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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年,我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人,有三元、大伟、大宾这样的,也有一些准备算计我的“朋友”,我想华子应该是后一类吧。
华子是我以前在赌场打工时候认识的,他也或多或少教过我一些出千的方法,所以我把他当成很信任的朋友。赌场查封后,我们一度失去联系,大概在2000年,七拐八拐地又联系上了。
他一直呆在上海,我到上海抓凯子的时候,他也帮我联系了很多赌局。有一次,华子问我:“敢不敢去赌场搞一下。”我听了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连说不敢去。当时我是啥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在外面的散局上敢随便搞,去赌场搞事是想也不敢想的。华子很神秘地和我说:“放心,咱在赌场里有哥们做内应,可以放心大胆搞一下。”开始我还挺坚持,可总架不住他三番五次动员,我就敷衍他:“什么时候把你哥们叫出来见一面?”
他说:“没问题,找时间一起坐下来唠唠。”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跟往常一样混日子。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华子来电话说都安排妥当了,叫我去天津和他会合,跟赌场的朋友见面去搞赌场。我带着三元一起去了,想着多个人一起有个照应。三元对我的手艺很信任,我说去搞赌场,他乐得什么似的。但是我自己清楚,当时的手艺去赌场,当着内行人面出千,心里没底。
到了天津,华子带一个大高个子的年轻人来见我。华子介绍说这是赌场的一个主管,叫大忠。我们四个人找个地方坐下来研究,我问大忠他们赌场的一些状况,那赌场在塘沽附近。因为大忠在塘沽有点名气,怕被人看见,所以就换在天津见面。赌场老板有点背景,是一个机关干部的老婆开的,那机关干部在当地很吃得开,所以没人去查。
我问大忠:“赌场待遇应该不错,做到主管,是老板的心腹了吧。”
他听了,哼哼两声,好像很生气,烟屁股一扔,说:“待遇好个屁!老板抠死了,就知道压榨底下人。当初说得天花乱坠,给这给那,一样也没见着。我们拼死拼活卖命,赌场生意很好,老板还天天哭穷,从不提加钱的事。前阵子,有人在赌场里出千拿走很多钱,赌场也没发现到底是怎么出千的,没证据,怀疑半天也没法子。那人几天就赚走一大笔,老子一个月才那么点。我看开了,不搞他一下,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仔细打听赌场的一些赌法,想知道那里黑不黑。如果黑,我是肯定不敢去出千的,大忠说:“放心,绝对公平,赌场一点鬼也不搞。赌场里所有开事、监督台面的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们那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
我还了解到大忠看的是百家乐的台子,希望我在那个台面上出千拿钱。我有点犹豫,就说:“我不是不想搞,就是水平不行,怕坏事。”大忠嘿嘿一笑:“没事,那台子我自己看,只要别人看不到,我不说谁能知道。”他又问我都会什么技术,我也没和他详细说,研究来研究去,决定用换牌的方式搞一下。
大忠带了两张他们赌场专用的扑克,我比划了一下,一只手掌正好可以藏得住。那时候,我要把牌送进袖子里已经不需要在袖子里做滑道和槽了,空间够就能把扑克送进去、接出来。大忠从四个角度看了我藏牌的过程,连连点头,说:“老三,你这技术没问题,我也算个行家了,看着很自然,那些不开事的赌客和荷官根本看不出来。”我觉得两张牌有点费事,只要了一张扑克(是个黑桃7),我就准备用这个牌去台面上轮换一些不利于自己的牌。
我们还约好在赌场装作互不认识,然后就分开了。
第二天,华子带我俩去了塘沽,先找个地方住下,晚上带我们去了赌场。
那赌场在靠海边的一个别墅区里,是一个住家形式的小三层楼别墅。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之类(好像还有个地下室),二楼看起来都是卧室,三楼所有房间都打通了,是个200多平米的大厅,里面放了4张桌子,两个百家乐、一个21点、一个色子台,中间围起了一个小吧台,提供饮料、水果,也在这里换取筹码。
我去得有点早(事后觉得,幸亏那天早去了),还是老规矩,挨个台子溜达,赌局没有开始,几个小丫头在那里给大家送水果吃。简单看了一下,这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和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我的心放下一大半,心里一阵窃喜:看来今天有钱拿了。
这个时候,吧台开始把筹码都拿到了桌面,很多常客都聚集在那里拿钱换取筹码。我也凑过去,换了2万筹码,然后坐到百家乐的一个台子上。
桌上荷官正做着准备工作,大忠也出现在三楼,正在和一些老客打着招呼。我专心地看着荷官做准备工作,荷官是一个小伙子,很瘦,看样子也就26岁左右,赔码的是两个小丫头。我注意看了一下牌楦,黑色的,外观没什么毛病,大忠说他们的赌场很规矩,我也没多想。
我无聊,就把一个筹码丢给小丫头让她给我拆开,她问我怎样拆,我说:“4个1000的、2个500的。”荷官拿出了八副扑克让大家验看,有的人说不用验看了,有的要拿手里看看。这个时候有一个客人拽了一下牌楦,说:“这个我也看看。”那荷官小子呵呵笑着说:“随便验。”
那丫头把我拆的码都推过来,一个500的码滚在那客人拽的牌楦前。我站起来伸直了身子去拿,那台子做得很大,拿的时候我得把牌楦拿开,这一拿不要紧,我知道不对了,牌楦重量不对,比正常的牌楦沉。我没动声色把牌楦放了回去,把自己的码拿回来。
多少年后,我一直感谢那个滚出去的500块筹码。
我又仔细端详起那牌楦,底座很厚,按照我的经验,下边应该是做了暗格,暗格里放进两叠牌,根据需要荷官换牌千赌客。不良赌场常在牌楦做手脚,不过这种牌楦并不常见。最常见的作弊牌楦,暗格在横档处,可以放十几张牌。里面有很精致的机关控制,在补牌的时候下面的牌能弹出来。
可是大忠说这个赌场不搞事,是我的判断有问题,还是大忠搞鬼?
牌楦这东西我接触过很多,多重我有数,而且也知道怎样分辨有暗格和有反光设备的牌楦。这可是我在刀尖上换回来的经验,我很确定这个牌楦有问题。但是大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呢?难道他也不知道?不对,他已经是赌场的主管级人物,能让他罩一个桌子,就不会和他隐瞒这个。我回头望了望大忠,他还在吧台喝东西,和几个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开心事,笑得很灿烂。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个?很明显,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情况要比他让我来赢钱复杂。我的脑子转得极快,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必须谨慎行事。
这会工夫赌局开始了。
我站了身来,做出看热闹的样子,四处晃悠,三元也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我拉他到别人不注意的地方,小声说了我的发现。
三元第一句话就问我:“华子可靠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应该可靠吧。”
三元有点着恼,问我:“什么叫应该可靠?”
我也糊涂了,印象中华子是可以信赖的哥们。但是眼前这出,该怎么解释呢?我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要不要直接去问问他?
我向三元讨个意见,三元摇摇头,说:“别去问,先看看,你最好先别搞,等弄明白场子里什么情况再搞。”他有点紧张,把匕首倒放在衣服里,刀刃贴着胳膊,手里握着匕首把手。
他拍拍我,意思是:万一有啥事,他也不是吃素的。我以前亲眼见过他打架的场面,别看他个子小小的,和人动起手里完全是一个亡命的家伙。我拉拉他,说:“别冲动,还不知道咋个事呢,别紧张,我有办法,先去试探一下虚实再说。”
我转了一圈,又回到那百家乐的台前,站在外圈看热闹。
大忠坐在派码丫头边上看着台子,那架势绝对不是赌场一般员工那么简单。看来他确实是对我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情。人不多的时候,他也帮那两个小丫头算水钱,他看我站在外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下外面押钱的空地方。我明白他是让我上场搞事的意思。
那天他还说过有人来出千他们没抓到的事情,莫非他下个圈套来抓我当替死鬼,好去邀功?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兜里那张黑桃7变得无比沉重,搞不好那张牌会要了我的命!我必须处理掉这个扑克,于是我找个丫头问厕所在哪里,我想进厕所把那扑克给丢掉,总之它绝对不能继续放在身上。
去了厕所,发现后面竟然跟了个人。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更坚定了我的想法。大忠找我做替死鬼,那华子在局里是啥角色呢?
有人跟着,不好下手,我又返回来,站那里看热闹。我身上有扑克,不玩应该没啥毛病吧!我就看着热闹,脸上做出很虔诚很彪的样子看着别人赌。
如果我想错了呢?不管怎么样,身上有赃,我肯定不上去搞事。我不会傻乎乎地让人家抓赃。我得凭运气赌几下,但身上那张扑克就像刺一样,就是不搞鬼,心里也是突突的。
我又转了几圈,百家乐的台子上有个人连中好几次,大家都凑去看热闹,21点的台子很冷清,就一个女的在那里玩。我看了一会儿,看她500一注押着钱,一次就一门。我就站了过去,我拿出两个1000的筹码扔到桌子上,让那荷官给我打开,先前和我一起上厕所的人正在吧台坐着喝啤酒,周围就我和这个女人(当时都没心思去研究她长得漂亮还是丑)。我注意力都在荷官和偶尔向这个桌子靠近的人身上,21点一共7门,我要了6门,那女的占一门,每门的小圆圈里我都放了一个500的筹码。
我故意站在离桌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示意那荷官可以开始了。
荷官客客气气跟我说:“先生,您可以坐下来玩。”我摇头,说:“妹子,我先来看看手气,好的话,我就坐下来,不好我就不和你玩了,看咱俩是不是相克。”她看我很固执,就没再邀请我去坐(我故意远点站,为了防止兜里的扑克被别人当成口实)。
我第一手就过了。第二手是个1和2,共3点,荷官看着我问:“补吗,先生?”我用手敲了一下台子边示意还要,补出来一个9,12点;我又敲,又补一个5点。荷官意思是不错了,我继续敲,又补出一个花来,爆掉了。500元筹码被人收了去,然后我第二手牌也被拿走了。
我想多要牌,然后趁机把兜里的牌给混进去,牌多好销赃。前两把我有点急了,把自己要爆了,心里有点后悔。六手牌就是12张,稍微补一点就可能多出几张来,蛮可以混进去,却忘记自己爆的牌和筹码要被人家及时收去的。
我漫不经心地玩着21点,主要精力都在身后那群走动的人身上。我已经把牌从兜里拿了出来了,准备在庄家赢的时候,故意装做很沮丧地把牌给混进去。别人都想着赢,我却巴不得输,偏偏这把我赢了,赢了还沮丧会被人怀疑。
我得继续玩,我还是选了6门,一门500,那女的还是在第一门。这时荷官微笑着跟我说:“先生你赢了,是否可以坐下来玩?”我还是摇头,表示要再看一把,还是在与桌子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用余光看着身后那些人。三元也在那里,好像随时要冲过来帮忙的样子,我没表示,他只在原地等着。
这次比较随我的心愿,我每一家都补了很多牌,而且没让自己爆掉。庄家补了一个A,全场统杀。我把7扣在手里,要收牌之前,故意很生气地划拉了一下自己的6门牌,狠狠地骂了句:“烂牌,操你妈的!”趁机把那7给混了进去。
那小荷官可能经验不足,看到我骂人,就板着个小脸正色和我说:“先生,不可以这样。”我连忙向她解释说:“我骂牌,不是说你。”余光扫到那个黑7有点翘起(在手里抠得时间长的缘故),担心荷官可能发觉,急忙拿出一个500的筹码,扔在了那个7上,压住了翘起来的部分,对荷官说:“不好意思,这个给你了,下次再来找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