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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佛祖掷骰子吗
异声响起时，清凉院乔治神父一脸茫然地呆立在原地，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的打算。
对于未经训练的普通人来说，面对这种真相不明的突发事件，犹豫不决是必然的反应。在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们无法立刻作出有意义的选择，刻入本能的应激原则也无法正确地找到合适的运作方向。
经过长廊的话就能离开这座危险的教堂，但长廊的方向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么要退回那扇通往地下二层的门吗？不对，往地下走的话又会遇到足够爆掉【有关部门】特制墨镜的未知危险，而且刚才无名氏也说过不要向下探索，应该向外寻求援助……
“踏。”
突然之间，无名氏的身形动了。
在清凉院神父陷入迷茫与犹豫时，身为黑衣特工的无名氏毫不犹豫地作出了最为迅速的反应。他几步跨完了剩余的楼梯，从几座大理石像身边匆匆跑过，随即驱动全身上下的爆发力，一把抓住那件代表神职人员的灰袍，抡着清凉院的胳膊向后砸去——
可怜的清凉院乔治神父措手不及，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不太优美的弧线。
“轰——”
下一瞬间，清凉院神父被无名氏甩进了门里，撞在楼梯前的护栏上。虽然构成护栏的那些铁条相当结实，但还是无法抵消无名氏的手劲与神父体重的联合冲击，发出了凄凉的弯折之声，吓得神父不顾仪态地向外翻滚了一圈，试图远离直落地下二层的危险。
“神圣的大便啊，这是怎……”
清凉院乔治神父挣扎着爬起，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没能决定是要抱怨还是询问，于是抬起头来，望向将自己轰飞的无名氏的方向。
然后，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抬头之前，他还记得自己站在佘山天主教堂的长廊上，身旁是灰色的石柱与镶满彩色玻璃的巨大落地窗。然而仅仅是被无名氏轰飞数秒、一低头一抬头的间隔之内，整个世界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属于“现实”的景物变得黯淡无光、模糊不清。现世的颜色逐一熄灭，却又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又亮了起来，却不再呈现原本的正常颜色。与逐渐弱化的现实事物形成对比的是“非现实”的气流，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妙景象迅速展开，吞噬了教堂长廊的人间气息。
长廊塌陷，穹顶崩毁。倒悬于空中的盐与水之海出现在无名氏的眼前，随后升起的则是一片暗金色的沙漠。奇怪的是，海水与沙砾没有肆意飞溅，反而依照某种规律互相支撑。这样一来，它们恰好封闭了长廊内的所有空间，形成了一道竖立于“现实”边缘的沙流与水流之壁。
无名氏与清凉院乔治站在门后，已经完全见不到门外原有的事物，唯有那道由“非现实”层叠而成的高墙矗立，虚幻的表面上浮动着沙色与无色的纹理。
“小心，不要乱动。”
无名氏站在神父身前，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沙海与盐海，红色的呆毛已经亮得快要闪烁起来了。
“那是什么？”神父担忧地问。
“不知道，但我的理智和情感都告诉我不能碰它。”无名氏回答。
金色的沙海与盐水之海互相冲刷，湿润的沙砾分成几束，又在某个节点相互聚合，仿佛玻璃窗上的雨水。现实与幻想间的界限时而清晰可见，时而交错难明，无法被属于现世的人类完全感知。
凝望盐海过久，无名氏感到一阵眩晕。即使是在他最为丰富多彩的特工生涯之中，也还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现象。当然，今后他会不断与那片倒悬海洋的天空所在的神秘空间接触，但至少现在他还对真正位于现世之外的国度感到十分新奇，并且束手无策。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无名氏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再次无法与【有关部门】总部取得联络。于是他先后往这片奇异的障碍投掷了反坦克燃烧瓶、高爆破片手雷、镶满宝石的水晶头骨、半瓶圣水、五张暗黄色的符纸和一枚古色古香的木质骰子。
最后一件东西是他从小光那里买来的，据说是释迦如来圆寂前留下的珍贵遗物。根据小光所言，它就是“佛祖掷骰子吗”这个典故里提到的骰子。虽然无名氏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一直没太在意。
但理所当然地，这些东西被投入那片非现实的盐海之后，全都以无效告终。
“唉。又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状态……”
无名氏摇了摇头，呆毛色泽冷淡。如果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正在操控剧本，那么，此刻的他对那位反复使用同一招来制造绝境的无良作者的观感，一定是非常不屑的吧。
“呵呵，我已经习惯了。”
…………
……
两分钟后，无名氏与清凉院乔治神父一前一后，谨慎地行走在地下二层的大厅内部，即将抵达收藏真十字架碎片的陈列室位置。
虽然无名氏不想再次孤身一人面对王权浓度超高的未知情况，但此时既然已经无法呼叫支援，那么与其徒劳无功地等待，或者耗费时间尝试通过那片危险程度不亚于地下二层的沙海与盐海，还不如下楼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再次转过一个拐角，十字架陈列室的铁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由于墨镜已碎，无名氏在这段短短的路程中反而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于是他暗中做好了所有防备，开启了薄膜式动力装甲的最大化防御模式，随即走上前去，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指。
佘山天主教堂内部用于确认身份的人类个体检测系统绿灯闪现，通过了对无名氏的检验。基因匹配成功，无名氏迈步向前。四层门禁开启之后，无名氏见到了那件东西。
不，也许不应该用“东西”来形容……总之那是黑色与红色混杂的轮廓，横倒在地下陈列室单调灰暗的地面上。
——那是被大量鲜血包围的，黑衣特工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