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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彦说得头头是道,结尾处又激昂地引领田伟国展望了一下,那仿似伸手既得的美好前景。有那么一个瞬间,田伟国仿佛忘记了私心,忘记了他刚到柳河县的第一天,就在积极谋略着想要高升离开的迫切心思。甚至对于勾勒当中的未来之城,还于心底儿深处流露出那么一丝的不舍。
其实,无论胸中是否有韬略,都没有为官一任不想做些实事的领导。无力回天是一回事,有机会做点事,即便是离任,也能被歌功颂德地记住,当然更值得为之奋斗追求。
田伟国激动着说:“沈厅长,小官我一切听从您的政指。本来香港花城公司方面也有意入股,然,分成红利比例太苛刻,相当于用鸡蛋换咱的金鸡。
他们是看准了咱们地处国中,而周围的省市都没有这样的度假胜地,又拿捏准了我们没钱啊。如果资金缺口大,必将同他们合作的话,我真担心,算是在咱的地盘上将一座新城给卖了。并且,他们的入股部分还是得咱先全部投入,运营一年后再陆续到位。
郑市赵局长李璇美那里能入股是最好的。毕竟都是本省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事也方便好商好量。”
认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沈彦收起晶光闪耀着的神色,有了送客的意思。见领导完全无意识不打算留饭,连虚让都无,再者离午间饭点的确还有着些时间。
由己推人思忖,吃请对一般公务人员来说是消遣休闲,对领导却是欲拒还推,万恶的劳神应酬。况且,今晨这番肯谈,田伟国心中自诩同沈厅长的关系熟悉程度又进了一层。于是,也就没再废话。
办公室外面早候了许多找沈彦的人。不时将门推开个小缝,把握提醒里面的人早退。此时,见田伟国有走的意思,赶紧排了进来。
掂包欲走,包内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将田伟国如梦惊醒。方才沉醉于交谈,被迷得人五人六的,是个女的,马上不得嫁于沈彦,也必得先献身占住他。纵是个男的,也只想鞍前马后就此伺候着,了此一生。
这就是政治的魅力啊。官高一阶,手中就握有累死你也掌握不到的资源。能够看到领略到平日里你无法见识到的,云端之上的风物。
从前田伟国也不止一次享受过这样的政治待遇,那些县里各局委的小科长们,被他穿衣戴帽的一忽悠,立时忘记了初衷。领导其实还啥都未做,他们便肝脑涂地,比亲子还孝顺尊崇。
县里财政形势困难时,交通城建的某些项目,其实完全就靠那些县局委的一把手,出去化缘贷款维持着。田伟国能给的政策有限,顶多也就是在背后给他们撞个胆儿,撑个腰。
欠交通局长三个亿,年底开个全县表彰大会,披红戴绿西装革履地给他一个经济人物称号,就能又使人甘愿被套上嚼头栓,县外化缘县内干活又一年。
政治捣死人啊。然,仍引无数人,前仆后继竞折腰的寄情于此,无悔奔往朝向。
在沈彦和后进那人讶然目光之中,田伟国厚着脸皮,半强半劝地将那人往外处让。说还有一小重点,方才忘记了,这会子需要补充汇报。
那人大约也是省城有头有脸的一方诸侯。见田伟国如此面生,看不出什么来头,却能让沈彦有如此耐心地一再接待。于是朝着厅长大人颜展一枚苦笑,随后暂且退避了出去。
锁上门。因着心中有鬼。田伟国自觉鬼祟地暗骂:现而今,收得人倒坦荡。倒是送的人一副鬼魅戚戚见不得人的德性。将景无水不精灵,想复建水库的打算向沈彦作了汇报。
静下来,认真翻看了一些图纸,未见有这一出,沈彦沉吟了一下故意问:“是香港花城公司的提议吗?”
其实是田伟国早有的意思,起初没想到会动这么大动作。现而今攀上了沈彦,政治生命中,这样的青云加青眼,不知有机得遇几回。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占了上风。想着沈彦很看重花城的设计,所以田伟国也乐得往那个说法上靠。
沈彦骨子里也是个完美主义者,科班名校出来的学院派领导都这样。只不过从政之后,晓得世事哪得如此多的完美。所以尽量以现实待人掇事。那一丝,看似在仕途经济当中消褪掉的完美情怀,其实一有机会,还是会蹦出来作祟。
沈彦当然明白,水之于景致来说,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青山泪盈于睫,方可渡的秋波。
田伟国伺机从包里将水库复建的预算拿出来。沈彦不置可否的略微掀了最尾的几页,预算也是十个亿。位置仍在原溃坝原址。不及深想,门外再次传来催促的敲门声。
这样的促门声,于沈彦这里不算失礼。如果外厢没人催促,每个进得门来的人,对着财政都有一肚子的话。拉扯上一天也情愿赖定在他这里,痴情程度大有直超江薇之势。
沈彦对田伟国摆出明明白白送客的架势道:“水库这事。你把图纸放这儿。我也只可先说到这个程度。方才看得水库面积库容不算大。然,地理位置在淮河上游,很重要。
复建这座水库,可不是香港花城公司在原先的作品中,加建一个自泄自抽的隐秘性蓄水瀑布,那么轻而易举。也不是花城公司和你我能够说了算的。
上至中央,下到淮委,有许多审批手续。预算当中的十个亿,国家至多能出一半。剩下一半估计五亿左右,仍是得省财政出。”
一时半会儿的确说不清,沈彦预备接待下一人。田伟国此时从包里掏出,昨晚朵颜准备的工商银行发行的一块儿,十千克重量的金条。
为了方便一眼识货,领导不推让,没加任何外包装:10KG巨大的克数印记,仿佛勾引了办公室灯光,室外自然光的所有总和聚焦。连光都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应当往哪里照耀使劲的样子。
对李璇美和柳河县同样有着些情结的沈彦,在与田伟国之前的交谈中,一直沉浸在与李璇美携手开创打造,一方土地人文经济新生的憧憬里。
眼下,见田伟国破坏了自己心中的平衡,且出手如此之重,沈彦心中隐隐有了担心。却又来不及立时教训他,只得先将金条一把从桌子上抄起,只不容分说塞进田伟国的包中,然后连人带包地让出办公室。
要不是东西太贵重,且人命关天,沈彦的英雄主义情结,是更愿意连人带东西,请他走窗户下去的。
不是装腔作势,只是官当到这一级,很多事情无法亲历亲为,难免会担心做事过程中,说不清楚哪个环节就违背偏离了初衷,情势失控。
无奈,却又阻挡不了旁人在自己身上动脑筋。做事情为什么永远要考虑的首要因素,竟是人的问题。为什么总是有人不珍惜大好的干事创业机遇,非得横生枝节?
田伟国能送这么多,势必是要在自己身上找回来比这更多,十倍,百倍,甚至···不敢再向下推理,时间亦容不得沈彦细想。如同专科医院的专家门诊一般,接下来候着的人鱼贯而入,还有更多的事,必得需要他辨别决断平衡。
朵颜办公室在郑市东部经济开发新区,大楼高耸入云端,最显赫的那一栋。每年,有省长出席的全省经济工作会,都毫无异议地在大楼顶端多功能大会堂召开。
平日里,各种实况转播的经济频道巅峰访谈,金融峰会,经贸洽谈签约仪式,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自有一派往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的熙攘。
这栋大楼,自建成,每年都要淘汰无数被市场经济先宠渥,后崩盘,无以为继,被迫迁离的商业大鳄。
有的离去便意味着彻底无翻身机会。能够静下心来,安身立命,安抚自己也曾在这栋大楼里弄潮,掌控某一个领域的经济命脉,风云起势,终算是在小辈儿面前有些谈资。终日里吹吹牛,喝喝茶,忆往追昔,了此残生,也是好的。
但凡还有时间精力野心资本重来的,只要还以中都省为大本营,最终的目标,无不是以重返这栋大楼为血洗前辱的唯一心劲。
每到年终,付得起大楼昂贵商务租赁物业费用的公司。得以将公司继续留在这栋大楼内,以彰显企业公司实力,个人身份的,内心深处也并不敢懈怠。否则,前人就是后尘的例子,永远似昨日今生一般在眼前上映着。
田伟国直奔此经济图腾而去。一进朵颜阔大的办公室,关上门,便将千人求,万人爱的工商银行10KG,象个无谓的什么东西一般扔在女人面前。
礼就是这样,任多么贵重,孝敬的那个人不肯收,便很影响心情。如同垃圾一般扔不出去,挂在手上,徒惹人烦躁。
送礼的最佳状态,永远应当是一个愿打,而另一个愿挨。
当然,还有更加登峰造极的境界:就是合作前不谈钱财。事前,全凭事情的可操作性和合理性,基本按规矩来。事成,撇开功利,貌似凭感情默契馈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