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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是“知道吗?”而不是“可以吗?”,是告知而不是商量。谷雨心下一紧,知道自己已经碰触到刘彻的底线,她能够让他不杀卫子夫姐弟,能够让他今日放过乌洛一马,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退一步想,董偃只是窦太主的面首,历史上对于他的下场也没有记载地很详细,他的生与死应该还不足以对历史有太大的改变吧。谷雨于是看了地上毫不畏惧的董偃一眼,被他那双眼睛看得有些刺痛,但终究只是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刘彻搂着谷雨,只觉得身旁有个人儿可以温暖自己的心,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温度,眼前的黑暗都不再是那般令人恐惧,其他的一切背叛和侵略都是他可以克服的问题。
明明眼下的形势并不明朗,但刘彻却有着足够的信心,看着臣服于脚下的众人,他嘴角不禁浮现出笑意,“把董相公的眼睛送回给窦太主,至于其他的人,刑场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明日过了酉时行刑,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通敌卖国!”
他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寒嗖嗖的,谷雨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地下的董偃牙齿格格直响,对刘彻说道:“你就等着吧,于单太子不日就将南下,说不定明日就将你的甘泉宫烧个干净,后日就将长安夷为平地!我们就算死了,便也要化作厉鬼和猛兽,跟着我家主公把长安城的地下也搅个天翻地覆!”
刘彻哈哈一笑,“如此甚好,我就将你们的头挂在南门下,让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你们这帮胡虏有没有机会踏足中原半步!”他说完就对身旁的军士使了个眼色,忽而想到什么,嘴角再向上一抹,“不过可惜,独独你没这个机会,忘了你这双眼睛要陪伴着窦太主的,又哪里能看其他东西呢?”
董偃恨恨地看着刘彻,本来一张精致的面孔配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实在是惹人注目,可一想到那双眼睛要活生生被剜出来,谷雨就觉得浑身发毛,终于于心不忍地说道:“你主公他只是受了伤。”
董偃回转头看了一眼谷雨,从她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心头恨意的漩涡陡然间散去,“真……的?”
谷雨点了点头,董偃瞬间放下心来,眼睛里头的恨意变成了深深的期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自己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他人的手里,哪怕那个人立马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谷雨看着董偃那个眼神,心中一动,明明走到了一条绝路,却还是能够怀有期望。她只觉得自己的眼中盈满了泪,想要再说些什么,身子则陡然腾空而起,等心里稍定,才明白刘彻已经拽着恻隐心已动的自己上了一匹大宛马,让她来不及返头看一眼,来不及跟此处告别。
刘彻带着谷雨,一骑绝尘,身后隆隆的马声不绝于耳,谷雨这才意识到原来刘彻带了这么多人出来找自己。京城局势混乱,刘彻能够信赖的也不过是这批一直养在上林苑的羽林骑。他现在为了找自己,却调动了这批精锐,也不知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谷雨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却只能默默不语,任由刘彻带着自己往长安城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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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未央宫。
天体恒星中垣有紫微十五星,称作紫宫,是天帝的居室。故而未央宫也称作紫宫。此时天已微微亮,拂晓前一刻,最后一丝灰暗消去的时候,远远看去,只觉得是一股紫气从未央宫的上方飘过,将雄伟壮观、气势盖人的宫阙渐渐拉入人的视野。
刘彻带着谷雨由北阙进入,眼前的景致有些熟悉又有些变化,刘彻骑马载着谷雨从这些宫殿当中穿梭而过,路上遇着不少宫女和内侍,众人都是一般的惊异,下意识地都垂着脑袋跪下行礼,对刘彻携美策马于未央宫的反常行径视若不见。
刘彻把谷雨一直带往前殿的清凉殿。此殿在前殿的正北方,是皇帝下朝之后休憩的庑殿,刘彻抱着谷雨下马,还没有进殿就对外边的内侍喊道:“把太常署里头的那帮太医令和医工统统给朕叫来,一个也不许漏掉。”
一边说一边已经拉着谷雨进了内殿。
一入殿,就有一股清香入鼻,原来这殿中的木柱都是由桂木制成,迎面是一座巨大的云母屏风,将殿内的灯火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映得挂满了丝帛的椒泥墙壁缤彩纷呈,猛一眼看去,只觉得是在梦境当中。
绕过云母屏风,就可见其后正中央搁着一张白色的玉石床,床上罩着紫色的琉璃帐,几个宫婢正麻利地在床沿整理着床铺,当刘彻抱着谷雨走过来,这几个宫婢赶紧退开,腾出位置给两人。
刘彻把谷雨搁在了玉石床上,隐隐有一股寒气隔着床上铺着的锦褥侵入谷雨的身子,谷雨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刘彻于是握着她的手道:“这玉石床是当初秦始皇派人到海外寻来的,能祛百病。谷雨,从今往后,你就歇在这儿。”
谷雨尴尬地对刘彻道:“这张床太冷了,我睡着不舒服,还是换个地方吧?”她何尝不知道,未央宫的前殿乃是朝议的地方,这清凉殿只不过是给皇上歇息的地方,大臣能来,后宫的嫔妃未经宣召却不得到此,她这样光明正大地住在这,刘彻方才又让那么多太医来给自己看病,这个待遇她可承受不起。
“白玉床能够祛毒,你躺在这上边总是要好些的。”见谷雨还是绷着脸,刘彻沉吟片刻道:“那好,我让人把这张床搬到椒房殿去,你就住那儿!”
他刚说完,谷雨就想起那次刘彻就是带自己从椒房殿出宫的,连忙摇头道:“那儿不是鬼屋吗?”话还没有说完,刘彻就笑道:“那儿现在可不是鬼屋,那是朕的寝宫。”
谷雨蓦地一惊,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就不能有别的选择吗?”
刘彻肯定道:“不能,朕想时时看到你……”
听到刘彻这句话,谷雨突然愣住了。既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待多久,又为什么要拒绝刘彻的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谷雨于是苦笑道:“那就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
背后的婢女们面面相觑,从来不曾见到刘彻像今日这般对待一个女子,一时之间都不知做什么好。
刘彻摸了摸谷雨的脸,将她散乱的头发向两边抹去,在替谷雨盖上被子的时候,手轻轻捏了一下谷雨的膝盖,见谷雨没有反应,手上不禁加重了力气,“怎样?”
谷雨躺在床上,看不见刘彻手上的动作,只是不解地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怎样?”
刘彻已然明了,一颗心沉入谷底,但表面上却只是什么都不肯表露,而是挤出一个笑道:“我看你是累了吧?不如先躺着睡会儿,等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谷雨羞涩地一笑,“你刚才背我走的时候,就睡了会儿。太医不是一会儿要过来吗?不如先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吧。”
不一时,太医令和几个医术比较高明的太医匆匆而来,几个人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只是向谷雨询问了具体的情况,刘彻一一作答,太医又查探了谷雨的身体状况,待刘彻和谷雨相问的时候,只说是需要商量合计,才能给出定论,也不贸然给出答复。
这几个人出去后,新一轮的医工又进来轮换着瞧谷雨的病,他们越是不说情况,谷雨的心里就越是明了,身子不能动弹,脑子却如明镜一般。乌洛之前所说的,又不是玩笑话,那个什么狼居胥山的蛊毒,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搞定的?
这两日,这些医工都在清凉殿进进出出,照例只是瞧病,问病,却什么都不敢说,谷雨心下了然,他们的默契只怕不是出自于职业道德,而是早有人授意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