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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颜这几日留在天照城疗伤, 内伤也逐渐痊愈了。
他先去拜见了玄狰,玄狰身为魔君,他住在此地是受了他的首肯, 自然也须给点面子。见完玄狰之后,他便询问了白秋的住处所在, 打算再去见她。
他正要走, 却被玄狰突然叫住。
“你就这么直接去她的住处找她?”玄狰皱眉问。
宋颜一怔, 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何不妥么?”
当然不妥了!
近来主人莫名开始走病弱路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乖乖窝起来养伤,平日里还可黏白秋了, 偏偏旁人以为他成了没爪牙的猫时, 他又冷不丁地对靠近白秋的人极为凶残, 乱吃飞醋。
……连白禾都差点被吓哭了,就连白秋去和白禾一起住的那几日, 玄狰都在暗中担心白禾这丫头没个眼力见,尽是在刀尖上蹦跶, 可别惹恼了主人。
白秋没有办法,让人靠近青烨分毫他都不乐意, 她自然只能亲力亲为, 片刻都离不得。
大家都这样了……宋颜的心到底有多大, 居然就这么去, 不怕被主人发现给宰了么?
“你别亲自去她住处,小心惹祸上身……算了。”玄狰皱了皱眉,直接抬手,命守在外面的魔过来, 负手吩咐道:“去让白禾转告一下夫人,便说是宋颜要见她。”
这么麻烦?宋颜也惊异地挑了挑眉梢。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白秋才姗姗来迟,瞧见站在殿内、长身玉立的宋颜,眉眼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师兄,你的伤好些了吗?”
“我已无碍,这些日子呆在魔域,也是时候离开了。”宋颜伸手拂去白秋肩上无意落下的一片胭红花瓣,微微弯起眸子,笑吟吟道:“师妹看着气色不错,看来在魔域过得不错,我也可以放心了。”
白秋抿唇笑,眉眼弯弯的,像幼年一样,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摆,“师兄,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宋颜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神色微微恍惚,垂眸道:“我也许会先回灵云宗一趟,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做的,毕竟这一世,也终究是在那里长大,师门上下也待我不错。”
“然后,我会再去玄灵派一趟,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许多从前的东西我得去拿回来。”
宋颜朝她微微一笑,想起前几日的事情,神色之中饱含歉疚,“江文景所查到的禁术,也多半出自玄灵派收录的古籍之中,上回是我疏忽,弄错了江文景的意图,险些……害了你。这回我再去仔细找找看,玄灵派和灵云宗都有些许蹊跷,一定还有些事情,是我们尚未发现的。”
为什么天玉蝉当初会被李铖带走,这期间又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江文景那把匕首,又是从何处寻来的?
宋颜觉得这一切还没完。
他眸底掠过一丝暗光,薄唇微微抿起,透出几分冷肃之意,白秋看着他坚决的态度,忍不住道:“其实……师兄啊,你真的不欠我的。”
反倒是她才要谢谢他。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重生之后又找到青烨呢?后来的前尘珠,也是他亲手给她的,如果不是他,之后她又会错过许多。
明明不算什么亲近的朋友,前世甚至是一正一邪。他待她这么好,反倒是她,还一直不曾帮过他什么。
宋颜垂目望着白秋,有些欲言又止,最终但笑不语。
他不会告诉她,前世她死去之事,他亦有愧疚。
明明知道什么选择才是最好的,也知道她是无辜的,不该遭受那些,宋颜向来耳清目明,对是非洞悉于心,却唯独糊涂在了这一件事上,选择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江文景做那些错事,却没有阻止。
甚至还参与了那一场围剿。
只是没有拔剑而已。
于是她在他眼前坠崖,青烨入魔,天下生灵涂炭,再无可以挽回的余地。
宋颜从前与她说过话,那时她还未曾与江文景反复成仇,时常托他向江文景传信,偶尔也会拿他当成不远不近的朋友,问他平日在做些什么,忙不忙,为什么不对她这个魔修出手,话多得很。
宋颜那时年纪尚轻,颇为腼腆拘谨,与她之间话不多,心里又总是觉得好笑——怎会有如此聒噪又天真的魔修,天天缠着正道说话的?
后来她死了,青烨聚魂,宋颜看着江怀瑜手中那一缕微弱的魂魄,才终于起了一丝别的念头。
这一次,他来当她师兄,让她快乐无忧地长大,摆脱从前的一切,或许就能挽救这一切呢?
事实证明,这一次他的选择没错。
宋颜郑重许下诺言,一定会为她寻找救青烨的办法,随后便告别白秋,白秋送了他一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照城外,她才折返回去。
玄狰好不容易见了她,在她去见青烨之间把她截胡,问道:“主人近来如何了?”
白秋支吾道:“嗯……还可以吧。”
玄狰凝眉:“什么叫还可以?”
白秋没个好气,一脸阴郁地反问道:“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但能下床了,还能趁我不备干坏事了,还时不时变成原形,把我捆住,你说这算好还是坏?”
玄狰:“……”
就,是好是坏不知道,但听出来秀恩爱的意思了。
玄狰也有些焦躁,同样阴郁了脸色,又换了个措辞,问:“那……那若从照顾方面来说如何?从前你照顾主人,少不得需要旁人帮忙,如今主人可好到无须你再时不时找旁人的地步了?”
什么找不找旁人……这都什么跟什么,问病情就病情,哪有从这个切入点问的?
你不觉得你这话问得很奇怪吗?
白秋被他问得噎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条蛇脑子有病,连话都得奇奇怪怪了,一抬头,看见这条蛇有些按捺不住的阴沉黑眸,眉宇间透出几分焦躁。
这副模样……哪里是单纯的关心,倒像是有别的心事。
她忽然心念一动。
“我这几日还是想和白禾睡呀。”她笑嘻嘻着,故意和他诉苦道:“你不知道青烨有多闹,我夜里不能歇息,只能去缠着白禾了,虽然白禾她很害怕,还可能被青烨杀掉,但我才是衡暝君夫人,她再怕也得陪我,偶尔还必须帮我照顾青烨,若是做不好,也会有点责罚的……”
她故意这么说,这条蛇的表情果然瞬间冷了下来。
玄狰沉声道:“下面的女魔修任你使唤,你为难她作甚?”
白秋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道:“她是我的姐妹,我就要为难她,你管她作甚?你和她什么关系?用得着你管?”
“……”玄狰被她一噎。
他暴躁地捏了捏袖中的手指,骨节沉沉一响,如果不是动不得白秋,玄狰此刻简直按捺不住冲动了……他平日在主人跟前伺候都吃不消,她怎么能如此为难白禾?
若非是今日宋颜来,玄狰已经快半个月不曾见到白禾了。
前些日子觉得心口不畅,随口把文禹叫来诊治,文禹看了半晌,表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调侃道:“魔君,您这是相思病啊。”
“看来,等衡暝君好了,白禾姑娘回到您身边来,您才能好起来呢。”
瞬间僵住的玄狰恼羞成怒:“……胡说!给我滚!”
说滚就滚,文禹不带一点儿犹豫的,悠悠地往外走了几步,又被身后的魔君咬着牙叫住,“慢着!”
“相思病这事……”玄狰的牙齿气得都要打颤,忍着那股羞耻感,低声威胁道:“给我保密!不许外泄!”
文禹敷衍点头:“哦。”
“您得了相思病的事属下一定不说,属下会将相思病封在心里,就算别人问是不是相思病,属下也不会说您得的是相思病。”文禹一口气又说了四个“相思病”,语气很诡异,像是故意气他似的。
玄狰:“……”如果不是还留他有用,他一定杀人灭口了。
所以现在,看着一脸得意的白秋,玄狰也真的是暴躁极了。
一个两个的,都恨不得把他活活气死……
白秋就算了,文禹是他下属,不恭敬也算了,但是!连白禾这丫头都从没对他毕恭毕敬过!
玄狰这魔君当得委实憋屈,但终究是忍不住,深呼吸片刻,蓦地靠近了白秋。
他眸子逆光,翻腾着威胁之意,沉声道:“你放了白禾,是谁都可以,但不能是她,除了你,谁在主人跟前都危险,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
话还没说完,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咦?你们在聊什么呢?凑得这么近?”
玄狰猛地一僵。
白禾也追了出来,不过她修为低,飞得不如他们快,结果一过来就看见玄狰好像在和白秋说悄悄话,白禾第一次沉默了,眸子在他们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
白禾忽然想起,从前白秋被玄狰单独关起来过。
玄狰对白秋有过非分之想。
即使是梵海城第一次相见,白禾被他的原形吓得打颤,他却单独与白秋对视了好久。
突然想起这一切的白禾,看着玄狰的眼神里,突然掠过一丝恍然大悟。
这死蛇!看他老实巴交了这么久,居然现在还没死心?居然还凑得这么近?!白禾气得手脚冰凉,猛地冲了过去,狠狠推了玄狰一把,“你走开!”
玄狰一时松懈,被她推得往后一个踉跄,眯起眸子打量着她,“你……”
“你什么你!她都和衡暝君在一起了,你居然还不死心!”白禾脸涨得通红,水光在眼底打着转儿,气得口齿不清,用力拉住同样一脸懵逼的白秋的手腕,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将白秋紧紧护在身后。
一边还不忘瞪向玄狰:“你恶心死了!”
玄狰:“???”
玄狰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被她突然一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白秋眼看事情大条了,可能白禾误会了,试图解释:“其实他只是……”
白禾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气到神志不清,继续瞪着玄狰,狠狠地骂:“恶心!无聊!过分!登徒子!”
“你这条臭蛇!”
“坏蛇!笨蛇!臭蛇!下流蛇!”
她一连骂了他好多话,还是觉得气得两眼泛酸,多呆一秒就觉得受不了了……白禾飞快地扭过头,拉着白秋的手,拽着她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玄狰:“???”
靠,他怎么就恶心了?
让她离开她的小姐妹,就成了恶心了是吧?
玄狰一时也生气了,他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骂过,冷冷盯着白禾消失的方向,他一张脸表情阴郁得恨不得杀人,许久之后,才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