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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蜜糖 新学期开始于一个下着倾盆暴雨的早晨。
田夏穿好校服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方若梅把热牛奶放在她的手边, 温柔慈爱地摸摸田夏的头顶, “夏, 今天下大雨,要不要爸爸开车送你去学校?”
田夏看了眼主卧紧闭着的房门, 想起昨天田一彬在医院忙到凌晨才回家睡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方若梅欣慰一笑,她这个女儿啊,从小就聪明懂事,乖巧的不得了,学习上也自觉, 别家孩子在外面疯玩的时候, 田夏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家里看书,别提多给她省心了。
“妈妈, 我吃完了。我去上学了。”
方若梅回过神来, 拿着书包送她出门,“路上小心, 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妈再见。”
门外是倾盆大雨, 田夏撑着粉色印花的雨伞在雨幕中行走,小小的一只, 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很重, 好像随时会将她纤弱的肩膀给拖垮。
方若梅突然忆起田夏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她和田一彬都在医院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的,根本无暇顾及小田夏,她时常都是自己去上学。
记得有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将女儿送出门去,看着她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然后匆忙洗漱奔向医院。
那时候田夏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
时间一晃,她现在已经上高二了。
许是雨天容易惹人伤感,方若梅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实在走的太快,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女儿就这样悄悄地,自己长大了。
*
雨天路滑,田夏没穿雨鞋,新球鞋的鞋底踩在路面上有些打滑,害怕摔跤,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是小心缓慢,远远看去,她小心保持平衡的背影像只小企鹅,可爱里又有点可笑。
走到小区门口,田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不过这里只有一趟车是往学校去的。她一般六点五十出门,从家到小区门口只要五分钟,六点五十五正好有一趟车,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车上时常有空位可以坐。
有一次田夏起晚了一点,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后面来的车人已经多的她快要挤不上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田夏就再也不敢起晚了。
但今天,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就是说平时只用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走了十五分钟。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龟速,田夏努力将雨伞向后仰,够着脖子去看车。
大雨如注,马路上万里无车,连行人都很少。
飘进伞里的雨水染湿了她的发梢,留海贴在额头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W市的秋天来的早,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下雨的早晨温度更低。一路走来,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裤子贴在她的腿上,冰冰凉凉的。
田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让她感冒了才好。
田夏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了四个月才勉强出院,此后的成长路上虽说没得过什么大病,但伤风感冒可是她最拿手的。
吹点风就病,一病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连田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矫情了。
又是一个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跑不了了。
等田夏打上车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发卷子。
田夏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举起手:“报、报告。”
她声音细,这会又正害羞,教室里窸窸窣窣发卷子的声音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竟然都盖过了她的。
不得已,她眼睛一闭牙一咬,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报告。
还是无人应答。
田夏心想,干脆悄咪咪地溜进去算了,可她不敢。
最先发现她的还是第一排的贝雷。
他刚才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过声音太小,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往后传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田夏就站在教室门口。
黑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贝雷心念一动,“老师,田夏在门口呢!”
他嗓门大,一喊全班都听见了。
感觉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田夏下意识地低下头,脸红的能滴出血。
班主任仍是原来高一的班主任,对于田夏,她可是从来都只有赞美的。本来嘛,田夏学习成绩好,又从来不闹事,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夏,快进来吧。”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谢谢老师。”田夏有礼貌地道谢,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有人不满这样的差别待遇,大声嚷:“高老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刚才就迟到了一秒钟,你又让我罚抄又让我学青蛙跳的,怎么田夏就不用啊!”
他话音一落就有其他人接话:“人家田夏考年纪第一,你第几啊?”
“第七百零八!”
“你直接说倒数第二嘛!哈哈哈!”
“哈哈哈!”
全班开始哄堂大笑。
田夏更加羞涩,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课桌里。
讲台上的班主任见此,把讲义往台上一拍,“啪”的一声,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你们都高二了,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许天奇,你有这咋呼劲也好好搞一搞学习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考个七百零八分给我看看啊!”
许天奇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见班主任发飙了,他一缩脖子,吐了吐舌说:“我这辈子所有考试的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七百零八。”
他的前桌回头补充道:“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有。”
许天奇:“滚!”
“好了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正好下节就是我的课,咱们抓紧时间,中间就不休息了,争取用一个早自习把卷子讲完。”
“啊?!”全班哀嚎。
班主任眉毛一竖,“啊什么啊,这个学期任务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还有时间‘啊’,赶紧给我把卷子拿出来!”
田夏将书包里的书和本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课桌上。
任纯拿出纸巾递给田夏,小声和她说:“你头发都打湿了,赶快擦一擦吧。”
任纯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相秀气,声音也是,有时两个人上课讲话,音量大小只够两个人能听见,连前后桌都听不到动静。
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同桌,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任纯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和学霸坐同桌,换谁都高兴。
田夏也高兴。她从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高一上学期的同桌是个话特别多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很快,内容又是田夏陌生的电脑游戏之类的,所以那个学期,田夏都很少开口说话。
直到任纯坐过来,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过她的纸巾,田夏轻轻笑:“谢谢。”
田夏的长相是属于清纯乖巧的那种类型,大大的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更给她加分。
现在一笑,惹得任纯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田夏,你又变得更可爱了。”
田夏才退烧的脸颊又烧起来了,垂眸推了推任纯眼前的卷子,“快听讲啦!”
任纯茫然地望着卷子,“讲到哪里了?”
田夏:“阅读题第三题。”
任纯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小差,迷茫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今天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升旗,休息时间一下多了起来,教室和走廊里都乱糟糟的,头顶的风扇开的很小,吱呀呀地转悠,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任纯不知道跑哪去了,田夏一个人在座位上刷题。
怕自己淋雨会感冒,田夏只好拼命的喝热水,做完一套完型填空,保温杯又见底了。跑了一趟开水房回来,第三节课的铃声正好打响。
一落座,任纯就拉着她的手臂,兴奋的满脸通红:“夏,我刚才看见那个转学生了!好帅的!”
田夏有点迷茫,“转学生?”
“是啊!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里,不知道会转到哪个班上。”任纯松开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如果让他转到我们班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田夏觉得好笑,拧开杯盖吹了吹,英语老师已经进班了,“你还是别想了,要上课了。”
但英语老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班主任,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任纯一看见那个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她使劲抓着田夏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是他、就是他!”
“谁啊……”田夏手被捏的生疼,在抬眼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之后,她眼前迅速涌上一片黑暗,手里的保温杯一歪,开水撒了一桌。
伴随着班上女生惊叫的声音,她听见讲台上的那个人说:“我是叶阳希。”
叶阳希,她的噩梦。
教室的门在他身后敞开,室外的气温混合着他身上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他此时似乎浑身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田夏清楚地听见了两声咽唾沫的声音。
“阳希、不不,叶学长……我,我叫倪菲。”倪菲被叶阳希现在的样子迷得晕头转向,站起身对着他语无伦次的,“学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
“你叫什么?”叶阳希突然打断了她,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脚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热力,经过倪菲,叶阳希侧身坐在了田夏身边挨着过道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叶阳希,倪菲变得更加紧张,田夏都能看见她的耳根正在慢慢变红,“倪、倪菲,我叫倪菲。”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要坐到她身边,还拿起了她的水杯。
眉头皱起一点点,她小声提醒:“叶阳希,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叶阳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地拧开杯盖,自保温杯里腾出来的热气熏得他眉头一皱。
怎么忘了,这个小傻子还生着病,水都喝热的。
看他端着杯子不动,田夏怕他真的会用她的杯子喝水,着急地用笔戳了戳他的腿。
叶阳希置若罔闻,抬眼望向倪菲的时候,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你确定卸了妆我还能认得出来你?”
倪菲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什么意思?”
叶阳希无谓地撇撇嘴,淡淡说:“意思是,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的女人,我不喜欢。”
“可你还没看过我卸妆的样子。”倪菲着急说。
这话一出,田夏好像明白过来叶阳希的意图,她刚一侧眸,果然听见叶阳希说:“那你现在卸给我看。”
倪菲错愕地望着他:“现在?”
叶阳希勾唇一笑,眼中的那股子邪气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对,现在。”
倪菲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收紧,涂着鲜艳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任纯在一边看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田夏的腿。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叶阳希。”
是田夏的声音。
叶阳希偏头,田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眼中纯净无波,语气也无甚起伏。
“同学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先让倪菲学妹走吧,可以吗?”
可以吗?
轻飘飘三个字。
叶阳希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是包了一汪水,晃晃荡荡的,一下一下的,又柔又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田夏知道,叶阳希是想羞辱一下倪菲。
高中阶段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一个认知偏差的时候,青春期的躁动、内心的叛逆、对外界的好奇和模仿心态都处于一个极值。
其实学校里像倪菲这样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大多只是以刻意地装扮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以此将自己和其他人明显地区分开来,在“哇,这个女生跟我们都不一样”的视线里,她们内心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像这样以标新立异来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借此吸引他人目光的举动,说白了,只是渴望关注与肯定罢了。
以倪菲夸张的造型装扮和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她们当中“最不一样”的那个人。
但叶阳希让她当场卸妆,还是在她的朋友们面前。
她拼命显示自己与她们的不一样,收获了她们的崇拜与追随,但当她卸下装扮,就要露出与其他人其实无甚差别的青春和稚嫩。
如果她们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高中女生,她们还凭什么崇拜她,追随她?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将会全部移开。
只怕这会打击到倪菲的自尊。
田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
三班的位置正好在三楼中间的楼梯口,透过教室的大门,能看见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许天奇将他们拦在了门外,可好奇的、看热闹的视线却是他拦不住的。
有人认出了倪菲,“咦,那不是一年级的妹子吗?”
“好像叫什么菲?她在我们班干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来送情书的呗。”
嬉笑的声音传进教室里,田夏都替倪菲着急了,见叶阳希迟迟没有反应,她又用笔头戳了戳他的膝盖,“叶阳希,快让她走吧。”
田夏感冒了,说话声音本来就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会语气又有些着急,听起来好像在哭。
叶阳希喉头一动,忽然探身挨近了她,声音又轻又柔:“她都把你惹哭了,你还要放她走?”
田夏懵了,她什么时候哭了?
她侧眸跟他解释:“你搞错了,我没有哭,倪菲学妹也没有惹我。”
叶阳希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淡淡起身,歪歪头,动动肩,舒缓了筋骨,他转身回到座位上,“走吧。”
见倪菲愣着不动,任纯小声提醒她:“你快走吧。”
“等等。”
倪菲循声抬头。
熟悉的粉色信封,承载着她的少女心,在叶阳希的手上,被一点一点地撕碎。
纸屑飘飘荡荡地进了垃圾桶。
叶阳希拍拍手,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别再来了。”
任纯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咂舌:“好狠!”
田夏担忧地望着倪菲,后者只愣了半秒,然后便哭着冲出了教室。
教室外等候的那些人见倪菲哭着跑出来,口哨声、调侃声,高低响起。
跟着倪菲一起来的两个女生追在她的身后跑下楼去,“菲菲!”
许天奇最先冲进教室。
在窗外看完了全过程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到后面对着叶阳希的肩膀就是一拳,“阳希,你太他妈帅了!老子崇拜你!”
叶阳希眼睛一斜:“你今天才知道我帅?”
许天奇:“……靠!”
田夏扭头望着叶阳希,他也正望着她。
她面无表情,他轻轻一笑。
别开目光的时候,他看见她眼中淡淡的厌恶。
*
隔天就是周末,田夏听从方若梅的指示,整天都躺在床上养病。
这两天天气反常,明明昨天白天还热的人汗流浃背,到了晚上就开始降温飘雨,突然降临的冷空气将城市里的燥热席卷而空。
一夜入冬。
一觉醒来,窗外黯淡的天色伴随着被大风吹落的金黄色桂花,让田夏错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她很喜欢桂花香甜的味道。
搬到这个小区里来的时候,田一彬特地在前后院子里种了几颗桂花树,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整个家里都像是浸泡在桂花蜜里,香甜的不得了。
今年桂花开的早,偏又遇上这样的天气,田夏还没来得及赏花品香,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大风里夹裹着落花的残香,窗棂都被它们敲响。
田夏忍不住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道小缝,透过缝隙吹进来的香风凉飕飕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起身去关窗。
香风虽好,但她更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感冒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