不可能的,她再怎么对轩帝生出歉疚感,也不能否认她没说刚才那番话。
“你……你给本宫跪下!”手指凌曦,水沐晴脸色难看,咬牙道。凌曦头也未回,道:“在皇上面前,微臣都不曾跪过,难不成皇后比皇上还要位高权重?再说,微臣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藐视本宫,对本宫出言不逊,理该跪下认错!”水沐晴尽力稳定住情绪,一字字道:“夜妖,你给本宫跪下!”见凌曦不为所动,她声音不由拔高:“来人!”不成想等来的不是宫人应声,而是璟的声音悠悠传来:“夜相所言,本王极为认同!”
璟王?他怎么来了?
水沐晴想回过头,可一想到她刚才的言行举止,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本王与夜相之间的关系,他情我愿,与皇后有何关系?”璟与轩帝步入凉亭,见凌曦回过神,朝她chong溺一笑,继续看向皇后道:“皇后有闲心管我们之间的事,还真不如和皇兄努力嘿咻来得好,这样的话,瑾瑜也就不孤单了!”
“璟王你……你……”水沐晴只觉脸面滚烫,双目愕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璟的话。轩帝在这时轻咳了两声,水沐晴瞬间回过神,施礼道:“臣妾见过皇上!”轩帝轻颔首,道:“皇后近些日子身体可好?”自一月前到皇后寝宫安寝后,轩帝以政事繁忙,再未到过后宫。
毕竟云、雾、朝三国间正在交战,他没心思与宫妃行那鱼水之欢,不光是宫妃们,就是太后,也颇为理解。
“臣妾安好,谢皇上为臣妾挂心!”
水沐晴又是盈盈一礼,柔声回轩帝一句。
良久,都听不到轩帝说话,就是璟和凌曦也未说话,水沐晴在亭中呆不住了,她面向轩帝,行礼道:“臣妾出来有些时候了,就不在这打扰皇上和璟王商谈国事了!”轩帝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摆摆手,道:“去吧!”
裣衽一礼,水沐晴出了凉亭。
“回府后,咱们就住进莲池附近的院里,你看可好?”攥住凌曦的手,璟眼里尽是柔情。凌曦朝轩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抽出手,却被璟攥得更紧,“璟,这样不好!”凌曦说着,嗔璟一眼。
“皇兄不会在意的。”璟眸中含笑,看向轩帝道:“拿下云、雾两国,威远候功不可没,要是皇后那再无喜事传出,恐怕不太好吧!”说着,他拉着凌曦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轩帝在他们对面落座,沉默半晌,道:“我的身体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凌曦长睫微闪,满目歉然道:“皇上,微臣刚与皇后所言,多有不妥,还请皇上恕罪!”说着,她就要起身向轩帝请罪。璟却拽住她的手,不让她站起,“你又没说错什么,皇兄不会怪你的。”
音落,他与轩帝视线相对:“皇兄,你的身体近来恢复的很好,一个月去后宫数次,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瑾瑜很懂事,也很聪明,有你和夜卿家从旁教导,朕觉得有他这么个皇儿就足够。”轩帝没有正面回答璟说的话,要他违心与后宫中诸妃痴缠,他做不到。凌曦明白轩帝的心思,她挠了挠璟的手心,示意璟别再说这个话题。
可璟也不知怎么想的,依然规劝轩帝多去后宫,最好能让皇后有孕。
听得凌曦不由蹙眉。
“你不赞成我说的话吗?”发觉凌曦的不对劲,璟目中略带些不解,问道。
凌曦目光淡然,看了轩帝一眼,这才与璟道:“皇上的龙体比之以前是有所恢复,可要如你言语的那样,于皇上的龙体没甚好处。再者,皇后有没有龙嗣也急不来的,我想,如果机缘到了的话,皇后那必会传出喜讯。至于威远候,我认为他不会居功自傲,拿皇后有无龙怀上龙嗣一事在朝堂上做文章。”
璟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没再就前面与轩帝说的话题继续下去。轩帝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中却对凌曦说出的一番话尤为感激。
三人静默着坐了一会,轩帝道:“前两日,听母后话语里的意思,好像有意将威远候府的嫡次女指婚于你,你若无意,最好想想怎么应对母后。”言语稍顿,轩帝又道:“哦,还有你府上那位聂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轩帝,包括太后,目前都不知那所谓的聂姑娘已失踪的消息。
璟将消息封得很死,并着安顺警告碧桃,如果她将璟王府中发生的事,一丝一毫传至太后耳里,那么等她的只有个“死”字!
“我已有心爱之人,母后为何还要抓着我的终身大事不放?”璟语声有些冷然道:“她若一意孤行,就别怪我这做儿子的与她唱反调。”
轩帝轻叹口气,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她所谓的为我好!”璟紧了紧凌曦的手,继续道:“现在的我很幸福,而且很快我会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和母后,到时,你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轩帝思量着璟这句话,片刻后,他朝凌曦望了眼,问璟:“为何现在不说与我和母后?”
凌曦眼睑微垂,只是听着璟和轩帝的对话,未出一言。
“时候尚未到,再说,要说出那件事,我还得问问她的意思。”璟边说边看向凌曦。轩帝观察着他和凌曦脸上的表情,不由道:“你口中的他,是指夜卿家吗?”
“皇上,微臣好久没见大皇子了,想去看看他。”凌曦将手从璟掌心挣脱出,倏地站起,朝轩帝有礼说了句,就朝亭外走,璟看着她的背影,怔了片刻,跟着起身,与轩帝道:“皇兄,我就不在这陪你了,瑾瑜那小子我也好久没见了呢!”轩帝唇角动了动,终没有说话。
步出凉亭,璟回过头,望向轩帝,目光郑重,道:“皇兄,除过她,我不会娶任何女人,要是母后再在你面前说起我的终身大事,还麻烦你与她老人家说说我的意思。”说完,他快走两步,追上了凌曦。
璟口中的她,轩帝确定是凌曦没错,可问题是他不知璟说得所谓的大事,而且能令他和太后为之高兴的大事,具体指的是什么?
除非,除非……他是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轩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但,抛去那些既酸又苦的念头后,轩帝感到整个人不多会变得轻松不少。
缓缓站起,他走至栏杆旁站定,双手负于身后,望着湖中的美景,脸上的表情尤为平和。
湖中之莲,真得很美!
远看如霞似雪;近看,似画如诗。
真真惹人喜爱!
绽放的,露出它们迷人的身姿;还是花骨朵儿的,似乎还在沉睡;欲开放的,宛若娇羞的小姑娘。
徐风轻拂,湖水泛起波纹,朵朵花儿宛若仙子一般,随风舞动着。那一片片飘落的花瓣,仿若仙子们不慎撒落的奇珍异宝。
香气伴风而来,甚是沁人心脾。
“皇上,起风了!”秋初的风儿虽不是特别寒凉,但考虑到轩帝的龙体,孙琦步入凉亭,还是出言提醒了句。
轩帝转过身,走向亭外长廊,道:“回御书房。”
“是。”
孙琦恭谨应声,紧跟其后前行。
去福熙宫的道上,无论璟问什么,凌曦都是不说话。
眼看着拐过前面的小道,就到瑾瑜的寝宫,璟目光微闪,一把抓住凌曦的手,拽她到道旁的一片桂花林中,“璟,你要做什么?”被璟抵在一棵花树上,凌曦长睫颤了颤,伸手推拒璟靠近自己。
“你说我要做什么?”
璟勾起唇角,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凌曦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一阵心痒,不由嗔道:“这可是大白天,而且是在宫里,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璟像是没听到她说得话一般,直接吻住她的唇,就是一阵极致的索*取,半晌后,他沙哑着声音道:“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间离开凉亭,又为什么不理我?”
凌曦的脸儿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她背过身,看着漫天飘落的桂花雨,喃喃道:“我想孩子们了,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才能让他们和咱们光明正大的相处在一起。”
“很快,我们一家人很快会在一起,我向你保证。”从背后环住凌曦的腰身,璟将头轻搭在她肩上,语声轻柔道。
“煜王的事一天不解决,我的身份就一天不能公开,孩子们也就会迟迟不能与我们在一起。”长长叹了口气,凌曦抚上璟的手,头后仰紧依着璟,有些伤感道:“我真得很想和你,还有孩子们长长久久的呆在一起!”
璟满目柔情,低喃道:“会的,我们一家人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他哪知道凌曦担心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倘若他知道凌曦的顾虑,知道凌曦心中那无法言说的苦,定会心慌不已。
香甜的桂花香萦绕在两人周围,良久,凌曦道:“皇上不临幸后宫嫔妃,自有他的缘由,你日后别再他面前提这档子事了,知道么?”
“为何?身为皇帝,他膝下不能只有瑾瑜一个皇子的。”
松开凌曦的腰身,璟将她的身形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眸中全然不解。
“没有为何。”凌曦淡淡道:“而且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皇帝必须要子嗣众多啊?”她能说皇上心里喜欢的人是你这位胞弟么?现实情况是不能,她不能在璟面前,将轩帝对他的感情捅破。
璟拧眉思量片刻,道:“是没哪条律法规定皇帝一定要子嗣众多,可皇兄就瑾瑜一个皇子,我还是感觉多有不妥。”凌曦哼唧一声,朝近旁的道上走去,边走边嘀咕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历朝历代,帝王皇子众多,为争抢那独有的一把椅子,兄弟相残的事例还少吗?瑾瑜聪明懂事,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一位好的当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