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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段感情,虽然朱灵抱以的希望越来越大,但毕竟还是有最坏打算的,可为何明明早有心理准备,敲骨吸髓的痛楚还是在须臾片刻间泛滥。她鼻子一酸,眼泪便在眶内不停打转,只好借机倒茶,躲一旁轻轻拭去后再回来。
林父此行即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也肯定不是来请教问题的,朱灵心里明白,便打算什么都不说,只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她甚至希望因为这好孩子的扮演,能侥幸获得林父的认可,而他来这正是将家规告知未来儿媳,好让她笨鸟先飞,预身准备。
然而,林父此行目的显然并不在此,他清楚地告诉朱灵:“你和展宏恋爱可以,但结婚,绝对不行......”
他没用任何一个带刺的字眼,而是以一位老父亲,期盼儿子幸福,期盼家族兴旺的基调,侃侃道来,至情至深,令人无法拒绝。
最后,林父说:“谁的青春都拖不起,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的大好年华又耽搁在这,一定是痛心疾首的。所以,朱小姐,你还是换一个城市吧,找一个真正适合的男人,好好过日子,我相信以你现在的能力,到哪都可丰衣足食。若不嫌弃,这是安家费。”说完,取出一张支票递于朱灵。
朱灵已无法控制内心的悲痛,却又倔强地不愿泄露,她端起林父未曾喝过且依旧温热的茶水,以续杯为由,仓皇逃离的同时任凭眼泪喷涌而出。
争分夺秒地适当渲泄后,她稍稍平稳了一下情绪,整理了一下容装,再象征性地添了点热水,拎了包药草回来,嘴巴一张又紧接一闭,对于林父,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多想唤他一声伯父,多想拉近点彼此的距离,哪怕走近后,依然是长辈在上,糼辈在下,她也会谦卑恭敬地站在那,蹲在那,甚至趴在那,姿态很低很低,低到哪怕埋进土里,生了根发了芽变了模样都在所不惜,不求别的,只求与林展宏相守一生。然而现在的问题不是距离,而是天上人间两个世界的不可交集。
她长吁一口气,将支票推回给林父道:“董事长,我不图这个,只图和展宏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然而,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结合,怕是很难幸福的……我会离开……但请给我一点时间……”。
她楞是拿出一副波澜不惊的颜面,来遮掩这简短几句话里所有的停顿,犹豫和伤悲,本来还有下半句“跟展宏好好道个别”,可一说及离别,字字便如钢针般,穿心断肠。她无法再假面淡定,只好强力一咬牙,将后半句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任它在体内横冲直撞,扎得连五脏六腹都疼痛了起来。
因为爱林展宏,她会一并将他的父母爱上,这跟家境无关,这只关乎爱情,可爱情在现实面前,又算什么东西,它往往被现实摧残得即没了爱,也没了情,从不顾及人们愿不愿意,伤不伤心。她不得不再次稳了稳情绪,并刻意回避了刚才的话题,即已表态,就不必过多言语,免得自己失控,方寸大乱。
她将药包递给林父道:“上次听展宏说您牙疼,这是我家那边的草药,含一片就好了,很管用。”见林父眼中似有疑虑,又解释道,“我实在用不着,离开这里时,随便扔掉又觉得可惜,毕竟深山里摘药草多少也要花点精力!”
林父一手接过药包,另一手再次将支票推给朱灵,手指轻扣三声,每声分别伴着一句:“你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礼物在这里;我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拜访也在这里;朱小姐与展宏的开始和结束全都在这里。相信朱小姐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完,竟颤颤站起身,向朱灵轻轻一躬,又追了句“拜托”,尔后拎起药包,拄着拐杖,步履维艰地向门外走去。朱灵见他行走不便,忙上前搀扶,顺手接过药包,并悄悄将支票塞进包里。
林父这次似乎有那么点强行送礼的意思,朱灵收下,他心里踏实,就像托人办事一样,礼收下,事多少有眉目,而礼不收,事则难办了。只是朱灵偏没领这份礼,但她依然打算将这事办了,只是为何一想到别离,一股寒意便由脚而生,直冲脑门,令她头皮发麻,还伴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忽觉心里一阵难受,一张嘴便吐了一地,还没跑进卫生间,又吐了一地,接着便是头几乎埋进马桶里,吐了个稀里花拉,干干净净——她刚才许诺给林父的话,真正地,深深地,伤透了她自己的心。
“林叔叔,妈妈这几天总是一个人躲着哭,还常常吐,我好害怕,你快回来吧!”甜甜趁朱灵不备,偷偷给林展宏打了个电话。这是小家伙第一次给他通风报信,而且还带着哭腔。
他将原订行程缩了一半,迅速回国,可回来却是一个毫无异样的朱灵,他甚至都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甜甜的恶作剧。可饭间,他还是尝出了比往常更浓的酸醋味,而且饭后,尽管朱灵刻意慢步走进卫生间,里面也人为的打开了所有水龙头,可立于门外的林展宏,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呕吐的声响。
他没让她收拾碗筷,而是自己包揽了家务,当她再次走进卫生间时,他跟了进来,朱灵尴尬道:“我尿尿,你干吗?”林展宏掏出一根测孕棒说:“你尿,我检。”朱灵脸色一下刷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怀孕也叫有喜,这个明明沾着喜气的消息,对她而言却从来都不是好消息,她不敢想象别人家两口子有喜后,在亲朋好友前眉飞色舞的模样,真正让她羡慕,嫉妒,恨。
然而,这样的喜事,在寻常百姓家里,却又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没觉得自己三头六臂或缺心烂肺,可为何连这样的寻常事,命运都不眷顾她这寻常人,一次又一次,她对命运的乐观理解,如今在身心俱乏后也只剩万念俱灰。
有喜?何喜之有?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测孕棒,结果出来后,她不知该笑给他看,还是哭给他看,心里早已是无边无涯的一片惨淡,惨淡惨淡地全透在她脸上,任何表情都显多余,就像化妆师给死尸上的重彩一样,再怎么精雕细琢地抹都没了生机。
林展宏外出的这几天,林父的拜访,怀孕的消息,孤独无助的哭泣之后,她的天便彻底塌了下来,而她的爱情便在这天崩地裂中,如死尸般僵挺在那,等着她将之拖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掩埋,然后将这个城市的所有过往,统统遗忘。
然而,腹中胎儿,要不要?这是最最让她纠结和揪心的地方。
若要,两个孩子,两个爹,这叫我以后如何嫁人?若不要,这可是我和展宏的爱情结晶,护之爱之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掉?再说,连陈志那种男人的孩子都留下了,展宏的孩子又岂有不留之理?
“为什么怀孕了都不告诉我?怕我不娶你啊?”他就这样开门见山,让她措手不及,未等朱灵回答,林展宏已难掩心中喜悦,嘴角一扬笑道,“傻瓜,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你呢,非我不嫁!”
她也幸福一笑,表面上笑,里子却尽是苦的。她走到洗漱台前,洗手的同时泼了把冷水在脸上,于是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脸上扑兹扑兹往下掉的,到底是泪还是水了。
娶,这个娶字,谈何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