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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喀什老城被暮色浸染,光线从天而降, 与民族特色建筑晖映着舒心的暖黄。
可景象虽美, 周鹤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在各式各样穿着的人群中来回穿梭, 一条条街巷,一个个门店, 最后走得腿都软了,满头大汗还是没找到。
方南和江夜这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在周鹤跑出去的时候方南已经警告过他, 让他注意隐藏行踪, 别被栾卿涵发现, 但最后看周鹤找人的架势完全没有顾忌, 因为他急疯了快要。
整件事本无意让陆情卷进来, 但有时候天意如此, 那个玉坠让她彻底脱不了干系。
凌晨两点, 周鹤回到酒店, 方南和江夜一直没睡,在房里等他, 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 赶忙开门去看,终于等到了周鹤。
在江夜和他对视的第一眼就后悔了,她看见周鹤眼窝深陷, 脸色也不好,整个人像是刚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可也才不过只熬了几个小时而已......
“早知道我真不该告诉你。”,江夜看着周鹤,心里嫉妒陆情的存在,又有点心疼他。
“行了,说都说了。”
方南表面责怪,实际是抢在周鹤前把江夜先批评一遍,那样周鹤可能就不落忍了。
果然,他什么都没说,刷完房卡,脚步发沉地朝屋里走去,在门重重关上之前没有回应一个字。
周鹤进屋第一件事是先给手机充电,下午他给陆情打完三个电话之后就再没打,他知道目前的状况还不清晰,冒然联系可能会扭转局面。
屋里寂静非常,明净的窗户外面是喀什最寻常的万家灯火。
周鹤的心情差到极点,他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疲惫感没有因为水温而被稀释,更多的,是沉进了心底。
从洗手间出来,周鹤一直盯着通话记录,电量在一点点增长,忽然地,他好像想起什么,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流量打开,很多条信息进来,一时把手都震麻了。
原来他今天一整天都忘了开流量......
在众多信息中,周鹤一眼就找到了陆情的,他存的名字是“宝贝”,还设置了聊天置顶。
她在微信里说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没时间给周鹤回电话,再看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让他早点睡,最后两个字是“晚安。”
攥着手机的手略微有些抖,脸上的阴郁更加重了。
如果江夜和方南没看错的话,那陆情就是在说谎,可让周鹤想不通的是,她怎么会和栾卿涵搞在一起?
再联想之前栾卿涵写给陆情的那张纸条,周鹤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在床上躺了大概三个小时,他完全没有睡意,脑子里陆情的脸不停往出蹦,中间掺杂着最近发生一些事的细枝末节。
五点钟,他将充电器拔下塞进手包,另外包里还有一些现金,虽然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但他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
重新洗漱一番,又换了套全黑的运动装,连运动鞋也是黑色,周鹤拿着手包出门,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方南已经在走廊等着了。
周鹤看他一眼,“没跟江夜说吧?”
“肯定没说啊,要不然在这等你的就是她了。”
“走吧,于哥给我弄了辆车,停楼下了。”
有车办事方便一点,昨天周鹤去见于忠灼,临走时候麻烦他弄了辆车,晚上送到酒店,钥匙搁在了前台。
丰田的一款越野车,不太贵,本色是白的,但是应该好长时间没洗了,有点脏,上面沾了一层灰,不过周鹤不挑,有的开就不错了。
因为时差的关系,六点钟的喀什还没天亮,周鹤和方南见到车后没有第一时间坐进去,而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方南站在车头,说:“没窃听器,但是车里有导航系统,其余应该没什么问题。”
“走吧!”
周鹤上车,坐进副驾驶,他在北京呆惯了,开车没那么生猛,西边这地界还是方南开比较合适。
在出发之前周鹤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因为他完全不知道陆情在哪,像昨天那种盲目的找肯定不行,但他在酒店又呆不住,必须出来做点什么才行。
“我说,咱们去哪找啊?现在这时间陆姑娘说不定还在睡觉呢。”
“随便开吧,去哪你定。”
周鹤的嗓子彻底哑了,说话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气色还可以,也亏得年轻体力好。
方南扭头看他一眼,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周鹤为了一个女的熬成这样,铁定动真情了。
“给,吃点儿东西,昨晚没吃饭吧?”
方南把塑料袋扔到周鹤腿上,里面是面包和酸奶。
周鹤平时在家都吃保姆做的饭,这个保姆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念念帮找的,四川女人,很会做菜,慢慢把周鹤的嘴巴也养刁了,出门在外很少吃得惯。
“不饿。”
周鹤把塑料袋又扔回去,闭目养神。
“唉,我说你也别上火,姓栾的要是敢把陆情怎么样,我弄死他!”
方南不是说说而已,他这人脾气爆,干得出来。
周鹤眼睛半眯着,回想微信里的内容,说:“陆情给我发信息,说她在北京。”
“北京?操!为啥骗你啊?昨天我和江夜都看到了,她分明就在喀什,栾卿涵也在,我不可能认错!”
方南说完就有点后悔了,现在这么说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周鹤更闹心。
“那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周鹤睁开眼看着方南,红血丝密布。
方南理亏,不敢跟他对视,支支吾吾地说:“我开始以为陆情把你绿了,告诉你不是给你添堵嘛。”
听到“绿”这个词,周鹤杀人一样的眼神瞪过去,方南立马闭嘴。
“我不是那意思,我最喜欢绿色了,清新,清新!”
雪上加霜……周鹤干脆不理他。
方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哄女人还行,但哄男人实在没办法。
“过两天让江夜出来串个场……”
周鹤想来想去,方南和他都跟栾卿涵见过面,所以还得江夜来。
“做什么?”
周鹤转身把安全带拉出来扣好,说:“栾卿涵手上有个货要出,于忠灼负责帮我联系,到时候江夜过去,看能不能弄点证据出来。”
“对对,就算弄不到,起码和栾卿涵攀个交情,江夜有这本事。”
周鹤摇头,江夜的确有这本事不假,但那是针对大部分男人,他觉得栾卿涵不一定好上手。
“开车吧,先去老城那边。”
对周鹤来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陆情。
……
早上七点,栾卿涵在湖边的那个房子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牛仔服,一双白色帆布鞋,整个人灰头土脸,脏兮兮的。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已经在这站半宿了,怎么都不敢敲门。
院里忽然出现的脚步声让男人瞬间抬头。
走路的人是陆情,她手里拿着一个电动牙刷,正刷得起劲。
昨晚栾卿涵跟她一起回来之后,告诉她房间在二楼,让她随意,然后人就回屋了,再没出来。
陆情拿准栾卿涵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也没什么可顾及的,唯独周鹤那几通未接来电,让她心情动荡到半夜。
洗漱完,陆情看到栾卿涵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攥着一个苹果,边走边吃。
两人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栾卿涵很快转移视线,看向大门口的时候眼睛眯了眯。
“进来!”,他喊完又咬了一口苹果,声音清脆。
停顿两秒,他才意识到门锁着,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把门打开。
之前站在门口的男人看了看栾卿涵,有点害怕的样子。
不,应该是“畏惧”才对。
陆情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细细打量过去。
是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衣着不整,但还是很有少年感。
没等她打量完,只见栾卿涵一脚把门踹上,随即扯过男孩的衣领直接把他抡到地上,“嘭!”地一声闷响。
陆情被这突然的一下惊着了,一动不动,还没等她弄清什么状况的时候,紧接着栾卿涵也不知道从哪操起一根棍子就朝那人打过去。
听声音就知道下手很重,但是男孩儿一声都没吭,陆情差点以为他挂了。
只有栾卿涵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冲陆情笑笑,又张嘴咬了口苹果。
“七哥,我错了!你打死我吧!”
“好啊!”,栾卿涵转头看陆情,“回屋去,别溅一身血!”
陆情迅速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大步窜到栾卿涵面前,说:“你这样会把他打死的!”
“那又怎样?”
栾卿涵嘴角的笑意让陆情生平第一次对“坏人”有了真正的认识,她咬着牙,不吭声,也不躲。
“回屋吃苹果去,他的事儿轮不到你管。”
没等陆情回嘴,裤脚被地上的男孩儿拽了两下,“求你了,别管……”
陆情分神的功夫被栾卿涵推到一边,棍子、拳头悉数落下,比刚才力道还重,陆情根本没法上前 。
不到三十秒,男孩儿身上、脸上血色模糊一片,都有点看不出模样了。
栾卿涵把棍子扔到一旁,脖子扭了两下,终于停手。
陆情逮到机会再次过去,想看看男孩儿伤得怎么样,要不要上医院之类的,她甚至掏出手机,准备随时拨打120。
“起来,自己走!”
栾卿涵话刚落,男孩儿手撑地面往后倒两步,好像相比栾卿涵更可怕陆情。
他挣扎着站起来,擦了下嘴角的血,冲栾卿涵微微点头,说:“七哥,对不住,我先走了。”
铁门开了又关,院里又重新恢复安静,只有地上的血痕和灰土能证明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
如果说之前绑架的事陆情可以不计较,被要挟到喀什来的事她也可以不计较,但眼下栾卿涵的所作所为陆情真的忍无可忍,甚至厌恶到了极点。
再看栾卿涵呢,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从院里回到门前,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陆情从地上捡起刚才甩掉的毛巾,然后走到栾卿涵跟前,说:“你真是个人渣!”
他笑了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栾卿涵说完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开始抽起烟来。
“我能问为什么吗?”
也许得不到回答,但是陆情忍不住想问。
栾卿涵吐了口烟雾,胳膊拄着膝盖,沉默了很久,说:“只有这样他才能交差,才能活命,如果换做别人来处理这件事,他活不过今晚。”
所以他反倒还成了“恩人?!”
陆情听完,忽然觉得背脊发凉,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漩涡中,而此刻心心念念的周鹤又面临着怎样的状况,一切在主动发展,而他们却被动向前。
“昨晚睡得好吗?”
栾卿涵嘴里咬着烟,眼睛被烟雾熏得有些睁不开,但整个人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一瞬阴霾,一瞬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