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江南方绿望枫红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红叶(15)

扶摇微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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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堀直政疯了一样地摇晃旗帜示警,可是战场上混乱的大多数武士仍对大筒阵地的危险无动于衷。在整片战场上,只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北陆道所有骑兵众和我来!织田本家的骑兵也通通过来!”柴田胜家在高地上简单瞭望了一下局势后,就立刻反应过来红叶军是想要干什么了。他带着自己的旗本骑士们跃马于织田家战线侧后,一边挥舞着旗帜,一边不断高呼着。前田利家、佐佐成政、不破光治、堀秀政、蜂屋赖隆等武士依旧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陆陆续续把自己的旗本骑士都派给了柴田胜家。虽然还有不少人没有聚集过来,但是柴田胜家眼看着要来不及了,便带领着已经聚集过来的3000骑兵快速向北,贴着淀川东南岸绕去。

    “敌人的目标是大筒阵地…”柴田胜家虽然对红叶军的行动还是一头雾水——这个时候明明应该让红叶骑兵席卷战线才对,虽然不可能逆转70000大军的优势,但是至少可以挽回些局面,让红叶军的崩溃来的慢些。这样直冲大筒阵地又有什么用?冲下来了又能如何呢?为了拿下这个整场战斗里一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鸡肋阵地,他们居然用上了自己最宝贵的骑兵和预备队?

    柴田胜家看了眼棱堡方向依旧没有竖起的织田信长的马印,心里微微有些不安——他坚信织田信长绝对不可能被这么轻易地端掉本阵,应该只是在转移罢了。等到马印重新竖起,织田军就可以结束动摇状态。虽然织田信长马印的消失让战场上的织田军陷入混乱,但这个破绽却引出了红叶军最后的预备队——柴田胜家忽然意识到,这件对织田家极为糟糕的突发事件却可以成为织田家彻底获胜的契机——只要他把红叶军的预备队歼灭了,红叶军就完蛋了。

    于是,柴田胜家一边代替起织田信长的指挥角色,流水般地把传令兵派往各处,要求各部稳住战线,同时分出人手配合他围剿铜墙备和燎原备。然而他不知道,在战场的东边,大量的织田军在收到柴田胜家传令兵传来的信息之前,都误以为柴田胜家快速北返的马印是在弃军潜逃——这导致了织田军多部丧失了战斗意志,开始且战且退,给了红叶军和联军宝贵的休息时间。

    柴田胜家没有想到战场会混乱成这个样子,以至于他都已经率领骑兵赶到了战场,但除了堀秀政以外却没有人派来任何一支援军。红叶军的骑兵一马当先地从淀川的几处桥梁上冲过河去,而燎原备的军阵也在快速跟进……

    等等…

    柴田胜家忽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燎原备的三个方阵内并不是空心的,而是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那些人穿着的不是辅兵的军服,而是红叶军的战兵——但其中却有一大半多的人没有披甲。这样的比例…是红叶军的惊蛰备。他们故意没有打军旗来隐藏自己的身份,目的就是要到达——山岗上织田家的大筒阵地。

    柴田胜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红叶军的目的了——他们想让惊蛰备夺过织田军的大筒来开炮。织田家的大筒都是以雨秋平提供的图纸制造的,尺寸和弹药装填量都与红叶军的大筒无二,使用起来自然也是无缝衔接。现在织田家70000战兵近半都在山岗上大筒阵地的覆盖范围内,如果让那150门大筒居高临下地对着自家部队开火,后果不堪设想…

    柴田胜家没有功夫细想了,也没有功夫等待援军到位了,沿着淀川一路冲了过去,向着燎原备和惊蛰备扑去。

    ·

    此时,山岗上,织田军的炮手正手忙脚乱地进行装填。他们之前本以为这一仗都用不上他们了,压

    根没有做好准备工作,现在眼看着红叶骑兵已经杀过淀川直奔山上而来,各个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应该换霰弹啊!为什么要装实心弹!”

    “快把实心弹撤出来啊!”

    “来不及了呀,都冲上山了,有什么打什么吧!”

    “护卫队,快挡到骑兵前面去!”

    “我们挡到前面去你们还怎么开火啊!”

    一片混乱里,堀直政已经急得满头大汉,他手边只有1000战兵却要护着将近3000人的炮手和150门大筒。之前谁也没想到这座山岗居然会成为袭击的目标,现在仓促间修筑工事也来不及了。随着马蹄声的逐渐迫近和山麓上腾起的烟尘,所有人都知道红叶骑兵已经杀到近前了。红叶骑兵越是近,织田家炮手的动作越是不利索,以至于当红叶骑兵冲到阵地前时,完成装备的火炮也不过三分之一,其中绝大多数装填的都是近战伤害不大的实心弹。

    “抵近在打!不要现在开火!”堀直政看着快速逼来的红叶骑兵和山路上逐渐缩短的距离,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们只有一次开火机会,放到最近再打!”

    “最近再打个屁,等骑兵冲到面前了我们哪怕开出炮来也是死啊!”织田军的炮长们内心腹谤不已,眼睁睁地看着那声势骇人的骑兵挥舞着手中血淋淋的长刀,呼啸而来。终于,有一个织田军的炮手不堪重负,点燃印信后就撒腿想后跑去。那门炮响瞬间引起了连锁反应,慌乱的织田家炮组们一股脑地在还有一定距离的情况下仓皇开火。大多数的实心弹因为没有调整好正确的火炮诸元没有命中,只有那十几发霰弹在末端扫倒了数十名骑士。说到底,织田家这些炮手缺乏足够的实战经验。突然遭遇被敌方骑兵突袭的危机场面,又如何应付地过来?

    红叶骑兵冲上山岗后,织田家的大筒队炮组们立刻如鸟兽散。剩下的护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炮手一股脑地跑了,在溃逃的浪潮下也是士气动摇。逃亡的炮组成员还让这些护卫没有空间结阵,只得各自为战以肉身对抗红叶骑兵。不多时,他们的防御就宣告突破。上千红叶骑兵四处策马奔腾,将护卫们成片成片地撞倒、砍倒。堀直政眼看局面已经无法收拾,无可奈何地带着手边还能聚集起来的部队狼狈逃窜。

    “糟糕了…该死啊!”柴田胜家看着山岗上的红叶军的靠旗正在四处驰骋,明白大筒阵地已经失守了。可是就在他斜前方不远处,惊蛰备的部队已经分三座桥梁渡过淀川,而燎原备的战兵则反身过来守在了桥头。就差一点点…如果他能早反应过来一小会儿,就能在他们过河前把他们拦住了。如果有人统一指挥的话,就能拦住了!要是主公的马印没有离奇地突然消失,这支部队早就被拦下来了!

    “杀过去!拦住那些炮手!”柴田胜家不管不顾地大吼着,催动着织田家的骑兵们向桥梁扑去。

    “拦阻他们!”吉岗胜政同样大吼着下令道,让燎原备的三个连队各自守卫一座桥梁,“我们红叶军的骑兵能冲垮你们的长枪兵,我们的长枪兵一样可以挡住你们的骑兵!怎么打都一样!哪怕红叶殿下不在了,我们红叶军也还是天下最强!”

    “为了红叶殿下!”

    燎原备的长枪兵们高呼着口号,在桥梁正中列出了密集的防马阵型,而铁炮手们则在桥梁后两侧的岸边将铁炮对准了织田家的骑兵。

    “切!”佐久间盛政不屑地用手摸了摸鼻子,随后从腰间抽出刀来,催动着身边的骑兵们就往桥上冲去,“几百长枪手罢了…你们以为真能挡住我们北过的骑士吗

    ?冲一下就散了!”

    北陆道军团的骑士们浩浩荡荡地杀上渡桥,以惊人的马速扑向燎原备的长枪手,只要这样撞过去——哪怕立刻被捅死,人仰马翻的尸体也能砸出一条路来——刚才红叶骑兵就是这么干的。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相撞的前一刻,燎原备在桥梁边的铁炮手齐齐斜着对桥梁上的骑兵开火。剧烈的轰鸣声让北陆道军团的马匹吓了一大跳,冲在前面的马匹纷纷惊得人立而起,随后便被弹丸一片片地扫倒在血泊里,真正能撞进燎原备阵线的不过两三批马而已。而后续的骑士身下的坐下马也纷纷受惊,好不容易控制住坐骑,但是速度已经降到了危险的地步。身后的骑士还在不断往桥梁上冲来,逼着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而去。可是这样的马速别提什么撞开一条路了,连冲击都够呛。燎原备的长枪手倒下一个就立刻有好几个抢着补上来,悍不畏死地一步不退,根本不给织田骑兵冲乱战线的机会。

    织田骑兵的冲锋被挡住后,这些没了速度的骑士立刻成了长枪手的活靶子,被一个一个乱枪捅下马来。人和马的尸体交错在桥梁上,也阻碍了后续骑兵的攻击。数百骑兵聚集在桥梁对岸绕着圈圈,却没有机会冲上桥梁,只是任由换单完成的铁炮手一轮一轮轰击。越来越多的织田骑兵被长枪手和铁炮手打死,人和马的尸体跌落桥梁,在淀川里砸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可恶…”本想冲上桥梁的佐久间盛政一勒马缰,从拥挤的桥两边退了开来,从桥上突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寻找着红叶军防线的其他突破口。可是淀川这一段的宽度虽然只有二十丈,但水流颇深,没有桥梁根本不可能涉水强渡。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发现了一条新的“路”。在石桥的桥基边,如今已经落下了上百具武士和战马的尸体,他们在水流的冲击下和周围的礁石、桥基、桥墩搭在一起,倒是形成了一条尸路。

    佐久间盛政已经杀红了眼,哪怕是这样荒唐的进攻方式也不打算放过。他狞笑了一声,立刻招呼着周围自己的几十个旗本骑士跟他一起向着水上的浮尸冲去。那些尸体被挂在礁石、桥基和桥墩上,勉强可以供马匹四蹄着力跳跃,但还是有不少马术不够精湛的骑兵一个打滑就翻下了水中,成为了身后骑兵跳跃的新着力点。但佐久间盛政没有失误,以高超的技巧一路跳向河流对岸。河岸边的红叶军铁炮手刚刚完成一轮齐射,铁炮都正在装填,没办法射击。佐久间盛政在最后一块桥墩下的桥基上纵马一踏,便要跃上岸边。只要冲到岸上,就可以把这些烦得要死的铁炮手杀个落花流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为了红叶殿下”却突然在耳边炸响。佐久间盛政只看到眼前一晃——一个红叶军铁炮手不管不顾地迎着自己马匹纵跃的方向跳了过来,径直撞向了马头。几乎在碰撞的瞬间,那个红叶军铁炮手就被撞得肝胆俱裂、七窍流血,连喊声都没发出就被撞死了。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也改变了马匹的平衡和姿势,将佐久间盛政连人带马给扯下河去。

    还没等佐久间盛政挣扎从把头从水里抬起,就听到上方的河岸又传来了接二连三的“为了红叶殿下”的大吼,一个个红叶军铁炮手孤注一掷地扑向跃马跳来的北陆道骑士,把他们尽数撞于河下,为身后的兄弟们赢得换弹的时间。一具具落下的两人一马的躯体也把水下的佐久间盛政砸了个七荤八素,当他好不容易扑腾着扒着一匹马抬起头来时,看到的便是一把把黑洞洞的对着自己的铁炮口。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