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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子显然吓得更甚,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豫王殿下,小人并不知情,是这女子居心叵测混在我的丫鬟里头进来的,小人只是一时不察,望王爷恕罪。”
赵容显没说话,目光透过朦胧模糊的屏风,朝她看过来。
苏向晚气息略平,惊慌之后,是镇定。
兴许是先前被他追杀多次,心里或多或少地残留着几分恐惧。
但山谷之下的那几天,让她有些错觉。
或许他不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既然说了恩怨两清,眼下也不会不清不楚地,随便就杀了她。
苏向晚豁出去了。
她开口:“我寻豫王殿下有急事,如有冲撞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元思长剑一指,横在她的颈间,只要赵容显一声令下,立马让她身首异处。
即便她是良民,但混进来惊扰了当朝王爷,赵容显要杀她,有足够正当的理由。
苏向晚深吸了一口气,“我既来了,便是不怕死的,只是我的丫鬟无辜,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她骨子里凉薄,对她忠心的丫鬟们,她也会力所能及地对她们好。
却不至于让别人为她去死的地步。
赵容显静默一瞬:“丫鬟?”
他显然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元思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朝赵容显跪了下来,“今日里的确有个丫鬟来过,属下看她可疑便拘下了。”
苏向晚松了一口气。
人还活着就好。
杨公子战战兢兢的,赵容显看向他,冷声道:“出去。”
他像是劫后余生,在一堆小丫鬟的搀扶之下,迅速地起了身来,边走边道:“谢王爷大量。”
而后他又看着苏向晚,目光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不止是他,那一堆的丫鬟里,看着她的目光,也是各种各样。
只有发了疯的人,才敢跑到豫王殿下面前来撒野。
这个女子,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门被带上,一室安静。
赵容显又看着元思:“你也出去。”
元思显然很不情愿,急急唤了一声:“王爷!”
“出去。”赵容显语气重了一分。
元思不敢不从,提着剑警告地看了一眼苏向晚,开门出去了。
屋里有香气缭绕,闻起来又暧昧又温柔,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缠绵的琴声,气氛很好,可惜并不应景。
苏向晚想走进去,却见迎面飞来一个茶盏,生生地在她脚下摔裂,教她不能再跨进一步。
若那飞盏再偏一分,苏向晚毫不怀疑那要砸到她脸上来。
“本王准你过来了吗?”他声音清冽,十足无情。
横竖能保命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从不在这些小事上纠结无用的。
赵容显不让她过去,她不过去便是。
她想了想,退了一步,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了下来。
安然自在。
赵容显出声,声量显然更低沉了一些:“本王准你坐下了吗?”
苏向晚倒是明白了,他无非就是想让她难堪,所以让她进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她不顺眼,就可劲折腾她。
这一点她还挺能理解的,她也是这样的性子,讨厌哪个人,看那个人难受她就高兴了。
好在她脸皮尚厚,
能当演员的,就没有哪个脸皮薄的,在一大群工作人员的围观下拍缠绵戏都习以为常,别说只是被赵容显为难两句。
她心态很好,这次学乖了,恭敬地问了一声:“不知王爷是想要我如何回话?”
赵容显抿着唇,没有回答。
苏向晚心想好在多亏了这一层层的屏风,直接把他们两个远远地隔挡开来,她能想象这会他的目光,定是阴冷又慑人的寒冷。
现在看不见,她自在多了。
好半天,他才施舍一样地淡道:“坐着吧。”
苏向晚毫无顾忌地坐着了:“多谢王爷。”
赵容显听她心安理得的语气,心下冷笑。
她果真是没脸没皮,没心没肺。
“本王虽说了恩怨两清,却也没准你再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你最好是真的有足够重要的事!”赵容显出了声,一字一句都是警告。
苏向晚正起神色来,她没忘正事。
“东阳公主和赵昌陵,知晓了王爷的秘密。”她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屏风后,赵容显的眉头,轻蹙了一下。
苏向晚补充了一句:“畏水的秘密。”
气氛一瞬间静默得可怕。
想当初赵容显不惜对救他一命的她痛下杀手,就是千方百计地为着这一个弱点不被人知晓,一旦秘密现世,他就相当于把自己半个身子吊在悬崖边上,旁人若要暗算他,可就容易多了。
苏向晚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赵容显在想什么,开口道:“我此番找你,也正是为了此事,早些让你知道,也好做些应对,免得遭了旁人的暗算。”
“你有这般好心?”赵容显声音又凉薄又嘲讽。
她当日走得倒是干脆,眼下再来顾他死活,未免好笑。
苏向晚如实回答,“你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而且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是怕你以为我出尔反尔出卖了你,回头再来寻我的麻烦。”
赵容显神情冷淡,“你倒是坦白。”
“我不过想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她出声道。
“让赵庆儿和赵昌陵知道你背着他们来给本王通风报信,你难道就不怕小命不保?”赵容显透过屏风,看她远远地坐着。
模糊的剪影,看起来纯良又无辜。
可偏偏性子跟纯良无辜,半点沾不上边。
“这我自然是想好的。”苏向晚慢慢出声。
至于怎么做,她也没打算一五一十跟赵容显交代。
赵容显语气冷然:“知晓本王秘密的人不多,你最可疑。”
苏向晚猜想他会这么说,“所以我才要帮你,自证清白。”
因为在这事之前,她也没想过苏兰馨会知晓赵容显的这个秘密。
“帮?”他语气怀疑。
苏向晚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想,反正秘密既然都见了光,你也不如将计就计,把事情一并闹大了去,也让他们知道你有防备,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开口,语气嘲讽:“这真是一个馊主意。”
“那不然呢?”苏向晚问他,“你还想藏着掖着吗?秘密这种东西,就像在沙袋上开口子,看着漏不了多少,可总有一日,沙子都会全部漏光。你畏水之事,总有人尽皆知的时候,与其想着怎么去掩盖它,不如想好了法子来应对它。”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本王把我的弱点公诸于世,告诉那些要害我的人,可以利用我的弱点来杀我吗?”赵容显越发觉得可笑,不止说的人可笑,耐着性子听的人也可笑。
他从不是这么有耐心的人。
“殿下。”苏向晚正了正神色,声音虽低,却带了那抹不容反驳的坚定:“弱点这种东西,你当它是弱点,它就是弱点,你不把它当弱点,它便不是,不过是畏水这么一点小事,压根算不上什么弱点……”
里间的传来轻微地一声异响,像是又捏碎了茶杯的声音,苏向晚立马就噤了声,改口道:“我是说这个弱点是可以克服的,并没有取笑豫王殿下的意思。”
赵容显良久,方才吐出话来:“若是我能克服,便不会说这是我的弱点。”
所以他是真的“畏水”。
就好像小时候被狗咬过的人,心里残留了阴影,哪怕是见到体型特别小的狗,也会心生恐惧。
苏向晚猜想他约莫是在幼时溺了水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要克服不是水,而是他自己的心魔罢了。
“若是不能克服的,便压制它。”苏向晚眸子颤了颤,出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