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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航线上平时会有很多船吗?”
为了排遣心底积郁的紧张情绪,罗正道干脆主动寻找话题跟维娜·杜波夫开始聊天,好在半精灵美女不仅读书是一把好手,早年也曾混迹于冒险者行列中外出闯荡,对罗正道那些十万个为什么式的追问解答起来也没多大难度。
歪着头打量着罗正道阴晴不定的古怪脸色,维娜·杜波夫笑了笑,安慰说道:
“我们走的这条航线是从塞兰岛到阿鲁群岛之间最便捷的航路,往年来安汶采购香料的商队都会走这条航线节约时间。要不是那些该死的绿皮,这条航线上的商船多得能首尾相接排到天际尽头,现在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那种热闹场面了。”
手头掌握的有限情报不足以让罗正道放下心来,他惴惴不安地说道:
“维娜,跟我说说那些绿皮吧!它们干嘛追着我不放?难道只为了那个愚蠢透顶的预言吗?”
闻声,维娜神色诡异地抬眼看着罗正道,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墨绿色的柔顺长发,说道:
“在那个预言中说过,未来会有一个光明皇帝的后裔毁灭地精第二帝国,人类贵族总是乐于通婚,王朝建立了一千多年,凡是属于贵族阶层的人类,或多或少都与那位陛下有些血缘关系,所以地精们下了决心,哪怕一路追杀到七海之外也绝不放过一个人类流亡贵族。”
这番话听得罗正道心情极为抑郁,旋即他又想起另一件事,说道:
“那我父母也是这么死的吗?”
提起这个敏感话题,似乎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片段,维娜·杜波夫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她略作停顿后接口说道:
“是的,他们不愿意放弃琼州封邑,老伯爵说自己受到领民供养,作为一个领主不能在侵略者面前庇护民众,这叫他无比羞愧,抛弃封邑和人民继续苟活下去,没脸去见留下‘君王死社稷’训诫的太祖皇帝。我尽力劝说老伯爵,可惜他听不进去,到头来还是……”
当半精灵家教在说到“太祖皇帝”和前面那句“君王死社稷”的时候,明显是在用一个不同于通用语发音习惯的词汇,说不得,在罗正道耳中听到的音调很近似于某些华夏南方地区的拗口方言。在罗正道的感觉中,这分明是一个外国佬刚开始学说中文,硬挺着舌头说:“泥好,沃是没国人”的那股子奇怪味道。
打了一个寒颤,罗正道忽地想起了自己继承的这个“福禄”伯爵,原先他认为这是某种生僻词汇,稍微相近一些的外语发音也不是没有。然而,根据所谓“太祖皇帝”的前后语境分析,明显不符合这种巧合,不要说前面提到的那句“君王死社稷”的额外注脚了。在这一刻倍感凌乱的罗正道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是第一个穿越到新世界的外来户,该不会在他之前已经有旧世界的前辈捷足先登了吧?
“维娜,详细跟我说说那位太祖皇帝的生平事迹,好吗?”
脑海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的罗正道把满腹狐疑压下,尽可能用平淡口气向半精灵美女求教,多亏了他自称失忆,不然的话,真不知自己该怎么解释连这种基础常识都忘光了。
那位在诸多方面享有开一代风气先河美誉的首任光明帝国皇帝,不仅是人类种族所崇拜的英雄和偶像,同样也是新世界其他智慧种族所钦佩的强者和智者,即使最为厌恶人类诸王朝的地精也不敢否定光明皇帝的能力,那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只会惹来旁观者的耻笑。
维娜·杜波夫不无好奇地看了看罗正道,似乎难以理解他是怎么把思路快速跳到另外一条线上去的,莫非这就是脑残儿童欢乐多?想不清楚罗正道是怎么切换的,半精灵美女思索片刻,说道:
“那位伟大的征服者是你的直系祖先,按照对贵族子弟的最低要求,不能把所有祖辈的名字和功业都背诵下来的人会被视作冒牌货,纹章院会把这种败类除籍的。威尔,今后你要加倍努力地学习哟!”
穿越了!开挂了!坑爹呀!倾听着维娜·杜波夫的简略讲述,罗正道对这位自己肉体血缘上意义上的祖辈所创造的光辉业绩,表示已经囧到无以言表了,以至于他只能用夸张到扭曲的贫乏词汇描述此刻的纠结心情。从细节来看,那位前辈穿越者皇帝来自旧世界的华夏无疑,但不像是现代人穿越,他所进行的各种改良创新和技术引进都是符合华夏古代认知水平的方案,尤其是对于封爵的拟定,这位自称为“光明皇帝”的人类君王采取了一种在罗正道看来恶俗到爆的命名方式。
安、平、福、喜、宁,这五个规整的汉字对应着从光明王朝的公爵到男爵的五个贵族等级。可以举例来说,享有公爵头衔的大贵族,一概是以安某公爵为命名的标准模板,以下其他各级封爵也依此类推,罗正道继承的“福禄”伯爵也是符合上述命名标准的流水线产品。
了解到这位前辈穿越者的丰功伟业,当获悉自己平白无故地多了个同乡兼便宜祖宗,哭笑不得的罗正道似乎不敢让维娜·杜波夫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变化,他唯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弄得脸上肌肉抽搐,如此僵硬的表情真是叫人越看越古怪。
无论如何,对于前人取得的功业,罗正道只剩下表示羡慕嫉妒恨的份,嘟囔着说道:
“同人不同命啊!大家都是穿过来的,凭啥他赶上个好时候,白手起家总比一大群绿皮从早到晚地惦记着砍死你强啊!”
的确,穿越到新世界的罗正道尚未摆正自己的位置和调整好心态,很多时候,他仍然怀着单纯的看客心理,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件对他而言都是格格不入的身外事。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罗正道怀有这种想法,哪怕是外面洪水滔天,那又跟他有毛关系?不消说,始终怀着这样一颗怠惰苟且之心,一个外来者是永远也不能融入新世界的,更不可能成为一个强者。
有句话叫作失败有偶然,成功无侥幸。一个人没有奋发图强,越挫越勇的坚强意志,仅凭一身蛮力乱闯,要在乡下当个恶棍那都相当凑合,想要成为暴君魔王也是远远不够格的。
当然了,一味苛责罗正道的思想觉悟太低也没意义,他的思维方式正是多数现代人被早九晚五的平凡生活,蝇营狗苟的太平日子消磨了志气的外在表现。
旧世界对于个体的发展并不友好,每个人的工作都如机器上的齿轮啮合在一起,现代社会留给个人自由成长的空间太过有限。人们日常接触到的事物都被有意无意地体制化了,凡是不能服从统一标准的异类,要么是在抵抗过后被迫同化,要么是被各种规则残酷打压消磨。对于这种顺昌逆亡式的粗暴手段,在字面上稍微文雅一些的解读是称作“规范化”和“法制化”。简而言之,一个人的鲜明个性,以及他怀有的不同见解,在现代社会生活中都是不受欢迎的特质,每个人都要学会在牢笼中生活,以及戴着枷锁起舞。即便是那些看似飞扬跋扈的二代们,看似他们身后有人撑腰,不管惹出什么事,总会有人出面擦屁股,他们也不得不服从另一些规则,充其量是豢养在一个镀金的大笼子里罢了,其实没什么好羡慕的。
很难想象一棵参天大树会从玻璃温室里长出来,冷酷现实到了骨子里的现代社会,压根就不欢迎那种个性飞扬的异类存在。一个人不被社会接受认可,那就注定了一事无成,若要被社会承认,他所要放弃的东西绝不会比将要得到的少。
正当罗正道哀叹于己身不幸的时候,水手长佐拉·黑格尔快步跑上了指挥台,他那张黑脸上表情异常冷峻严肃,开口说道:
“船长阁下,后面的几条船正在加快速度赶上来。”
闻听此言,早有心理准备的罗正道神色平静,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说道:
“佐拉,你是个合格战士吧?”
海盗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谦虚,假如你很能干那就要张扬地表现出来,藏着掖着算怎么一回事?佐拉·黑格尔的城府尽管比普通水手要深得多也依旧不脱海盗的张扬习气,他用力地拍着胸脯说道:
“那当然,海盗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家伙能够胜任的职业,只有勇敢者才能搏击大海的风浪。”
罗正道等得正是这句话,他随即笑容灿烂地拍着佐拉的肩膀,语带嘉许地说道:
“非常好,那就让咱们一块看看,后头追来的这些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被人给坑了,佐拉·黑格尔疑惑地盯着罗正道,从这张白嫩到连胡子都没长出来的英俊少年面孔上,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白毛老狐狸的影子,这难道是某种错觉吗?用力甩了甩脑袋,佐拉·黑格尔像是要把这些杂念驱逐出脑海,很快他恢复了平素冷酷到能让一群少女惊叫起来的酷哥神情,神色淡漠地说道:
“船长阁下,一切如您所愿,不过报酬方面……”
闻声,罗正道的笑容变得愈发可疑,摆手说道:
“咱们应当遵守协议,难道不是吗?”
满心困惑地望着罗正道,佐拉回头看了看船尾方向越来越清晰的点点帆影,而后又看了看罗正道,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把追兵当作劫掠目标?这是在开玩笑吧!”
佐拉·黑格尔这句话正中罗正道的下怀,当即他摊开了双手,不急不缓地说道:
“哦,那你觉得他们会比我们的实力更强大?”
“那种事怎么可能!扬威号是条好船,商人用来赚快钱的破烂也能跟战列舰相比?你别逗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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