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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路得这句话说出来,驾驶室里一下子瞬间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坐中间的秋生首先开口,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谢路得,说道:“说实话,我以前一直都认为,文化水平方面你和我应该相差不多, 至少你不会比我高明到哪里。但是听你刚才的这一句话,我突然间深感惭愧,还是你厉害的。”
啰啰嗦嗦说了这么长段话,秋生似乎把他所知道的的词语都全部用光。喘一口气,他又接着用手指比划,“真的全是你自己的真心话?”
谢路得笑了笑,眼睛盯着前面的车辆,“废话。难道你秋生不这样觉得?”
“我没有你那么高的觉悟。”秋生呵呵一笑。
王建东不响。
秋生转头看向王建东:“刚才四眼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小毛你怎么理解?”
王建东还是不响, 盯着车窗之外。
有一阵风吹过,把马路上的一只小薄膜袋带了起来,飘飘扬扬吹向灰色的空中,起起伏伏,逐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小毛,看美女入神了?”见王建东没有反应,秋生对着他大声开玩笑。
王建东回过神来。想了想,他轻声说道,……,实际上四眼刚才只说了前半句。正确的说法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下一句是“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这句话出自唐朝诗人房玄龄的《晋书·羊祜传》。
“这句话,我自己觉得说的很好。”
谢路得想了想,感叹道,“是的啊,人生在世,有时候回过头去看, 其实之前所有经历的事情中, 十件至少有八九件是不如人意的。很多时候,能够倾诉的人则少之又少。”
事实上,刚才王建东说的这14个字,具体啥意思,三人应该都很清楚。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很多,但是能与外人道的却连两三件都没有。
为什么这样说,其实这句古话至少包含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方面是形容世事无常,另一方面则指知音难寻,人与人之间要互相理解很多时候其实很难。
那么,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哪八九件事?
生老病死,衣食住行。概莫如此。
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现实往往与理想差距很大,甚至背道而驰。有好必然有坏,这样矛盾才能存在, 对比也才有可能产生。月亮都还有阴晴圆缺,人活在世界上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古人云:求其上, 得其中, 求其中,得其下。其实也包含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谢路得说的不仅仅是事实,也是大实话。
沉默了好久,秋生第一个接话,“是的啊。我们三,我学历最低,又在农村长大,说起来我要比你们俩都真正接触社会要早很多。但是想想我自己这些年,其实也都是一些底层的经历,所以讲,这句话对我来说,其中能体会到的含义可能就要比你们俩更加深刻一些。”
王建东不做声了。
谢路得空出一只手,在秋生手背上拍拍,也没有多说话。
“我没事,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和适应了的。”秋生回应谢路得。
见王建东沉默,想了想,秋生看王建东好几眼,还是说道,“小毛,师傅走了的这一个多月,你现在过的也不是很顺心吧?”
王建东还没有说话,谢路得倒是先插话:“什么意思,小毛你师傅不在大桥了?”
王建东点点头。
“退休了?----”谢路得都都囔囔,谢路得话音刚落,后面有喇叭声急促响起。原来是前面已经空余了一小段距离,后面的司机催促他赶紧接上去。“催什么催……”
秋生搭话,“一个月前,小毛师傅调回了总公司。”
王建东还是不说话。
师傅突然间调走,确实很出乎王建东的意料。而且从后来师傅的说法和表现看,其实不仅是出乎于自己意料,可能是连师傅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安排。师傅老胡离正式退休只有两年不到。按照师傅最早的规划,就是等到浦徐大桥全部建成,刚好自己退休。这事王建东也早已经知道的。两全其美,也算是了了师傅在黄浦江上架桥的心心愿愿。师傅是川沙人,还早在他自己读书的年少辰光,就立志在黄浦江上架设大桥。现在的浦徐大桥已经是自己手上的第三座大桥。而且现在正是在大桥建设最要紧的光头离开,当然是心里怀有遗憾的。
师傅对自己的离开,对王建东有过解释,说是自己年纪大了,回总公司相对来说,工作上有规律,可能对身体也有好处。当时王建东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现在秋生问的,实际上指的是师傅调走以后,王建东所在项目部出现的变化,以及他自己在这个新变化中的微妙位置。
师傅的正式调动,是那个礼拜的星期四上午,总公司组织人事部门过来宣布的。宣布从当天起师傅不再在项目部担任职务,调回总公司继续担任副总工程师。这个项目部负责人的职位,原本就是师傅的兼职,现在只是回到了他原本的职位而已。王建东当时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少意外。
但是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人事任命,却大大出乎了王建东,甚至是师傅老胡的意料:调动过来担任项目部副经理的竟然是王建东的同门师兄李岩,并且由他暂时主持全面工作。这是王建东根本都没有预料到的。
秋生这时候问候王建东的不顺心,即是指的这件事情,以及由此带来的现在王建东工作上开始显现的一些微小变化。
“要说到这个大道理,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想和小毛你说说了。”想了想,秋生说道。
“什么事情?”王建东觉得奇怪,吃惊。应该,按道理说如果是一般的小事,不能让秋生这样神情凝重对自己说的吧?
“是你师傅老胡的事情。”
秋生开门见山,“你知道你师傅被调动去了总公司的真正原因吗?”
听秋生的语气,这里面似乎还隐藏有很大的秘密?王建东自然更加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