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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此可有何话要说?”太皇太后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但是这样的声音依旧尖细,就仿佛是细薄的刀片贴着人的皮肤刮着,令人难以忍受。
“皇帝是不愿意说,还是无话可说?”死寂一样的殿中,太皇太后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虽然这殷厉帝的皇后已经活至如此高寿,又常住在寺院里吃斋念佛,但是此刻却没有半点吃斋念佛之人应有的慈爱之相,那目光锐利落在殷晟身上,如刀如剑似乎能伤人,而脸上和蔼的神情再寻不到。这是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说这便是太皇太后原本的面貌?当然,此刻的气氛下,宫人皆是提心吊胆,还有谁有心情去想及其他。
而殷晟听完这话,依旧没有开口,眯着眼,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太皇太后见得殷晟这个样子,心中恼火,“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门外道,“皇帝乃九五之尊身端坐龙椅之人,本该心怀社稷处理国家大事,可是如今的朝政又是谁在主持?——是厉王!厉王身为检察长,为皇帝分担忧虑处理些国事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也要有些分寸。自入春一来,皇帝可是渐渐疏远国事,先是说出宫体察民情,然而最后却是去了夫苑狩猎,甚至将封妃的事情一拖再拖,等到好不容易封了妃,又到如今的狩猎,所有的国事几乎都是由厉王来处理,大权旁让……皇帝,你是在摆空架子么?”
殿中空气一点一点的冷下来,窗外下的仿佛不是雨,是冰雹,是雪花。殿中伺候着的宫人只觉得自己听着都一身冷汗血色全无。殷晟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殷朝的太皇太后,自己的祖母,终于开了口。只是那脸上淡淡的什么神情都看不出来,仿佛听的不过是他人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皇祖母说的,孙儿都知道。皇祖母还有何教诲么?”
“皇帝,你怎地如此……”太皇太后说到一半,因着气极,话也说得快,一下子气岔在哪里,便咳嗽起来,慌的一旁的季明赶紧上前来拍着太皇太后的背,一旁的宫人赶紧递上一杯茶,太皇太后坐回椅上喝着茶,顺了好一会儿的气,这才稍稍缓下来。
季明看着太皇太后如此,对着殷晟一躬,开口道,“皇上,恕季明多嘴,太皇太后这是关心皇上,请……”
“请什么?主子在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别忘了,这里是仪龙宫,可不是在东源宫,哪里有你放肆的份。这个,宫中的规矩,用的朕来你么?”殷晟开了口,那话听来是一副怒气难抑的样子,然而语气依旧淡淡。季明察觉不对,赶紧缩了头退回原来位置不敢再说。
而一旁的宫人也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皇上这番语气,明显已经不满。而此时,殿外风雨凄凄,殿内也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皇帝真是聪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太皇太后笑起来,但也不过是皮笑肉不笑罢了。
“季明这是出于为哀家担忧之故,请皇帝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请不要怪罪于他。哀家这次来,是为着别事。”
“皇祖母关心孙儿,孙儿可以理解皇祖母的一番苦心,季明既然是为主子担忧,那也就罢了。只是,皇祖母还有何事?孙儿还以为皇祖母是因着大权旁落而来,却不知还有比这事更重要的。”
“皇帝何必这样冷冷的说话,哀家知道平日疏忽了皇帝,可是在哀家心中,无一日不挂念皇帝,哀家所念所为都是为了皇帝啊。”
殷晟没有说话,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情来。太皇太后见殿中紧张的气氛稍稍好转了些,声音也缓下来,眉目中露出慈爱的神情。
“皇帝有三宫六院也是平常之事,哀家也不好多过问。只是皇帝,这宫中女人甚多,谁知道哪些是不是别有用心的。皇帝不如多去妃宫那边走动走动,湘妃、绮妃、苔妃,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来着的,秦妃还是公主。皇帝,可别冷落了她们啊。”
这话仪龙宫里的人都能理解,这说的别有用心的人自然是指碧盈了。殷晟听着眉一挑,唇边上扬,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已经惊动到皇祖母那里去了,这宫中是人的嘴太碎还是都活的太闲,如此烦扰太皇太后,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柯凡,你是怎么管的?”
“请皇上恕罪,奴才明白该如何做。”
“皇帝,你这是要包庇她么?她此刻在哪里,哀家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竟然叫皇帝如此,可莫不是个狐狸精?若是那样,那可是祸国祸民的因,不能留在宫中。”说着,太皇太后眼光一扫,看着宫中。
今日仪龙宫当值的捷苓是冬莱,听得这话,不由得转头看了看站在殷晟身边的柯凡。而太皇太后手里端着茶刚要喝,却先开了口,斥道,“哀家可没有要问柯总管,你身为当值的捷苓,听不懂哀家的话么?!”
冬莱身为当值捷苓,身上的宫服自然与一旁的宫女微有不同,故而太皇太后一眼就知道谁是当值的。而受斥的冬莱只得转了身,看着大殿一角的窗台边,那里,华音站在那里伺候着。而碧盈,一副沉睡的样子。见得如此,冬莱只得回话道,“回太皇太后,夫人已经睡了。”
“既然睡了,又何必惊扰了呢。”见得太皇太后又要开口,殷晟想也知道下句一定是让人唤醒碧盈,于是先开了口。
“皇帝,可真是纵容她。哀家在此可要奉劝皇帝一句,万事皆要按礼制来,否则日后如何让人信服,她可是平琉宫的宫女,除非生下皇子才能封上个贵人……”
“若是,朕册封为贵妃呢?”殷晟将话题一转,碧盈便得以安然的继续睡着。谁也不记得前一刻太皇太后本是要见碧盈的事,至少,是太皇太后已经忘记了这事,因为她此刻听得殷晟这句话已经被气得声音尖锐的在殿中回响起来。
——“皇帝!!这怎么可以,不过是平琉宫里一个小小的宫女……”
“皇祖母,她原本是选入宫的秀女。”
“秀女?!秀女又如何,如今也只是一个宫女了。皇帝若是册封她,那么,满朝文武会如何想,天下百姓会如何想。满朝文武会认为是皇帝沉迷女色置礼制不顾,而天下百姓也会认为皇帝连礼制都不理那法规岂不是也如儿戏一般。这样下去,殷朝国威何在?就算皇帝不顾自己颜面,哀家还要顾着自己的颜面!”
“如此说来,皇祖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担忧自己会被自己的孙儿拖累,脸上无光?”
“皇帝岂可如此想?”然而这话说中太皇太后的心思,故而太皇太后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要掩饰,只听得殷晟淡淡的笑声中似乎略含一丝嘲讽之意。
“孙儿决意要做的事情,又何须别人来提点。皇祖母先前也说过了,这殷朝上上下下都属于孙儿,若孙儿说对没有人敢说是错。而这件事,孙儿无错,那为何不能做?还是皇祖母年老忘事,7年前的那件事莫非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若是如此,可要多补补多养着。又或者是皇祖母早对那件事释怀了。”
“皇帝……”那时间一点出来,太皇太后仿佛是听到最为恐怖的事情,脸色立马一变,厚重脂粉下想那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连声音虽低也能听出几分慌乱。
——“皇帝怎可如此,如此说……”
“皇祖母希望孙儿如何说,希望孙儿帮皇祖母再想起点当年的事情么?”殷晟的目光冷冷的凝着,仿佛能穿透人心,给人致命一击,太皇太后也不敢对视,只得转了头看着窗外,那呼吸深深,一呼一吸旁人都听得极为清楚。
“皇帝,难道对哀家不满,嫌着哀家多管闲事了么?”
“孙儿不敢。若皇祖母如此认为,孙儿也不会介意。”
那话问得急,答话也回得快。乾辰殿里,两个人,谁占上风谁处劣势,一眼就分明。
“皇祖母若是累了,便回宫歇着,别累着了。季明,你可要尽心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定第一拿你是问。”
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又怒又惧的神情,末了,抬脚要走,却是听得身后殷晟的声音冷冷的风一样从背脊后吹过。
——“皇家寺庙里修身养性甚好,又得以近佛灵之气,而且身处清静之地,又可远离烦忧。所以孙儿觉得,皇祖母还是回皇家寺庙里住着较好……”
太皇太后听得这话,身形一顿,末了,慢慢的转过身来,仿佛是极为艰难似的,过了好半天才终于转了过来。宫门大开着,灰色的天,灰色的雨,茫茫的凄凉的灰色,红色的宫门,红色的地毯,这殿内的红光中笼着一脸苍白的太皇太后。
“孙儿恭送皇祖母。”
“恭送太皇太后……”紧接着,是宫人的声音。这声音如此的整齐,如此的没有感情,如此的凄凉。
而大殿一角的窗台边,碧盈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宫门前的太皇太后身上,是那样清亮的目光,没有一丝睡意,也根本就没有睡着过。等得看着太皇太后转身离去后,碧盈又闭上了眼睛睡去,脸上那因看着太皇太后而浮现出的复杂神情也随着自己入睡而渐渐换成了宁静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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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朝中元440年,在秋日狩猎后,史书上如此记载:
中秋至,太皇太后与新帝、妃宫一道登台赏月共享天伦之乐。宴中,太皇太后将权力交由妃宫,后宫权力自此后全部集中在妃宫手中。而秋末,太皇太后移驾皇家寺庙,一心念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