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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被一双手遮住,带着熟悉的味道,面上、身上湿热湿热的,是非忍不住地颤抖,他闭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要将眼睛永远封闭在里面,他不想面对。
少年叹息了一声,松开手,环住是非的腰,他的头才能靠到是非的胸口,是非感觉到了,他睁开眼睛,却见正在消散的少年身影正环抱着他,少年微微仰面,对着是非笑了一声,“早就想这么抱抱你,一直都努力修炼,哪知道只能抱这么一小……”
是非看着少年的身形消散,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完,他颤抖着手却在碰上那光点的一瞬,光点消失了,尘埃落定,原地没有少年的存在,身上温热的血渐冷,是非有些愣愣的,甚至没有听到耳边养育他到这个年纪的师父的呼喊,没有听到只因一次佛经讲会结仇的是因报复性的大笑,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没了少年的世界,仿佛也黑了下来。
我不闭眼,只要你出来,我就立刻看见你,我的眼里只有你。是非睁着一双墨黑的眼,满身的鲜血与他擒着一抹笑的神情仿佛浴血的修罗,是非抛弃了整个世界,让自己只为那一点光电而活,吱吱你出来,便点亮了我的世界。
“是非!”了空痛心地看着那最具佛心的弟子陷入自己的世界,他唤了许久也不见回声,是非却如他自己所说,一颗佛心为吱吱,现今失了心,不过一副躯壳。
是因看着是非的样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泪流满面,“是非,你竟也有今日,你竟也动心至此,可笑你当初曾言,七情不过沙上痕,随手一抹不留影,可笑,当真可笑!”
是因与是非的梁子是自桃林结下的,是因没有是非那般透彻如明镜的心,纵是大了是非几岁,依旧在桃林中遇上了自己一生的劫数,那是一抹花中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幻梦一场,但是是非来了,是非不曾伤人性命,也不曾分离他们二人,但他却一句话点化了那花妖,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潜心修佛,再不问红尘,哈哈,哈哈哈,情深至此竟只剩他一人,何其可笑!
“大师。”伴随着桃花香气,原地旋起的桃花瓣渐渐凝为人形,观其形貌,是个可娇女子,她凝泪站在他面前,“他当真如此之好,不过三面,却抵得上凝香伴你数年,大师为何总是看不见凝香呢?”
是因闻言一愣,蓦然想起了当初在桃林中,他与是非关系尚好的时候,他二人曾是一同打坐,而那枝上娇女望着的……竟是是非吗?
“哈哈哈哈哈。”是因仰天大笑,笑自己痴,笑自己迷,笑自己有眼无珠,是因耳边又蓦地响起了一句话。
“是因师兄……”是非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为长叹一声,道:“难测。”
他行至娇女身后,声音有些涩哑,“凝香,当初你可曾对我有过丝毫的喜欢?便是半分的倾心,可有?”
凝香未曾分出过一点眼神给他,只是哀怨地望着是非,但她却回答了是因的问题,“无,半分也无。”
是因蓦地沉默了,世上最难测之物,不过心之一物,他永远地移开了看着娇女的目光,眼神落在了是非身上,他忽然就想起了是非是如何瞒着他此事,顾忌着他那可笑的自尊心。
“哈。”是因轻笑一声,膝盖一弯,低头跪在了是非的面前,两行泪血滴落在地,是因说:“此生此世,只悔逼你至此,我便……陪你一同等吧,等天光云清。”
是非身前占了两人,他的视线中却全无这两人的存在,他睁着眼睛,仿佛一尊雕像,让看着他的了空愈发痛心,了空终是受不住,一口鲜血落地,染红了衣襟。
“我佛慈悲,了空罪孽深重啊。”了空简直不敢承认方才那冷酷无情,为了一个妖孽逼杀自己弟子的竟然是自己,他竟毫无出家人的慈悲为怀,手染鲜血,杀了一个无辜的生灵,那鲜红的血仿佛刺在了他的手上,刺在了他的灵魂上,永生永世都不能洗净。
此地画面仿佛被什么力量给静止了,画面中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雕像,可地下却震颤着,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悄无声息地,一条藤蔓破土而出,缠上了是非的脚,是非眼中泛起金光,闪了闪,最终却化为血色,与藤蔓同化,是非的身体正在木化,被藤蔓缠绕着。
这是一棵一人高,却通体暗血色的树,周身缠绕着些许的藤蔓。
树成之时,凝香与是因的身体也起了变化,他们周身被白色的光芒包裹,随后光芒减小,最后缩成一颗葡萄大小的血红色舍利,它们飘到了树上,自成一果,鲜艳亮丽,而了空,他的眼光闪了闪,最终也成了树上的一颗果子。
此地一时无人,地动天摇,一时地面下陷,等重新恢复平静,树、果已消失了踪影。
顾离抬眼看他,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能说有什么感觉,只是蓦地心里一空,有些怅然,可他又没有怅然,竟然很是难受的样子,顾离下意识地碰了碰心口,并无大碍。
“凝香是痴,是因是悔,了空是赎罪,他们因此而执,却都比不过是非的执念。”他看着顾离,缓缓地说道:“宋极之情真挚而心诚,恰比是非,所以那时,他醒了。”
难怪这异变是在顾离死以后才开始,顾离呼出一口气,望着他,道:“你回来吧。”
他不再拒绝了,或许是觉得这种憋着的感觉太难受?其实他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拘束,但是做一个无情无欲的魔还不如做一个人,虽然他也做不回人了。
他轻笑了声,向前走了一步,像是站不稳一样向前倒去,却在与顾离接触的刹泛起光华,顾离感觉到像是回到母体一般的舒爽,这样才是完整的他,闭眼之间,却听见有人说了声。
“真好。”
顾离睁眼,伸手一揽,秦有意便到了他怀里,他在渐渐崩塌的白色世界中,仿佛看到了一个站着的人,身前有一人跪着,有一人痴痴凝望,血舍利中的世界崩塌,他来不及深究,便携秦有意,顺白光而去。
穆石等的这一天格外漫长,他觉得自己仿佛将过去的日子都重活了一遍,竟然还没有到头,日子何其漫长。
一道白光闪过,顾离带着秦有意从顾旦的身体中出来了,他将秦有意轻轻地送到穆石的怀里,见到对方如获至宝,又焦急的神情,道:“只是睡着了,无碍。”
穆石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秦有意原地坐下,把头搁在秦有意的肩上,轻轻地呼气,下次,定不会再有下次,这般无力与你,不会再有下次,血红的眼中竟是疯狂,他凑到秦有意脖颈间,轻轻的咬了一下,留了一点血红在上面,不是秦有意的血,是他的。
顾离可不想伤眼,他去检查躺在地上的顾旦的身体,很好,非常好,他蹲在顾旦身边看着,忽而轻叹一声,倒真是为情执迷,只是你等了这么多年的结果,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你觉得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最不能问的问题,就像顾离一直都很想问宋极,这般筹谋为他,落得个身死魂消,心上人还恨他的结果,值得吗?
“值得啊。”
那熟悉清朗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顾离怔然,眨了眨眼,眼前却没有那人的身影,耳边也没有声音,他想起秦有意说的话,宋极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有情之人又不由叹一口气,可他对宋极,当真无半分情意,只是兄弟间的感情罢了。
他们在原地修整了一日,这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安静、平静得很,秦有意醒的比顾旦早,跟顾离做了一番交流之后,一直都用有些奇怪的眼神去瞄顾旦,弄得才醒来就一直面对自家公子这样目光的顾旦有些毛骨悚然。
“公子啊……”顾旦哭丧着一张脸,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了啊?”
秦有意摸着下巴,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道:“让我再研究一会儿,你站着别动,站直了,嗯,对,腰板挺直,笑一个,不对,太僵硬了,笑得可爱点儿,讨人喜欢那种的。”
顾旦非常生硬地扯了个笑,让秦有意失望地转过身去,看着顾离说道:“我怎么就没看出这样子到底哪里招人喜欢了呢,还是心透彻如明镜的佛子,阿离啊,你给我说说,他到底哪里好了?”
顾离抬了抬眼,道:“桃花旺。”
呵呵。秦有意发出一个友尽的微笑,转过身来之后摆摆手,示意顾旦可以去休息了,然后他随便在顾离身边坐下,叹了口气,一脸忧愁地说道:“你说我怎么就碰不到这么好的和尚呢?”
顾离抬了抬眼,没有理会秦有意,见秦有意又想作妖,便指了指秦有意的身后。
秦有意回头,就见穆石不知何时似个幽灵站在那里,似是听见了他方才的话,眼睛微微泛着红光,一身冷意,秦有意招招手,穆石虽然冷着脸不说话,却还是乖乖地走到了秦有意的身边。
秦有意斜向上看他,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拽,非常霸道地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由于受力过大自己还往后倒了倒,不过秦有意腰够好,又拧了回来,秦有意动了动,把自己和穆石调了个位子,然后并不是很舒服地向后靠着,优哉游哉地看向顾离,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吧。”
顾离抽了抽嘴角,起身走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秦有意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地方式靠着,忽略那双环在自己腰上不断挠痒的手,秦有意懒洋洋地说道:“方才只是开个玩笑。”
“哦。”穆石道。
“其实我也比较想试试和和尚嗯……做恋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秦有意察觉到身后的身体开始紧绷,秦有意勾起唇角,眼中闪着恶作剧似的目光,“不若你也去寺里修行个几年,到时候我再来巧遇一下你?”
穆石眼中的红光消失,他抿了抿唇,道:“你不喜欢。”
秦有意笑了一声,眉眼弯弯,道:“是,我确实不太喜欢光头,不过若是你,也不一定,石头,虽然我确是比较喜欢长相俊美的男子,并且喜欢各种类型,但是也只是过眼而已,所以你不必这么紧张。”
穆石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不正常,可是接二连三失去恋人的痛苦让他无法维持理智,他甚至血腥地想要将恋人吞吃入腹,骨、血交融,什么也不留下,但这不行,他舍不得。
低下头,张嘴咬了咬嘴下的肉,声音平淡得好像没有感情一样,“我吃醋。”
听得秦有意都乐了,呵呵笑出声来,秦有意微微立着自己的身子,回头捧着穆石的脸,捏了捏,“你怎么这么宝贝,不看了不看了,只看你好不好?”
虽然这种对话略显矫情,但对与秦有意的承诺穆石还是很高兴,他柔和了眼神,低低应声道:“嗯。”
这边秦有意和穆石你侬我侬的,顾离在一边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顾旦和他不熟,只好自己坐在离远一点儿的地方,免得打扰了自家主子的情趣,顾旦撇撇嘴,有异性没人性的臭公子!
“簌簌。”树叶声响,有微风吹来,听得人心上发寒。
顾旦从地上跳起来,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你,你不要过来啊,我告诉你,我家公子很厉害的,公子他对我很好的,你要是动我,他会把你们全都杀死的!”
“莫怕。”低低的男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沉寂了多年的古钟再起声音,顾旦身子一僵,却见一黑影向前闪去,速度快到有了残影,顾旦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回神,那男人已经走到了身前。
男人面容清秀,让人看着心中平静,容易心生好感,一头青丝披散着,却也不难看,男人微微蹙着眉,声音平和,“可有哪儿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