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刘

飞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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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宝鼎返回长安。

    她未必一定要回到长安,但她也不知该将宝鼎放在何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将宝鼎放在长安比较稳妥。

    她知道啖鬼曾将假摩合罗藏在秦始皇的陵墓中,皇陵神秘莫测,只怕几千年后也无人能够进去,那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她曾听紫羽提到过当时她与破邪取出假摩合罗之事,她便依着紫羽的描述找到了陵墓的入口,将鼎深藏于地下。

    紫羽已经死了,破邪与岑昏合为一体,很快也会死去,而她亦活不长久。等到破邪与她死后,这世间就无人知道陵墓的进入方法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剩下的事情便是等待破邪来找她,到时候就是他们同归于尽之时。她知道破邪不会等太久,他必然急于得到她身上的辉光和摩合罗,她只要让破邪知道她的所在便可。

    她悠然走入长安城,见城中晋国的军队已经撤走,换上了许多陌生的军队。她问了一个路人,那路人道:“是北方夏国赫连勃勃皇帝的军队。”

    她一怔:“赫连勃勃?”

    路人压低声音道:“就是原来的刘勃勃,他将奢延城改名叫统万城,以取一统万世之意,自立为帝,建立了夏国,现在又带兵攻占了长安。”

    原来如此!他终于也得偿所愿,当上了皇帝。

    她谢了路人,向皇宫的方向行去。到了皇城前,守城的士兵拦住了她。她微微一笑,朗声道:“劳烦军爷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姚秦公主无双求见赫连勃勃皇上。”

    那士兵呆了呆,疑惑地问道:“你是姚秦公主?”

    无双含笑点头。

    那士兵见她美如天仙,气质不凡,连忙道:“请公主稍候,我这便进去通传。”

    过了不多久,只见一队人自皇城内走出来,后面跟着一辆撑有黄伞盖的马车。刘勃勃便坐在马车上,身着龙袍,顾盼之间,意气风发。

    无双敛衽为礼,含笑道:“数月不见,皇上果然得偿所愿,登上大宝,真是可喜可贺。”

    刘勃勃自车上走下来,扶起无双道:“数月不见,我日日思念公主。汉人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公主一别经月,真像是隔了一生一世。”他自己亦是感触良多,昨日的帝王今日便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他如今虽然登上帝位,建立了夏国,但前车可鉴,这些年来北方局势动荡不安,人们的命运起起浮浮,他亦不知夏国的山河能够存在多久。

    无双微微一笑:“这些日子,我偶然也会想起皇上,只觉得皇上英明神武,文韬武略,能有今日亦在意料之中。”

    刘勃勃喜道:“你曾经想起过我吗?”

    无双眨了眨眼睛:“当然了。我在建康时,日日与刘裕刘将军相对,指点天下,当今之世,四国并立,每位皇上都有不凡之处,真不知将来独得天下的,会是谁。”

    刘勃勃神色一黯,道:“公主日日与刘将军相处,真是交情不浅啊!”无双仍然含笑道:“皇上难道不知道刘将军带兵攻陷长安,就是为了找我吗?”

    刘勃勃道:“不错,此事天下人皆知,公主倾国倾城,不仅北方魏国拓跋嗣为公主倾倒不已,连南方晋国实际掌权的刘将军也垂涎公主的美色。”

    无双双眉微挑,含笑道:“那么皇帝陛下呢?您又为何来到长安?皇帝已定都统万城,难道现在想将都城移至长安吗?”

    刘勃勃道:“长安人杰地灵,历来是王气所在,我将都城移至此处,又有何不可?更何况这里又是公主的故乡,想必公主更愿意在此居住。”

    公主眨眨眼睛,故意问道:“我喜欢在哪里居住又与皇帝陛下有什么关系?”

    刘勃勃笑笑道:“公主全家皆死于刘裕之手,如今公主已经是亡国之人。我虽然未必能替公主报仇,但却自信能够保住公主不失。难道公主不曾为自己考虑过一个归宿吗?”

    无双淡然一笑:“姚秦已经不复存在,我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公主,皇帝陛下仍然对我心存眷恋吗?”

    刘勃勃点头道:“不错,只要公主愿意,我仍然会以公主为后。”

    无双并不直接间答,顾左右而言他道:“我离开长安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兵火是否蔓延到了皇城。”

    刘勃勃答道:“我进城之时曾经下过命令,绝不可破坏皇城中的一草一木。公主所住之处全都维持原样,没有丝毫改变。”

    无双道:“那我倒要进去看看,”她边说边向皇城中走去,刘勃勃也不再乘车,陪着无双一路步行过去。所到之处,除了侍卫换成了刘勃勃的手下外,宫女太监皆是旧时宫人。

    两朝天子,一世为人,大家相见,不免凄然。

    许多宫女太监悄然站在路侧,目送着前朝公主经过,无双却面含微笑,似乎全无亡国之痛。

    忽见一个小宫女冲了过来,大声叫道:“无双公主,皇上和公主们都死了,全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还活着?”

    刘勃勃皱起眉,挥了挥手,马上有两名侍卫抓住了那个小宫女。

    那个宫女虽然被人拖着向外走,口中仍然叫道:“皇上是菩萨一样慈悲的人,却因你而死,难道你不觉得有愧吗?”

    无双停住脚步,望向那个宫女:“你如何知道先皇是菩萨一样慈悲的人?”

    那个小宫女道:“我本是一个小乞丐,皇上出巡之时见到我,将我带到宫中,让我不再受饥寒之苦。我不懂得事理,也没读过书,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不服,皇上是你的亲哥哥,还有那些死去的公主,都是你的至亲骨肉,你为何要如此残忍,罔顾他们的生死,一意孤行?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之死,全是因为你的固执,只要你愿意嫁给刘将军,他们就不会死。”

    刘勃勃怒道:“掌她的嘴!”

    无双却摇了摇头:“请皇帝陛下念在她年幼无知,饶过她吧!”

    刘勃勃皱眉道:“她如此胡言乱语,辱骂你,我又如何能够放过她?”他转头道“将这个小丫头的舌头割掉,遣至冷宫。”

    那小宫女却全无惧意,反而冷笑道:“就算割了我的舌头又如何?难道你可以塞住天下人的嘴?”她张开嘴,伸出舌头,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侍卫。那侍卫虽然是一个精壮男子,却也被她的大义凛然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无双轻叹道:“皇上是九五至尊,何必与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过不去呢?她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就算是割了她的舌头又如何?皇上难道能够割尽天下人的舌头吗?”

    刘勃勃呆了呆,颓然挥挥手道:“算了,把这个小丫头赶出宫吧!”

    那个小宫女被人拖着走,仍然叫骂不停。无双目送着她消失在次第的宫宇间,低低叹息一声,心道,如果皇兄有灵,知道人间尚有人如此感念他,他一定会觉得安慰吧!

    刘勃勃每日催问无双婚事,无双总是不置可否。刘勃勃也并不逼迫于她,他知道无双聪慧过人,个性刚烈,若是一味用强,必然适得其反。

    他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此生的愿望有二,其一是成为皇帝,其二便是娶无双为妻。

    但他却有一种奇异的预感,终其一生,都无法娶无双为妻。

    就连登基称帝这样的大事,他亦能轻松达成,偏偏娶一个女子这样的小事,他却全无把握。

    无双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皇城中皆是他的侍卫,无双是万万逃不出皇城的。无双分明是主动送羊入虎口,他却完全不知无双的用意何在。

    这样拖了些时日,无双忽然提到姚泓的丧事,她道姚泓客死异乡,虽然刘裕已经以帝礼安葬,但人都想叶落归根,请刘勃勃在长安城郊为姚泓建立衣冠家。

    无双的要求,刘勃勃无所不从,他便依无双所请,诏告天下,全国戴孝三日,盛礼安葬姚泓。

    他以为无双只是对姚泓之死心存愧疚,又惧外间谣言,想要以此来改变国人对她的看法。于是便派人大肆宣扬,说公主思念已故亲人,寝食难安,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如今的葬礼也全是公主一力促成。

    这葬礼果然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无双公主已经回到长安,而且又成了夏国皇帝陛下的座上宾。大家不免私下议论纷纷,果然是红颜祸水啊,先是许给了魏国的拓跋嗣,刚刚离开国境,就遭人挟持,双双失踪,也不知失踪期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回到长安后,又引来了南方的晋国,弄得国破家亡;现在又依附上了夏国的新帝。

    言语间难免污言秽语,公主虽然高贵,却也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坊间的妓女接待贩夫走卒,她则是接待各国权贵。

    流言这样的东西,无孔不入。无论是九重深的宫墙之内,或者是人来人往的市井之中,流言都会随着空气传播,无双又怎会不知?她只希望这流言传得越远越好,只要破邪听到了流言,必然会到长安来找她。

    她的时日已经不多,齐集八部之光,将其毁灭就是她此生的责任。八部之光尽去,世间便再也无人能够灭世了。

    她也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对与错,早已经轮不到她选择,她虽是天下无双的无双,却亦是万般无奈。

    葬礼过后,无双又开始了新花样——她在长安城中召开前所未有的大法会,齐集天下名僧,将鸠摩罗什翻译的经卷令人誊写后交与僧人,命他们四方传播。

    这是师父生前的夙愿,算是无双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人们便又有了新的流言——无双公主始终无法消除心中的愧疚感,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将功补过,以佛法的力量,弥补她过去做错的一切。

    刘勃勃仍然日日询问无双何时愿意与他成亲,当法会结束后,无双终于道:“到了我们应该成亲的时候了。”

    刘勃勃大喜,忙道:“公主愿意嫁我为妻?”

    无双微微一笑:“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情。第一,我要你通报各国,你我即将成亲的消息一定要人尽皆知。”

    刘勃勃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是大夏的皇帝,我的婚事,当然要普天同庆。”

    “第二,婚礼必须十分盛大,超过任何帝王的婚礼。”

    刘勃勃点头道:“你放心,我必会倾全国之力举行这场婚礼。”

    无双淡然道:“第三,从现在开始到结婚以前,我要一个人住,谁都不可来打搅我。”

    刘勃勃呆了呆:“你要独居?”

    无双道:“不错,你只需派人每天将饮食放在宫门外,我自然会取用。一直到婚礼前,我不想见任何人。”

    刘勃勃皱眉道:“为何要如此?”

    无双淡淡地道:“你不愿答应吗?宫中皆是陛下的人,就算我长了翅膀也未必能飞得出去,陛下难道还怕我逃走吗?”

    刘勃勃皱眉道:“我不是怕你会逃走,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无双想了想,笑道:“你也知道我曾经嫁给了魏国的拓跋嗣,虽然不曾真的与他成亲,却也算是有婚约在先。而且我的兄长家人也死去不久,我想在婚礼之前,潜心修佛,忏悔我的罪业。”

    刘勃勃呆了呆,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只觉得无双很快便会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他却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正如无双所言,这宫中全是他的手下,无双走不出去,外人也不可能走进来,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可能性能使无双离开这里。他呆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无双便将自己深锁在宫中,她在等待破邪的到来,天下皆已经知道她与赫连勃勃的婚事在即,破邪也一定会听闻此事,她料想数日之内破邪就会来到长安。

    这一夜,月暗星沉,树影婆娑如同鬼影。

    一个女子悄然闯入禁宫。她行动很敏捷,躲过了侍卫的耳目,如同清风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无双的寝宫。

    宫中仍然亮着一盏灯,无双手持着一卷书,目光虽然停在书上,似在凝神读书,但那个女子一进入寝宫,她马上便抬起头。

    那女子只觉得两道明亮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得一怔,心里暗想,这位无双公主的目光好明亮。

    两人对视片刻,无双微微一笑道:“你似乎不是普通人。”

    女子也微微一笑:“你眼力倒好,你既然看出我不是普通人,能看出我是谁吗?”

    无双道:“你虽然有人类的相貌,却身具灵力,但又无妖气,你应该不是妖怪。”

    女子点头道:“不错,我不是妖怪。”

    无双道:“不是妖怪,不是人类,那便应该是半神。但你没有八部众的辉光,却隐有水汽,只怕你是水中的半神。”

    女子双眉微扬:“你猜得不错,我正是水中的半神。”

    无双道:“半神的种族屈指可数,除了八部众之外便寥寥无几,水中的半神唯有鲛神一族。”

    女子点头道:“无双果然不愧是无双,我正是鲛神公主沧海”

    无双微笑道:“原来是沧海公主大驾光临,想不到你居然会离开大海,来到人间。”

    “我来到人间当然是有原因的。”

    “莫非是为了南海明珠?”

    沧海点头道:“不错,流火借走了南海明珠一直不曾归还,只怕他是心存贪念。”

    无双笑笑:“你为何不去找流火却来找我?”

    沧海道:“我也想找流火,但他行踪不定,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

    无双笑道:“你一直深居大海,又怎么会知道我与流火的关系?除非是有人指点。”

    沧海也不隐瞒:“有一个叫如风的妖怪告诉我,只要抓住你,流火就会乖乖地将明珠还给我。”

    无双笑笑:“原来如此。”

    沧海也笑笑:“正是如此。”她比以前坚强了许多,知道光靠流泪无法解决问题,鲛人一族还要靠她来维系。

    无双道:“你能抓住我吗?”

    “那妖怪告诉我,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本以为以我的能力对付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但今日见了你,我才发现,你并不是普通人,而且很可怕。”

    无双笑笑:“若是你无法抓住我,那岂不是白来了?”

    沧海却摇了摇头:“我听到过许多流言,对于你过去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流火借明珠也是因为你,他既然对你用情如此之深,知道你要嫁人,又怎会置之不理?我只要留在这里,到婚礼以前,他必然会来见你。”

    无双淡然一笑:“只怕他未必会来。”

    沧海却道:“他一定会来,我有预感。”

    无双莫名地有些焦躁:“你根本不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我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沧海奇道:“他最心爱的女人不就是你吗?”

    无双怔了怔,他最心爱的女人是我吗?我是无双吗?我还是璎珞?我是影雪或者是提婆达多?

    沧海道:“我曾经以为我很明白人间的情爱,因为我遇到了我一心爱着的丈夫,但有一天,我才明自,原来他与我接近,并不是因为他爱我,只是因为他一直在固执地爱着另一个女人。他为了那个女人,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囚禁我的家人逼迫我交出南海明珠。我曾经十分痛恨他,因为他欺骗我。但转念一想,我却又很羡慕那个女人,千年之后,仍然有一个男人对她如此深情。我不知道我丈夫的做法是对还是错,或许我应该恨他们,但终于我还是原谅了他们。你明白一个人的心吗?”

    无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沧海淡然一笑:“不错,一个人的心是最难解的,就算有了他心通的神通,还是一样无法看清你深爱的人的心。因为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便已经迷失了。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又如何能够看清别人的心呢?”

    无双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相信,流火会来找我吗?”

    沧海点了点头:“是,我相信在你结婚以前,流火一定会来。”

    无双微微一笑:“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无双一字字地道:“我赌我这一生再也无法见到流火。”

    沧海呆了呆,只见无双神色决绝,她心里一动,暗道,若她不爱流火,又为何如此介意此生是否能再见到流火?但若是她真的爱流火,为何又能如此狠心,不再见他?她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我和你赌,你一定会再见到流火。”

    无双笑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只想要流火归还南海明珠罢了。若我能够再见到流火,我一定请他还给你。若我不能,只有你自己找他去讨了。”

    沧海点头道:“好!一言为定。”她马上转身向外奔去,心道,只要在无双婚礼之前找到流火,带他来见无双,那么自己便赢了。虽然她相信,流火会在婚礼以前来找无双,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找到流火的下落。

    无双看着沧海匆匆离去的背影,本来冷静如水的眼神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为何要与沧海打这个赌?是否在深心之中,自己仍然盼望与流火再见一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流火正在四处流浪,他不曾计算时日,也不曾计算路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

    他对人间的一切不闻不问,心中总是想到无双取走摩合罗时的情形。有时他会想,璎珞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能够重新复活不过是幻术的原因,虚假的生命总有一天会烟消云烟,而无双是她的转世,由她来结束自己的前世也算是天经地义吧!有时他又会想,若是无双不取走摩合罗,璎珞还会活下去,也许“活”这个字并不合适,但至少她还会存在。

    他走走停停,遇到有酒馆就会进去喝两杯,喝到后来自己都不知喝了多少酒。

    他也不知自己是否醉了,本应该沉醉如泥,但偏偏又很清醒。人间的感情,是否一定要朝夕相对,才能彼此维系?还是千年之后,千里之遥,也不会有所动摇?

    他慢慢地走进了一座城镇,迎面走来一人,那人一眼见到他,脸上马上现出惊喜之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是你!”

    他睁开醉眼蒙胧的双眼,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那人仪表堂堂,英气勃发,正是久违了的周猛。

    流火微笑道:“原来是周公子。”

    周猛哈哈大笑道:“一别经日,阳羡的百姓都在思念先生为我们除去了水怪。只可惜先生一去之后,就杳无音信,本以为此生都无缘再见先生一面了。”

    流火自嘲地一笑,喃喃道:“原来我走回到阳羡了。”

    周猛道:“既然先生来了,一定要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流火微笑道:“正好有一件宝物本是周公子的传家之物,被我占据良久,也该归还了。”

    周猛奇道:“是什么东西?”

    流火微微一笑,手一翻,手中便多了那把湛庐剑:“就是这件宝物。”

    周猛呆了呆:“湛庐剑?为何会在先生手中?”

    流火笑笑:“周公子上当了,以前的事不过是一场骗局。”

    周猛一怔,他并不是笨人,听流火如此一说,再前后一联系,便已经心中有数。但他却不生气,反而仰天笑道:“原来先生是和那妖怪申通好了,演了一场戏给我看。”

    流火点头道:“正是如此。”

    周猛皱眉道:“先生本领高强,就算想要取走湛庐剑,也无人能阻,为何还要大费周章?”

    流火淡然一笑:“因为我也是个妖怪。”

    周猛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见流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流火所言是真是假,追问道:“你真是一个妖怪?”

    流火点了点头:“正因为我是妖怪,周王庙中的凛然正气使我不能接近,我才想办法骗你将湛庐剑取了出来。”

    周猛心下便有些相信了,但见流火的神情,并不像有恶意,又主动将湛庐剑交还,他便也去了恐惧之心,问道:“既然你是妖怪,为何还要借用这把湛庐剑?”

    流火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忽然闻到酒香扑鼻,转头一看,见两人正站在一家酒馆旁,他道:“我借了你的剑许久,就请你吃顿酒吧,一边喝一边告诉你原因吧!”

    他本不是多话之人,所做的事情从来不愿对人交代。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孑然一身,在江湖上独行,总是反反复复地想到无双和璎珞,越想越心乱如麻,总是忍不住心如刀割。

    两人进了酒馆,一边喝酒,流火一边讲起过往的事情,一百年前,乃至一百年后,他也并非一定要说给周猛听,其实不过是找个机会,说给自己听罢了。

    故事太长,一直讲到深夜,酒馆中早已没有了别的客人,周猛也早吩咐老板自行休息,两人也不需人伺候,自己取酒饮用。

    周猛本也是好酒之人,而流火无论喝多少都是半醉半醒。两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只知到了最后,身边已经堆满了酒坛。

    故事说完时,周猛打了个酒嗝儿,长叹了一声道:“这位无双姑娘到底是不是人呢?”

    流火笑笑“我也不知道。”

    周猛道;“无论她是不是人,你真的忍心不再见她吗?”

    流火默然,真能不再见她吗?为何心中总是有所牵挂?

    周猛道:“依你所言,虽然无双姑娘行事古怪,但她却是真心爱你的。”

    流火笑笑:“她的心思根本无人能懂,我和她相处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你只是听我说了一个故事而已,又怎么会知道?”

    周猛沉吟片刻,道:“我只是在想,她为何一定要当着你的面杀死那位璎珞姑娘?当璎珞姑娘重新复活以后,她已经离开了。可是她却仍然要在你的面前这样做,是否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你知道的?而且那位璎珞姑娘只怕也已经和她串通好了,否则以璎珞姑娘那么大的本事,怎么会不还手就这样死去呢?只怕这位无双姑娘就是为了将你逼走。”

    流火呆了呆,难道真是如此吗?无双想要做些什么?为何不能让我知道?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关心则乱,无双和璎珞都是他最关心的人,只要遇到有关她们两人的事情,他便会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

    周猛道:“无论如何,如同这样的女子,我真是闻所未闻,可惜我周猛无福,这一生都不可能见到无双姑娘一面。”

    流火轻叹道:“连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周猛道:“我听人言,刘将军已经消灭了北方的秦国,将姚氏尽数虏至建康,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一位名叫姚无双的姑娘。但这位姑娘却宁愿眼看着姚氏宗亲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愿嫁给刘将军。后来刘将军终于无法勉强这位姑娘,便放了她。现在这位姑娘已经回到了长安,又传出夏国的新帝赫连勃勃要娶这位姑娘的消息。我本来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姑娘有什么本事,居然可以令两位英雄倾倒,也如世俗之人所想,以为这位姑娘是个狐狸精。现在听了你的描述,我才明白为何这位姑娘会有如此大的魅力。”

    流火皱眉道:“赫连勃勃?”

    周猛便将前后事情略一陈述:“赫连皇帝和无双姑娘的婚事在即,难道你真的任由无双姑娘嫁给他人?”

    流火苦笑道:“她若不想嫁人,又有谁能逼她?”

    周猛道:“但这位姑娘如此大肆宣扬,是否就是为了让你知道?”

    流火默然,无双并不是那种欲迎还拒的女子,或许别的女子会用这种手段引起男人的重视,无双却一定不会。他抱起一个酒坛,狠狠地喝了一口,大声道:“我不知道她的心思,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里难免有一丝悲哀,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心里是否有我。

    流火走出酒馆的时候,周猛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酒量再好,也会有醉倒的时候。

    流火却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分外清醒。他在凌晨的街道上行走,心无可避免地转到了无双身上,她要嫁给刘勃勃吗?她每做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