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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没想到自己这么轻的动作也能被男孩发觉, 他毫无预兆地对上一双色泽浅淡的瞳孔,和男孩由茫然逐渐转变为惊喜的神情。
“路威。”布莱克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被一双包裹在脏兮兮袍子里的胳膊搂住了脖子。他愣了一下神,然后威胁性地昂着头朝男孩轻声咆哮。
男孩认真地捧着他毛茸茸的脑袋, 鼻尖几乎碰在他冰凉的狗鼻子上:“路威,你把另外两个头留在霍格沃茨看家了吗?”
布莱克轻轻挣扎着,他实在不太习惯跟人接触,至少近十年来,他甚至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人类的手。
可是男孩没完没了地向“路威”叙述着相思之情,布莱克恼怒万分,又不敢用力把男孩甩开, 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恢复了人的形态, 用凶狠的语气对男孩低声咆哮:“够了,小鬼,我不叫路威。”
男孩愣住了,也可能是被吓住了, 呆呆地看着布莱克, 乱糟糟的浅黄色头发被微咸的海风吹得更乱了。
布莱克对自己冷笑,也许他现在的模样只具备吓坏小鬼的能力。
“不管你是谁,离我远一点。”布莱克凌乱纠结的须发挡住面黄肌瘦的面孔,只余两只黑黝黝的瞳孔,看上去可怕之极。他压低声音冲男孩咆哮,比起人类来更像从森林里逃脱的野生动物。
男孩浅蓝色的眸子逐渐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抚摸他肤色灰败的瘦削手臂:“路威,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男孩愣愣地注视着他,略显呆滞的瞳孔里露出星星点点的激动。
“我说过我不叫路威。”布莱克恼怒地说。这男孩看起来确实不太机灵,但他的家人竟然把他丢到这个岛上来,简直是谋杀。
男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歪着头回忆了一会儿,似乎是联想到了他之前的模样,试探地问:“布莱基(blackie)?”
布莱克简直恼得要发狂,他凶狠地把男孩的手丢到旁边,黝黑的眸子露出野兽般的戾气:“也不是布莱基!是布莱……好吧,布莱基。”
男孩摔倒在草坪上,却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歪着头盯着他看。许久之后才略带失落地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我也想……布莱基……”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了,布莱克没有听清楚。瘦削疲倦的男人也跌坐在草坪上,慢慢喘息着恢复一点体力。也许他做狗的时间太久,甚至不能适应人的这副模样。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慌张地直起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暂时没有摄魂怪阴沉的身影之后才逐渐平复下来,开始打量对面低着头的男孩。这时候那个疑问又升起来了,布莱克在一尺长乱发的阴影里悄悄皱了皱眉,对男孩说:“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像你这样的……一个小鬼?”
“爸爸带我来这儿的。”男孩听到问题,很快做出了回答。而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会对人充满戒心——当然,也可能是根本把他当做了一条熊那么大的黑色大狗。布莱克有些阴郁地想。
布莱克厌恶地皱起鼻子,用慢吞吞的语气说:“哦……我差不多可以想象一个酗酒的混蛋,把养小鬼当成压榨自己的一个阴谋,想方设法地想要丢掉……”布莱克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看了男孩一眼,换了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伊凡。”男孩说。
“挺奇怪的。”布莱克评价,“像是看多了外国童话的傻瓜。”
伊凡不理解地看着他,觉得男人可能不怎么喜欢自己,因此稍微缩了缩膝盖。
布莱克也不再说话,尽管男孩一直用他所不能理解的期待眼神看着他。他很久没有用人的形态在监狱以外的地方行走了,最初的不适应过去以后,他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海面上吹来的夹腥的风。
“布莱基,你是怎么……”伊凡下定了决心,终于小心地发问。然而布莱克就却不解地看着他:“天哪天哪……你的年纪看起来应该读过一两年书,难道那个混蛋不愿意支付学费?你怎么能连阿尼玛格斯也不知道?除了麻瓜家庭长大的孩子,谁不是从小就想着做个阿尼玛格斯呢?”他耸了耸肩,神色像是在回忆什么。
伊凡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在布莱克开始觉得不自在的当口,男孩浅蓝色的眼睛里终于露出委屈和失望,又像是指责他的欺骗:“布莱基,你不是狗。”
布莱克竟然被逗笑了:“哦,男孩,你怎么可能这么想……人变成动物还有迹可循,可你见过能变成人的动物吗?”
伊凡静默下来,片刻之后轻轻咬着唇,倔强地回答:“会有的。”
布莱克皱皱眉,他觉得男孩的话语总是让他难以接茬,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被抛弃到这个荒凉的废岛上。不过既然男孩的家人能做到这一点,至少会跟魔法部有那么个一星半点的联系,普通人怎么可能轻易出入这个岛的魔法防御系统,他们甚至连航道都找不到。布莱克冷笑了一声,正是执法者才最有胡作非为的能力不是吗?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布莱克问。还没等伊凡回答他又自言自语:“想必不会太久,他们给你留了多少吃的?如果他还有良心,至少该留给自己个把月的反悔时间才对。”
伊凡瞪着他:“我爸爸从来不反悔,他说会来接我回去。”
布莱克耸耸肩:“他当然这么说。”
伊凡果决地对他说:“我爸爸从来不骗人。”
布莱克笑了,伸出肤色灰败的瘦长手指,有些粗鲁地按了按男孩的头顶:“这世上哪有人不骗人……你爸爸?看来是真有这么一个混蛋这么干过了?至少他让摄魂怪看不见你,也算是……”布莱克耸耸肩,“他竟然能给你下抵御摄魂怪的咒语,却不愿意养着你长大。”
男孩盯着他,像是慢慢明白了什么,浅宝石一样的眸子渐渐透露出一种灰败的色泽:“你说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