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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城里四周尽是淫歌盈耳,车马喧逐。便是城外,那江边船舶停泊之处,也是灯火万点,笑语远喧。
丝竹弦管,以及猜拳赌酒,江水也几乎为之鼎沸,更兼时当红袖飘香,花枝掩映,真是好一片繁华景象。
此地取情是自古以来,名震天下的烟花繁华盛地扬州。大凡是腰缠十万而又鸩嗜风月之道的权贵巨贾,莫不神驰向往,总要驱车买掉,至此一游,方算是曾经开过眼界。
这个当儿,一匹健马驰过江边,马上是个壮硕少年,眉字神态和动作,以及一身打扮,饶有强横恶少的味道。
他勒马四顾,目光掠过靠泊码头千百巨舶,双目一挑,露出一副凶霸霸的样子。距他不远有几个精壮的船夫和脚夫之类的人,都停止谈笑叫嚣,讶异地望着他。
这个少年瞪大双眼,向船舶瞧个不休。
最后微微露出惊讶色,自个儿咕噜了几句话。随即驱马向城而去,此时,一个脚夫匆匆起身,远远跟着他。
但见这一骑入城之后,逞自入栈投宿。
那脚夫打听到这恶少姓徐,名少龙,年约二十三四,行囊简陋,带有长刀和一把匕首。
当下迅即回到江边,走到一艘船上。
船内灯光明亮,人影幢幢,传出来呼三喝四之声,骰子瓦瓷碗中滚动,脆响过后,便传出欢呼或咒骂的喧哗。这脚夫钻入舱去,没有人理会他。
他小心翼翼绕到一个青衣大汉的身后,趁大家正在纷纷落注之时,轻轻碰了那大汉一下。
对方回头而望,脚夫堆起馅媚的笑容,向他打个手势。这青衣大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仍然点点头。
脚夫连忙退出舱外,等厂一阵,那青衣大汉也走出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在码头挑运为生的人。
他道:“什么事?”
那脚夫道:“有一个家伙,如此这般,现在落脚于城内客栈中。”
青衣大汉想了一下,才道:“这姓徐的小子虽然行径有点可疑,但也见不得会有问题。
不过无论如何,你既然把消息传来,总不会让你白跑。”
他塞给对方一块碎银,那个脚夫连连弯腰道谢。青衣大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于岸上黑暗中之后,突然一转身,跨过邻船。
码头上千百巨舶,都紧贴靠泊,所以他不须跳板,一连跨过七八艘,最后,在一艘非常巨大的船舶上停下脚步。
这青衣大汉露出审慎神态,先想了一想,这才进入船舱。
舱内灯火通明,有两个佩刀大汉,分坐两边的窗下。
见他进来,都站起身,点头招呼。左边的佩刀大汉压低声音,道:“萧二爷想找头儿么?”
这个被称为萧二爷的青衣大汉点点头,道:“现在方便不方便?”
那佩刀大汉笑一笑道:“刚刚那鸨儿送了一个小妞儿来,头儿给留下了。”
另一个竖一下姆指,道:“新货,萧二爷瞧过之后就知道了。”
萧二爷也笑一笑,道:“你们哪一位进去通报一下,如果不便,我明儿早上再来。”
其一立刻跨入通道,前往后舱通报,剩下的这一个大汉道:“目下他们还在喝酒,咱们黑旗分舵的三位头儿都在,大概不会不方便吧!”
萧二爷点点头,随口问道。”妞儿多大岁数了?是什么地方的人?”
那大汉道“大约是十六八岁,听说是北方姑娘。”
这些老鸠真是厉害,力量竟远达北方,我记得以前有一个女孩子是云南人,可见得他们的势力,真是遍及全国南北。”
正说时,先前那个大汉已回转来,道:“头儿请你进去。”
萧二爷穿过那条通道,从敞开的舱门进去,但见此舱极为宽敞,当中摆着圆桌,酒肴纷陈。
三个中年人,各拥一女而坐,见他进来,也没有稍稍推开怀中的女子。萧二爷也似是司空见惯,笑嘻嘻的向这三人依次行礼。
他首先见礼的是个粗豪大汉,敞着胸膛,露出一片黑毛。他称之为“姚舵主”其余二个,一瘦一胖,瘦的姓马,胖的姓孙,都称之为“副座”可见得这马孙二人,必是副舵主的身份。
姚舵主哈哈一笑,道:“萧远,你来得正好,来,先喝一杯。”
萧远接过一个侍女送上来的酒杯,干了之后。
马副舵主问道:“什么事使老萧你离开了赌桌,难道有意思玩女人么?”
孙副舵主笑道:“若论此道,你找到姚者大请教,断不会惜的。”
萧远道:“属下得到一个消息,虽然没有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来向舵主报告的好。”
他把徐少龙之事说出来,但姚马孙三人都不以为意。
还是孙副舵主说道:“那厮既是一派流氓恶少之风,咱们更不须重视了,像他这样的人,每日不知有多少个经过,不过老萧向来以精明细心著称,他既然注意了,必定有值得怀疑之处。”
萧远道:“据那线人说,徐少龙在码头边,专看桅灯,好像在计算数目。属下只听到这一句,才觉得有查他一查的必要。”
姚舵主点头道:“你负责调查,要多久时间?”
萧远道:“决者一日,迟者三天,相信总可查明那厮的底细了。”
姚舵主道:“就是这样吧,现在舱里的女人,都不许和外人接触,等萧远查完之后,才放她们回去。”
马孙二人都点头称是,萧远欠身行礼,退出之前,看了姚舵主身边的女子一眼,但见她肤色白皙,身材匀称而高大,果然是北方胭脂的体型。面貌长得颇为娟秀,年纪又轻,烟花之中,实是不易多见。
因为她年轻焕发,毫无丝毫残花败柳的样子。
萧远不久就到了城内,身边带了四个精干的人。
那徐少龙不久就独自离栈,没有带刀。
萧远派一个人去搜查他的包袱,验看他的牲口,以及向店伙打听有关此人的任何言谈举动。
他暗暗跟蹑着徐少龙,走了一程,发觉处身在花街柳巷之中,不禁暗暗失笑,心想这小子找女人来了。
徐少龙走窑子之时,显然相当内行,但态度却很横蛮。到了第四家,就发生事故了。
萧远在场看得很清楚,只见那窑子的四个流氓保镖,包围着徐少龙,掳袖摇拳,大有动手打他之意。
但徐少龙一点都不惧怕,口角间突然揪住那个老鸨,拍拍拍连打了四五个耳光,老鸨哀呼痛号,敢情牙齿打掉了好几个,面颊一片青肿。
那些保镖抢救不及,直到对方把人打了,推倒地上,这才涌上去。一片喝打喧声中,刀光闪耀。
原来这些流氓已取出短刀动手。
眼看即将酿成大祸,一时群驾乱飞,早先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四散,萧远站在一角,作壁上观。看他的情形似乎感到很过瘾。
徐少龙赤手空拳,在四个手持凶器的流氓包围之下,竟然不惧。只见他拳打脚踢,一忽儿就把这四人都打得躺下,再也不能起身。
萧远虽然走过无数的码头,阅历极丰,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横蛮无理而又凶恶之人。
原来这徐少龙动作很快的收拾起四把短刀,在每个流氓腿上分别刺杀一刀,就像厨师把菜刀插在砧板上一般,留在他们腿上。
之后,揪起那老鸨,要她办到三件事。一是赔偿银子若干两。二是此地营燕中,送一个最好的给他。三是当众向他叩头赔罪。
那老鸨见他手段凶狠异常,岂敢支晤。所有的条件都一一答应了。
门外塞满了看热闹之人,竟使得那四个昏迷负伤的保镖,要抬出去时,也几乎无法通过。
萧远一直在院子角落的暗处,地势甚佳,可以兼顾内外的情况。他乃是老江湖,一看而知这个姓徐的恶少,乃是有意在这繁华甲天下的扬州抢地盘来了。
因为看他出入窑子之时,甚是内行,当然晓得这等地方,必有当地的黑道人物保护,不容别人逞野。
老鸨带了徐少龙进去,召集全院鸳燕,让他挑选。群雌粥粥,竟有四五十个之多。原来这一家窑子,规模最大,名气响亮。那徐少龙既然要抢地盘,当然要找上最大的一家了。
萧远冷眼旁观,过了一会,门外的观众忽然都迅快四散。然后,一伙人悄悄进来,个个都带着兵刃。
为首的一个身材矮小,面色青白,但行动矫捷,双目闪闪,一望而知必是狠毒过人的脚色。
萧远可认得此人,晓得就是扬州四虎之一的白面虎毕博。据说此人虽然出身于市井无赖,但后来却知书识字,读了许多书,所以比一般黑道人物,狡活得多。此外,他狠毒手段,以及武功也颇有名气。
这扬州四虎乃是扬州四个黑道恶霸,各踞一方,被人合称“四虎”而已,并非是结盟弟兄。
白面虎毕博入得院中,只一挥手,二十余手下只剩了几个没动,其余十多个都分窜隐匿起来。
萧远当门外观众四散之后,早已有备。这刻已攀上二楼,俯首下观。
毕博布置既竣,身边一个大汉便大步入屋。片刻间,徐少龙随同这个大汉出来,锐利地注视毕博。
双方互视顷刻,徐少龙首先冷笑道:“你是谁?”
毕博道:“兄弟毕博,向来对得起江湖朋友”他的场面话上开个头,徐少龙已摆摆手,道:“闲话少说,兄弟打算在扬州混一段时间。你老哥暂时让一让吧!好在你已喝足吃饱,也不在乎几间窑子,对也不对?”
身侧一个大汉疾跨两步,刷地拔出长刀,寒光闪闪,虎视着徐少龙。
那大汉一亮出门户招式,躲在楼上看热闹的萧二爷便自双眉一皱,想道:“这真是大大出人意料之事,像白面虎毕博这等流氓头子而已、手下居然网罗的有这等好手,我五旗帮如果不再多方吸收人才的话,行将变成老大无能,徒有虚名的第一大帮会了。”
他这念头转动,底下已经动手。那徐少龙赤手空拳,被对方的长刀迫的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要知那毕博的手下,刀法实在精妙纯热,尤其是刀风劲厉,显示出他内外兼修,并非是徒恃胆勇和蛮力之辈。
因此,话说回来,徐少龙能够勉强拆解了十余招之多,居然尚未溅血当场,已经是十分惊人之事了。
眼看他越发不支,动辄便有丧命之虞。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接刀”一道寒光,随声而下,疾射徐少龙。
徐少龙伸手疾抄,一把锋快短刀已经入手。
但见他同时间,从衣襟底又制出一把匕首。双刃并用,呛呛呛连接封架了对方三招。
对方的锐气顿时为之大挫,徐少龙岂敢放过这个绝佳机会,揉身扑上,两口短刃洒出一片寒芒,展开了凶狠险毒的反击。
形势登时为之一变,刚才徐少龙只有挨刀的份儿,目下犹如猛虎出押,威风凛凛。对方空有锋快长刀。却被他的近身肉搏招数,迫得全然无法施展,连连后退,败势已成。
白面虎毕博带来之人可不算少,目下只有一个在动手,论理尚可驱众围攻,希望扳回败局。
谁知他居然急急撤身出院,同时发出逃窜的暗号。
霎时间全都走个没影,包括那个出手的大汉在内。
徐少龙透一口大气,也不迫赶,只抬头四顾。自然他乃是在找寻那个临危借刀与他的恩人。
楼上没有动静,他低头审视了一下手中的短刀,突然一怔,似是认得出这口刀的来历。
这间窑子的龟奴和老鸨,都骇得躲在屋内,不敢出来,反倒是那些鸳鸳燕燕,先后现身,把徐少龙围在当中。
这些沦落在平康倚门卖笑的女人们,纷纷抢着向他发问。其中不乏劝他赶快逃走的,也有些抢着告诉他,那白面虎毕博如何厉害。
徐少龙只微微笑着,遇上可以答的,例如他的姓名籍贯之类,他都答了。
最后,他高声说道:“姑娘们,让我过去行不行?依我看来,那老鸨早就该找你们出来,堵住我的出路了。”
哗笑声中,徐少龙又道:“你们的确比毕博还要难惹,幸好咱们不是冤家对头,现在让我把老鸨抓出来,二则与她谈判条件,二则我也得布置布置了。”
这一群风尘女子立刻散开,俾便让他通行。只因徐少龙所持的理由,恰好投了她们所好,以及使她们都十分动心。
要知大凡沦落在勾栏中,每日的经历,都极是悲惨,每天总会有些同伴挨打,骂是更不必提了。
所以徐少龙说要揪老鸨出来谈判,意思跟“修理“那老鸨差不多,试问她们谁不高兴呢?
其次,这徐少龙纵然也是吃黑饭之人,但起码他年轻好看,又未有对她们横施杀手之事,因而在她们心中,当然是偏向徐少龙,不想他被毕博杀死。
徐少龙大步入屋,由于得过众女指点,一下子就把老鸨找到。当场收下一笔孝敬,又约定了条件。他这才大步出门,往别一家窑子走去。
他这件事早已轰动这一区的窑子,所有的老板鸨几龟奴等,无不胆战心惊。并且这一区乃是毕博的地盘,毕博吃瘪逃掉,也就没有人敢出来干涉了。
徐少龙兜了一转,怀中的金银已经不少,当下打道回府,走在大街上,路人熙攘往来,忽然有一个乞丐跟上来,伸手乞讨。
他瞪了那乞丐一眼,露出很不耐烦的神情。那乞丐却当他瞪眼之时.向他挤挤眼睛,迅快地道:“借刀的人想见见你,但不便给毕博知道”
徐少龙哦了一声,机警地继续行去,一面探手入囊,作出掏钱之状。
只听那乞丐在背后说道:“前面有家饭馆,你打后门出去,自然有人带路”
徐少龙丢了几枚散钱在地下,扬长而去。果然走了一段路,便有一家饭馆,刀构乱响,香气四溢。
徐少龙大步行去,好在饭馆内客人甚拥挤,所以无人注意到他竟是一逞从后门离开的。
后门外有个劲装汉子,见面问一声“是徐大爷么”?
随即带领他穿过许多巷子,来到一处屋字,推门而入。
厅中灯鸩明亮,一个相貌很精明的青衣大汉、站在门边相迎,见面便报上姓名是萧远。
徐少在肯定没有别人之后,才道:“刚才是你把刀借给我的么?”
萧远道:“不错,正是兄弟。”
徐少龙一点也不客气,亦不转弯抹角,道:“为什么呢?”
萧远笑一笑,道:“徐兄这句话,叫兄弟好生难以作答。大概是徐兄的胆色,以及当时的处境孤单,所以使兄弟甘犯江湖大忌的吧厂徐少龙道:“这且不谈,我先请教一事,萧兄既是江湖好汉,只不知是哪一条线上的高人?”
萧远淡淡一笑,道:“徐兄查看兄弟的短刀时,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徐少龙心中微凛,忖道:“此人观察力之强,实是罕有。”
当下哈哈一笑,道:“萧兄好高明,无怪五旗帮在大江南北,号称第一了。”
他略略停顿一下,又道:“萧兄借刀之恩,兄弟无以为报,这囊中所有,皆是萧兄的。
只望你不要嫌少,日后有机会还是要报答的。”
萧远摇摇头,道:“若是为了钱财报酬,什怕你出的比毕博少得多了。”
徐少龙额首道:“这话甚是,毕博出价多少?”
萧远道:“徐兄别误会,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事实上当时兄弟如果亮出敝帮的招牌,毕博再狠,也不敢怎样。只是那样一来,坏了江湖规矩,二来不能成就徐兄的名气,所以躲了起来,不曾露面。”
徐少龙道:“贵帮的身价,自然不是区区地痞流氓可比。不过萧兄也用不着专门告诉我这些话,假如尊意是要我退出扬州,说出来就是了。”
萧远道:“兄弟亦没有此意,你愿意为那块地盘而留在扬州,与毕博争斗,悉听尊便,但兄弟却有一个意见,请徐兄参考参考。”
他停歇一下,又道:“徐兄可愿抽个空,去与敝帮的一位高级人物见见面?”
徐少龙沉吟一下,才道:“这又有何不可?但此举必须秘密行事。因为兄弟来扬州闯字号,可不打算倚仗任何靠山”
萧远道:“行,你放心跟我走,包管无人得知。”
于是,半个时辰后,徐少龙变成了一箱货物,运上五旗帮黑旗舵主的巨舶上。讶在这些船只,时时有秘密上落货物之事,谁也不加注意。
箱子一打开,徐少龙跳出来,放目一瞥,但见舱中甚是热闹,连同萧远和自己,共有五个男人,此外,尚有三个妓女。
这妓女都被灌了不少酒,放浪形骸,个个衣服半解,春光融泄。一时使人眼花撩乱,心头发痒。
徐少龙目光在其中最年轻美丽的妓女面上停留了一下,这才向拥住她之人望去。但见此人神态粗鲁,满面剽悍之气,胸际黑毛浓密。看那气派,分明就是此间的领袖人物了。
果然萧远介绍说,那一个就是黑旗舵主姚大壮,其余两人是副舵主。只看他们的眼神,便知全都有一身高明武功,绝对不是一般的帮会人物可比。
萧远又道:“姚舵主听说徐兄年轻艺高,胆大过人,所以特地命我带徐兄来相见。”
徐少龙虽然一派杰鳌不驯的样子,但面对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狠脚色,可也不敢任性据慢,一一见过,这词问相当恭敬。
萧远甚为高兴,因为他最担心的是这一点。以姚大壮的脾气和地位,徐少龙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若然有丝毫轻慢之态,非被他当场毁了不可。现在,只要弄清楚一件事,就可以实行招揽他人帮的计划了。
他道:“徐兄,在咱们欢叙以前,兄弟奉命问你一句话,希望你从实见告。”
徐少龙道:“萧兄即管问吧!”
萧远道:“你人城以前,何故在码头边逗留?”
徐少龙一怔,讶道:“你们如何得知的呢?”
他声音之中,充分流露出他心中的惊愕,还带有一份敬意。
舱中之人,都感到很满意。
马副舵主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懂得辨认帮主船舶,我们焉能置之不理?”
徐少龙哦了一声,略略寻思,便道:“我明白了,当时码头旁边有几个闲汉,一定是他们监视我的,对不对?”
马副舵主含糊说道:“也许是吧!”
从这一点,人人都知道了徐少龙虽然聪明,但却不是久走江湖之辈。因为这种放哨监视外人的秘密,如何能开口询问?弄不好,钉子有得碰,这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其次,他那种横蛮凶霸地去抢地盘,徒然结了不共戴天之仇。还不如私下登门找毕博较量,胜了之后,谈判条件为佳。
上述都是老练江湖之人,所不肯为之事。只有像徐少龙这等初生之犊,才干得出来。
徐少龙解释道:“我从一位水道前辈口中,得知如何可辨别为帮会船舶之法。他还嘱咐我,假如码头上,贵帮的船只数量最多时,就千万别出手闹事。我一路行来,几个大码头都是贵帮之船最多。但我又用尽了盘缠,迫得非动手不可了。
看来那位老人家的话真不错,我才一闹不久就到了贵帮的船上。”
这话说得大有敬畏佩服之意,比之千百句谈词,更能使姚大壮等人高兴,以及更深信地乃是初出茅庐,到江湖上闯荡抢地盘的小伙子。
萧远已得到暗示,当下说道:“徐兄弟,以你这等人才,若然单单在扬州一地,纵然雄霸一时,也是有限得很。大才小用,也未免太可惜了。”
徐少龙焉能听不出他的话,但却沉吟不语,一望而知他乃是在斟酌考虑。因此,其他的人都不开口,等他表示意思。
他想了一会,才道:“萧兄这话太夸奖我了,只不知除了在扬州这等大地方混混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好去处?”
徐少龙道:“假如你抱负不凡,想在真正的江湖道上,虎视鹰扬,大大作为一番。那么,目前恐怕只有敝帮,具有这等基础。”
徐少龙眉字问露出喜色,但面上仍然保持淡淡的,说道:“在下无一技之长,流浪江湖。而贵帮多年来风云一时,龙皤虎踞。在下就算得到姚舵主和各位当家的推荐,但只怕将来仍然是庸庸碌碌,砧辱了各位美意。”
他已表示他并非不想入帮,只是先把退步讲好,或者仅是谦虚的意思而已。
姚大壮道:“只要你有意作一番事业,在本帮中,机会较别处多些。”
徐少龙当下向姚大壮跪下行礼,表示拜在他门下,追随效力。这时,萧远和两个副舵主,都凑兴的举杯恭贺,姚大壮正在酒兴头上,十分欢喜,笑声不绝,那酒更是大献大概的干。
到了翌日,徐少龙奉派跟随萧远办事。由萧远介绍这黑旗舵中的七八个高级人物见面认识、由于他是姚大壮亲收的门人,辈份相当的高,与这些老帮众见面时,多是平辈行礼。
萧远整天和他在一起,有意无意的闲谈之中,犯他的身世问得一清二楚。此外,并没有派什么工作给他。
如此一连过了三日,萧远只是讲述一些水道各帮会的情形给他听,反而本帮的组织状况,都不曾提及。
第四日早上,萧远独自去见姚大壮。
不久,就回来招他一同前去,姚大壮态度显然亲切得多了,敢情这三日他很少和徐少龙见面,即使见到,也只淡淡的招呼过,绝不多说话。
但今晨情形不同,姚大壮很高兴的向他说道:“你的身世,经过本帮查明属实,同时也替你把家乡两件杀人案子销去,你如今即使返乡,也不再是黑人了。”
徐少龙心中的确很佩服这五旗帮势力之大,也对他们的缜密手法,另眼相看。
萧远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份案卷,递给徐少龙,笑道:“这就是你自供的出身经历,三日来调查所得,都注得明明白白,你自家看看可有遗漏或不对的地方没有?”
他表现出敬意地双手接过,打卉卷宗,首先发觉卷宗内夹着一叠文件,毕是整洁的小楷,誊录得十分干净清楚。
这使他有了第一个想法,那便是这“五旗帮”已从一般的江湖帮会,蜕变为组织严密,很有纪律的团体。
尤其是在吸收人才之时,十分慎重一这是从那工整的楷书卷宗纪录看出来的,假如是普通的黑道帮会,能够派人去查核身世,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留有案拳?更加何能有工整楷书誊录)但这只是一个看法而已,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严格的官僚式的制度,很容易使上位者忘了自己的艰苦和出身,而以弄权为事。
其次,凡事大有制度,也每每流于老大,不够机动。
像这等黑道帮会,当然是不能和官府组织比拟的。
他一页首先叙述如何发现他的经过,十分详细,一直到他见到姚大壮为止。
第一页一页的翻下去,在这一部分报告后面,有一段分析,说他是没有经验而又是有黑道人物气质的人。
后面还加上萧远的批注,最后是姚大壮的签名,表示他已阅过。
接着就是他的出身。
上面写着是徐少龙,小名“阿横”安徽怀宁人,自幼强壮,性情横暴。十四岁时,父母双亡,便开始在各乡流浪过日。由于他孔武有力,不久,就成为四乡的著名流氓头子,无人敢惹。
两年后,忽遇异人,传以武功,因而更加如虎添翼,横行乡里,每逢赶集庙会,专做开赌等不法勾法。
去年秋间,因细故殴毙两个乡人,初时还没有事,后来有人诉告至省,详案得实,乃行文严缉,因此存身不住,今春逃离故乡,沿江流浪。经过几个月的亡命逃窜,前几日抵达扬州。
这案宗上注明他今年什二岁,连出生日子都查出来,使人看了,不由得要倒抽一口冷气。
再后面就是本帮如何替他销去此案的进行方法,以及所得到的保证和答复。当然目下还未正式办妥。手续,尚须等候一段时期。
徐少龙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点人人皆能看得出来。
姚大壮道:“你从今日起,方算正式加入本帮。谒见帮主之举,为期不远。所以希望你先好好立点功劳,这样就比较好此”
当下正式开香堂,行那入帮之礼,仪式相当隆重。
徐少龙在此仪式中得见黑旗分舵大部分的人,还有几个是其余四旗分舵的高级人物。
晚上,在城郊一座大宅内举行盛宴,徐少龙就因而见到了舵主姚大壮副舵主马奕和萧远的家眷。
姚夫人虽是徐娘半老,但浓妆艳抹,遍体绫罗,加以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很惹人注目。
尤其是她纵情言笑,自有一股娇媚不羁之态,大凡是男人见了,总免不了会为之心猿意马。
不过由于她是以凶悍狠辣著称的姚大壮的压寨夫人,谁也不敢有非非之想。
马副舵主的夫人是个乡下女人,无人注意。
反而那萧远的浑家,年轻而又漂亮。
姚夫人对她似是很关心。
后来徐少龙才打听出萧夫人是姚夫人的堂妹。
有了这等关系,无怪姚大壮对萧远言听计从了。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好些内眷,也都不避男女之嫌而参加盛宴。
吃喝谈笑之间,充满了江湖人物的气氛。
这一座大宅院,大家都称之为“老庄”想必就是黑旗分舵的老巢之意。开筵之前,萧远曾经带领徐少龙在“老巢”四周以及宅内到处看过,并且告诉他夜间守卫的情形。
又向他提到一旦发生事故,须得加强守卫之时,舵中任何一位身手高强之人,都可能被调派回“老庄”护卫巢穴,所以要他小心的看,以及用心记住各处形势。
这一场盛宴,直到午夜方始结束。
徐少龙被灌是大醉,狂歌乱语之后,继而失去知觉,被人抬到一个房间睡觉。
翌日很晚才起身,盥洗已毕,自有邻房的同参弟兄照顾他。
不久,萧远来了,带他出去。
对面是个露天院子,而院外则传来瀑瀑流水之声,似是一条河流。徐少龙正要询问,萧远已领他从一道侧门出去。
徐少龙但觉眼前一亮,便是一条深阔的河流,再过去是一片平畴,声浪翻翠,视野甚是广阔。
河边筑有码头,此时停泊着大小不等十余艘船只。
桅上皆有五旗帮的独门旗帜。
萧远道:“只有这一面昨天没有带你来看,这条河道,直过二十里处的运河,本帮以水道为主,所以大凡是各舵的老巢,都是选择在河道旁边,以利船只直达。”
他们走落一艘狭长的快艇中,两名水手立刻解缆操舟,萧远不时把水上的功夫,指点与他。
不久,就到了江边码头,那艘快艇轻巧自如地挤人船舶队中,最后停在姚大壮的座舶旁边。
萧徐二人登上大船,在后舱中见到了姚大壮和马孙两个副舵主。
他们似是正在商言什么重要之事,萧徐二人进来,便马上停止。
徐少龙耳朵很尖,已听见那马奕最后说的是“黄旗分舵”不大合作这种意思。心知必是本帮内部的重要问题。
所以不便给他这个新入门的弟子听去。
姚大壮随即问起萧远打算派徐少龙担任什么工作,萧远道:“如若当家的有意让徐兄弟走动,今晚的行动,便可给他去办。”
姚大壮点点头,道:“不错,交给他六条快艇,找个老练的人做他的副手。
既然他武功很好,今晚的行动是他的事了。”
萧远欣然道:“好极了,这叫做‘人尽其才’,徐兄弟不愁不立功了。”
他转面回头对徐少龙道:“今天晚上咱们去押运一批私盐,去收货时你是前锋,返时你是殿后部队。那儿叫做南田区,本是海陵帮的旧地,后来这南田区盐量减产,缴官还不够,加以本帮别的盐区产量大增,所以等如弃置了许久。海陵帮势力虽然衰弱,但还有几把好手,这南田区本来是他们的地盘,熟悉不过,最近的一年来,海陵帮已等于占回此区了。”
徐少龙听这些贩盐私果帮会之间的历史和过节,不敢插嘴打岔。
萧远又道:“今晚的行动,一则是本帮在南田区已订好一批盐,须得赶运北上应付客户。二则该区已有增产之势,便不可长落在海陵帮手中。三则海陵帮渐见强盛,屡有大言,损及本帮威望。因此之故,今晚除了押货之外,也要设法打击海陵帮。”
徐少龙总算完全明白了,萧远便继续把时间地点人手以及如何防卫,动手时如何打量敌人等等详情细节,一一告诉他。
孙敬塘等到他说完之后,才道:“萧师爷,关于本省新任巡抚黄翰恬那边,仍然没有动静,是也不是?”
萧远点点头,道:“是的,虽然他带了不少人上任,又奏保了八九个知县,但迄今尚无其他行动。”
马奕道:“这就奇了,黄翰恰是出名的‘铁腕中丞’,咱们得知他调任本省的消息之后,不知耽了多少心事。认为他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对付本帮,谁知他居然毫无动静,岂不奇怪?”
“本帮也不是好惹的,他这次调任,虽然终于奉旨委于苏省,但其间也有许多波折,险险做不成这个官呢!他难道不晓得是本帮的手脚?”
徐少龙对这些话似是不大感到兴趣,直到出言之后,萧远带他见过那三十余手下,以及他的副手许明海。
话题忽然转回那江苏巡抚黄翰怕身上。
萧远道:“这家伙世称‘铁腕中丞’,据说他手下真有些能人异士,所以你将来出动去行走,碰上官府之事,还是要小心些为妙。”
徐少龙道:“咱们走江湖之人,岂有畏惧官府之理?那些公人捕快,都是饭桶。要是落在我手中,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萧远笑一笑,道:“你年轻气盛,不知道这江湖上的事情,也须得圆滑才行,不是单单仗着武功就行的,例如本帮势力如此浩大,人手多达数千。听起来很足以骇人了,区区一些公人捕快,自然奈何本帮不得,可是,有时候又得让他们一步。”
徐少龙茫然道:“这都是什么缘故?”
萧远道:“本帮若是被朝廷视为大患,下旨查办,你想还能立足么?其次,本帮人数如此众多,支销浩繁无比,若是赚得少了,如何应付?所以有时为了图得厚利,也不得不圆滑行事。”
徐少龙恍然道:“这话果然有理,希望要维持势力,必须有巨量的经费,这也是无可如何之事。”
他停顿一下,又问道:“但本帮单是靠贩卖私盐的话,如何维持得住呢?还有别的生意没有?”
萧远笑一笑、道:“当然有嘛!但本帮的经济命脉,以私盐占了一半,所以今晚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徐少龙翟然道:“当然啦!属下得此良机建功,岂敢不戮力以赴。”他胸挺头昂,豪气飞扬。这一刹那间,以前那种令人不喜的“恶少”味道,完全消失无踪。
萧远一方面很高兴,但另一方面却微滋疑惧,忖道:“他大有年少英侠的资质,终久不会是黑道中人。”
但他随即抛开了此念,重把今晚的行动要点,告诉徐少龙。
最后说道:“海陵帮帮主姓巩名贵,出身于盐果世家,自幼胸怀大志,矫矫不群。二十年前、本帮出曾网罗他加入。但他宣称宁为鸡口,不为牛后。所以投入海陵帮,果然不到五年,便成为该帮帮主。”
徐少龙不禁泛起了羡佩之心,但他可不敢形之于色。
道:“这样说来,这巩贵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萧远道:“听说很不错,但本帮奇才异能之士,多如云雨,因此他虽是率领该帮,却仍然无法扩充势力,最近三四年来,海陵帮才稍稍抬头。徐少龙立刻插口问道:“为什么呢?
奠非本帮已渐见衰弱了?”
萧远笑了一笑,摇头道:“那也不是,这些内情,暂时还不必告诉你。但总而言之,本帮因为另有计划,所以对几个比较差的盐区,迹近放弃。海陵帮乘时而起,得到几个盐区,财力较裕,是以势力才大见扩张,吸收了不少人才。”
他停顿一下,又道:“本来今晚的行动,在本帮来说,乃是微不足道之事,并且经验丰富,绝无失手之理。但由于探悉巩贵近些尔来,吸收的一些人才,底细如何,尚无所悉。因此可能有危险性,这一点我必须提醒你。”
徐少龙点头应了,于是在这一天的下午,他一直和那副手许明海商议定计。
傍晚之际,四艘大舶启旋起航,徐少龙至此才躺下休息,可是他满腹心事,如波涛起伏,竟无法人寝。
到了五更时分,舶只停泊岸边,那也是一个码头。
岸上的旷地,搭有几座凉棚。
棚内堆放着一包包的货物,为数甚多。
码头上已有人在守候;摇晃着风灯。
大船上下十三个人,徐少龙则率了一批人,转落快艇上。
双方只谈了几句话,岸上立出现四五个人,分别点燃火炬,照亮凉棚周围的地势道路。
大船上也下去二三十人,开始搬运货物。
徐少龙的责任简单明了,那就是当装载这一大批私盐之时,如果有人干扰破坏,便须出手镇压。
等到货全装好,回程之时,负责断后。
所以他这刻派了六七名手下,都带着报警的特制铜哨,散布在四周监视一切动静。
装货的工作非常顺利,也没有一点受到干扰的迹象。
许明海透一口大气,向徐少龙道:“头儿,今回托您的福,可望平安无事。”
徐少龙道:“我瞧过这码头前后的河道形势,刚刚想到假如对头不在装货之时闹事,那就可能用封锁回路的办法,把咱们四船货都留下。”
许明海一愣,道:“他们哪有这等本事?”
徐少龙道:“对方如若处心积虑要打击咱们,务必定下严密恶毒之计,力求连人带货全部留下,若然我猜得不错,敌人大可以用六七艘船只,彼此间以铁链联结,在转弯那边最狭窄的河道,做成一条封锁线。”
许明海沉吟道:“他们肯下这么大的本钱尸徐少龙道:“除非他们不敢招惹本帮,如果敢的话,岂有不舍得花钱之理?照我看起来,本帮这次加强戒备,一定是上头已得到可靠的消息。由此可知今晚发生事故,乃是不容置疑之事。”
他向那些正在扛运盐包的人指去,又问道:“装货的规矩,可是有一定的么?”
许明海道:“是的,咱们所带的人,预先已照体力分配均匀,分作四队,同时把四船装满。”
徐少龙点头寻思,过了一会,才道:“你说率四人,小心沿河岸向回路查看,只要发现有异,立时回报,千万勿打草惊蛇,此处,你顺便把本帮负责装货的那位仁兄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许明海迅即登岸,带回一人,介绍姓名是张中。
之后,许明海率领手下去了。
徐少龙问道:“这批货物是货主早已分作四堆放好的,是也不是?”
张中显然有点不耐烦,道:“是的,徐兄弟有何见教?请炔点说,我忙得很。”
徐少龙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我是负责安全之人,假如你不与我合作,出了事情,只怕吃大亏的是你而不是我。”
张中冷冷的瞅住他,道:“我已经作过千百次这等工作,徐兄弟如果是无中生有,阻延了规定抵达的时间,这责任却要你负的。”
徐少龙道:“你的意思是我未能提出证据,对也不对,我请教一声,扛货的兄弟们可有经验丰富得不必拆开盐包,就晓得里面是不是咱们所要的货的本事?”
张中仍然冷冷的道:“当然可以,如果换了别物,单是从重量上即可感觉有异。”
徐少龙道:“但每人扛运了十包之后,筋疲力尽,不能感觉得出重量有差异的么?”
张中道:“就算有些重量不够,事后过秤之时,仍可查出。”
他声音中显得很不耐烦,徐少龙严厉地道:“你给我小心查一查,每艘船最后的十几二十包货,会不会变了质,这后面的十几二十包货,一定是分布在船舱的最上一层,所以非常重要。如果发现不妥;你吩咐得力细心之人,一包包放落河中,但不许有一点声响。”
张中冷笑摇头,一逞走开了。
徐少龙站在快艇艇首,密切注视着四下的情形。
天边已微微露出曙色,不久即将破晓,也就是他们启旋要回去的时间了。
许明海带了手下悄悄回来,面色紧张,向徐少龙报告道:“属下发现好像有不少人隐伏在前面的河边。”
徐少龙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他随即把刚才张中对答的经过说出,许明海道:“那厮最讨厌了,他仗着和舵主有亲戚关系,非常自大,不过他也很能干,这都是实话。”
徐少龙道:“如果他不跟我合作,今晚咱们都有杀身之祸,咱们手下弟兄之中,可有擅长弓箭之人?”
许明海想了一下,道:“好像有三个箭术还过得去的。”
徐少龙皱眉道:“太少了,照这样看来,咱们的形势似乎很不妙。”
虽然情况不大妥当,但他仍然迅速的分派部署。
目下他统率的人数无多,但却已分派上不少用场。
许明海至此已大感悦服,一切部署好之后,他向徐少龙道:“属下初时对上头委派您来领导,心中很不服气,谁知您年纪虽轻,却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上头敢如此倚重了。”
徐少龙淡淡一笑,道:“你夸奖得大早了一点,还须等今日一役过去,咱们都侥幸无恙的话,那时再说也不迟。”
许明海道:“假如等到大功告成,属下才感到悦眼的话,属下也不足以在本舵中当上一个头目的地位了,今日与海陵帮之役,不论胜败,属下都一样服气。”
这时,岸上的货物已经搬完了。
火炬之下,但见张中与对方握别,想必银货两讫,各得其所而退。
张中是最后上船,于是传来收回跳板以及解缆起锚之声。
四艘巨舶上都陆续点燃灯炬,不但把舶上的一切情形,照得清清楚楚、连远些巨舶后面的六艘快艇,也隐约可以看见。
这支私枭船队,声势浩荡地顺水而下。
不须多久,已接近河弯。
此时,天色渐明,船舶上的火炬,又陆续熄灭了。
曙光迷蒙中,但见巨舶后面的六艘快艇,突然加快速度。
其中三艘迅即越过四舶,抢在前面开道。
另外三艘,则是散开护住巨舶靠右岸的这一边。
正当此时,前面河弯内隐蔽之处,突然也驶出一艘长形的平底船,船上有七八个人,持篙挥桨,很快的就向河心冲出三丈余。
双方相距尚有七八丈之远,徐少龙身边的一名手下,马上就以特制铜哨子,发出危险紧急讯号。
后面四艘巨舶马上落蓬收帆,同时出动舶上每一个水手,利用竹篙木橹和长桨,硬是把前行之势抵消了,停止在河中心。
前面的三艘快艇,距那敌船尚有七八丈,所以还有机会可以绕路或者是向后退走,但徐少龙当然不会这样做,他一挥手发令,艇上的鼓手立刻敲出急密的节奏,在这拂晓的河面上;变成雄壮的杀伐之声。
三艘快艇随着鼓声迅急前窜,但与敌船-相距尚有四五丈远时,河边又冲出两艘船只,但大小相去悬殊。
靠近徐少龙近边的是一艘梭形快艇,体积细小,只容五人。
另一艘的形式与敌船一样,而且冲出的地方也相同,可见得敌方是一艘接一艘的驶出来,横截河面。
梭形小挺上火光忽起,接着弓弦之声起处,三朵火花,直向第一艘的敌船上射去。
这三支火箭都射中敌船,其中一艘靠近船头的甲板上,迅即被人扑灭,但另两支射中敌船当中没有遮盖的舱内,转眼间火花熊熊升起,浓烟冲天。
梭形小艇上的三名箭手,跟着又发出火箭,向第三艘敌船去。
这一回只有一支箭射得中船舱部位,其余两箭,皆被船上之人挥动兵器,击落水中。
饶是如此,那第三艘船上也立时冒起火光浓烟。
可见得这两艘敌船上,都载满了柴薪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所以火箭一中,就立时烧着,并且有燎原之势。
许明海异常兴奋地道:“咱们的奇谋已经得手了。唉!他们果然是用连环船,再加上引火之物,以拦截咱们。”
这顷刻工夫,三艘快艇已堪堪到达那梭形小艇之处,距敌船也不过是三丈之遥。
第三艘敌船已经冲出来,船边站着一排四个人,各持长刀利剑。
五旗帮的火箭轻移目标,向第三艘射去。
但三支火箭,皆被敌方之人击落。
许明海高声督促手下再用火箭攻击,仍然徒劳无功。
眼看第三艘敌船已移出丈许,假如仍不能予以烧毁,则后面第四第五艘跟着出来,便可以把河面完全排死。
其实就是不用火箭,他们自家也会放火。
只须用这五艘连环火船,就可以把五旗帮围住。
然后,在这五艘连环火船烧尽以前,海陵帮出尽全力,倾巢自后面攻到。其实,五旗帮大小十一艘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只好起而抵抗。
但敌方以大吃小,自然稳操胜算。
假如久久尚未得手,而又一如徐少龙的猜测一般,在最上面一层私货乃是硫磺硝石之类的话。
则敌方便用火箭来攻,使四巨舶尽皆起火。
五旗帮之人,任是如何骁勇善战,但到了这时,巨舶皆焚,无处立足,也就只好溃败,各各赴水逃命。
此计定得严密巧妙之极,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以连环能则胜,不能则五旗帮可以顺流而逃,边走边斗。
在河面上,容易支持。
到了相当时候,敌方怕有援兵赶到,不战而退。
但那第三艘敌船上有四名好手保护,火箭难施。
许明海急出一头冷汗,骂道:“没有用的东西,快射,别让敌人冲出来。”
转面又向徐少龙道:“咱们如果有六七名射手,那就一定可以收拾下这艘次船。”
徐少龙眼见第三次的火箭又失效,当下纵身跃过小艇。夺过一把硬弓。
一名手下送上已燃的火箭。
他扣在弦上,引开强弓,两指一放。
两支火箭“飓”一声射出去,破空之声特别强劲震耳。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这支带火的劲箭,划过空间,宛如电光一闪,已射中了敌船舱面。
顿时火光升起,浓烟大作。
这等情形之下,敌船上之人,很快就得被迫跳水,无法驶出河面。
双方这刻逐渐接近,已经进入三丈之内。
第三艘敌船上有人抛了一块宽厚的木板在两船之间。
其中一个劲装大汉,刷地跃出,脚尖一探木板,借力义起,且向梭形小艇扑到。
此人身在空中,手中之刀己舞出一片刀花,气势极是僳猛。
徐少龙弓交左手,右手拔出长刀,大喝一声、刀光宛如电光一掣,顿时把那大汉劈死,尸首掉落河中,发出咕哆一声,水花四溅。
他的气势,竟然比之对方更为凶悍劲厉,实是骇人听闻。
此时河面上因为火光烛天,是以明如白昼。
敌我双方之人,对于徐少龙一刀劈死海陵帮一名高手之举,无不眼见目睹,十分清楚。
徐少龙这一刀的气势,悍厉之极。
凡是眼见之人,没有一个不胆气大寒,生出凛骇之心的。
由于敌方第三艘船已经火势大作,船上之人,通通得跳落水中。
这一来这艘着火之船,便不向前疾移了。
徐少龙大喝一声,另一只快艇上适时“咚咚咚”的响起一阵急密的鼓声。
这阵鼓声,震荡心弦。
使五旗帮之人,无不勇气振奋,斗志大增,相反的,海陵帮之人则为之气沮胆丧,战意大大减弱。
事实上海陵帮这一回倾巢而出,志在必得。
而五旗帮只不过派出徐少龙率队护队,人数右限。
双方比较起来,实力悬殊大甚。
假如海陵帮不顾一切的扑攻,展开混战。
则徐少龙尚有奇谋妙计,否则实在很难逃得过覆亡的命运。
可是鼓声起后,五旗帮的巨舶操桨之人,个个气力大增,随着皮鼓节奏,加急催划。
顿时速度大增向那尚未被封锁的河面迅快冲去。
徐少龙把长刀横衔口中,拈弓搭箭,飓飓飓连发三箭,都是向河水中射去。
这三箭的气势不凡,劲急如电。
但见三箭才没入水中,登时河面翻腾涌浪,冒出三个人来。
海陵帮的人一望而知这三人皆是己方好手,他们乃是向敌船泅去,打算把船弄沉,好与敌人水战。
谁知徐少龙眼力箭术,皆属一流高手,居然截杀了三名之多。
咚咚震耳声中,突然升起一阵号角声,顺着河面远处传了出去。
但见海陵帮之人一个个转身退走,不过片刻之间而已,业已退得干干净净。
五旗帮的巨舶已冲过火船封锁线。
徐少龙兀自率两艘快艇在后面巡逻,以防敌人卷土重来。
行了十余里路,天色已经大亮。
徐少龙发出命令,前面的四艘巨舶,立刻停靠在岸边。
许明海向徐少龙笑一笑,低声道:“头儿真要得,总算这一仗闯出万儿,连老张也不敢不听你的命令了。哼!要不是他心中服气,就算他肯停船,也一定再滑行十丈八丈,才当真停下来。”
徐少龙道:“就算他滑行了十余丈,而始停住,但终究是听令停下了啊!他敢不停,才算本事。”
许明海道:“头儿这就有所不知了,在咱们这等大帮会中,人人都重视面子。如果碰到张中这种人,虽是听令,但十分勉强,说不定那一次就真的不听命令。要惩罚他,又碍于舵主的面子,试想谁还肯找上他做搭挡?”
徐少龙听了这话,突然触动灵机,忖道:“这人如此不得人缘,内心一定很多牢骚,因而变得更自傲,更看不起别人,我只要手段圆滑些,就可深予结纳。”
他存下利用之心,便打消了羞辱张中的念头,催舟上前,偕同许明海跃上其中一艘巨舶,见到张中。
朝阳之下,但见张中没有倦容,却微微透露出不悦的神色。
徐少龙猜想如果不是自己旱先显露过绝艺,已镇住了他的话。这刻他大概是会横眉怒目以待,自然也不会好话说的。
他已立定主意,所以全不动火。
目光一闪,只见四下有帮众散立。
于是提高了声音,说道:“张总管,昨夜多亏得你合作,才能顺利冲过敌人的埋伏,兄弟这厢谢过。”
张中本是满怀敌意,等候对方如是出言讥讽,他就强硬对付,哪知徐少龙当众谢他合作,人人听见,这个面子实在太大了,不由得满面泛起了笑容,敌意全消,拱手大声应道:
“哪里,哪里,全靠徐兄的神勇,才击退了强敌,人货俱得平安无损,兄弟应该代大家向徐兄道谢才是。”
徐少龙道:“总管好说了,好在咱们是为本帮出力。这次能安然返航交差,总是本帮的福气。目下有一件事,要与总管商量一下。”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入舱内;只有许明海乃是头目地位,又是徐少龙的副手,所以能够跟入去。
舶内设备甚是简单,这一点使徐少龙也不禁佩服。
因为以张中的地位和权力,他的卧舱,虽然不布置得十分奢华,但弄得舒服些,却是天公地道之事,别人谁也不敢讲闲话。
眼下竟然十分简单,可见得张中虽是为人倨傲,但律己却严。可以说得上是真正能办事的人。
他有了这个印象,已把张中的个性为人,测摸出十之八九。
对付这样人,必须干脆俐落,定要以“能干”来打动他,使他感到佩服,然后才能结纳订交。
他立刻说道:“兄弟想讲总管亲自检查舱中的货物。”
张中讶道:“我不是已遵令把每舱船最上面的十几二十包都弃沉在河中了么?而且下令不许弄出声响。”
徐少龙道:假如这一手不是办得干净俐落,没被敌方发觉,他们焉肯用火船封河之计,来对付我们?”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兄弟仍然感到不放心,照我的猜想,本帮船舶装货的规矩,对方必定深悉,对也不对?”
张中道:“假使他们有心想知道,全无困难。”
徐少龙道:“若不如此,他们一定计算得出这些盐包在舱内一共是多少层,这么一来,他们也可以算好某一包特别的货物,将在什么位置了。”
张中想了一下,道:“有心人果然可以算得出。这是因为扛货上船,总是顺序而行,不似在陆地装货时,可以后来先上,既有一定的次序,则要算出某一货包是放置何处之举,也不困难。”
他至此已觉得对方真的有点道理了,试想这等问题,岂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人所能提出来的。
徐少龙道:“这就是了,以我想来,盐包总是带有潮湿之气,如果隔了两三层,则纵然上面着火,也不会波及下面。”
许明海接口道:“头儿猜得很对,就算是整包的火药,但若隔了两层盐包,则上面着大火,热力也透不过,决计不会爆炸。”
徐少龙道:“此理本来甚明,因此,这个能够筹划严密的连环火船封河之计的人,才智极是不凡,也许就再留一步备而不用的棋子。”
张中惊道:“徐兄之意敢是说在那些盐包之中,藏有整包的火药么?”
徐少龙道:“是的,他只须在火药包内,加些石头铁块,重量即可如盐包一般了。假如他们连环船封江之计得遂,则他们可以劫得四大船的盐,丝毫无损。如果不幸失手,则但须设法引爆火药,使咱们人亡船毁。声誉大挫。这一着毒计,非同小可,咱们宁可费点手脚,也得查他一查。”
张中道:“这话有理,咱们非查不可,但咱们停泊在此,不虞对方发现么?”
徐少龙道:“此所以我要靠岸停泊,假如有敌人来攻,一看情势不对,咱们还可以弃船上陆,大队撤走。如果在河中,游走不便,一定会伤亡很多人。”
张中吸一口气,道:“好,兄弟这就亲自动手查验。”
许明海插口道:“每艘船装载之货,多达数百包,查将起来,可真不易”
张中道:“不妨事,咱们但捡些靠舱壁的查看就行了,如果不靠壁,他们有什么法子可以予以引爆呢?”
徐少龙趁机赞道:“张总管真行,兄弟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跟你搭挡,必能顺利达成交差之功。”
张中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愿意与他搭挡之人,再说这人又是他心中佩服的,因此之故,大为感激快慰。
他道:“以后机会多啦!兄弟定要倚仗徐兄的大力。”
当下与徐许二人,迅快往货舱而去。
他亲自取了一个铁钩,同时挑选了三个他认为精明能干的手下,吩咐道:“凡是靠舱壁的,都割破查验,一直验到最底下的一包。”
他和手下们一同动手,既然是割开草包查看,可就不感困难了。
徐许二人看了一阵,便一同到别处而去,查看四周的动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中累得满身大汗的走出来,一见徐少龙,便道:“找到啦!每一边的舱壁各有两包,竟然是叠在一起的,那些王八蛋,可算得真准,居然一点都不差错。”
徐少龙转眼看时,只见几名大汉,已把那四包火药扛了出来,丢到河中。
他欣然一笑,道:“这等敌手也不容易找的了。”
现下他的确有资格发此豪语,张许二人,只有钦佩的份,哪敢取笑他自大?徐少龙想了一下,才又道:“明海兄,返航的路上,可还有海陵帮势力所及的地点没有?”
许明海道:“有,前面二十余里的石坎乡,是海陵帮的一个码头。”
张中从橱内拿出一卷厚厚的纸,一面道:“我这里有详细的地图,所有里数和河流深浅宽狭,皆有记载。”
徐少龙目光极是锐利,已瞥见那个大橱内,竟是一卷卷的厚纸,心想难道那都是地图不成?当下以旁敲侧击之法,不露痕迹地道:“真要得,可见张总管真是才智杰出,只走这么一趟,就绘下了详细的地图。”
张中引以为豪地道:“我一向很留心地理,但凡是我行过的,都绘有详图。”
他打开地图,果然绘画得十分详细,注解精确。
许明海指出那石坎乡的位置,并且把河弯内的码头形势说出来,道:
“靠石坎乡这一边,河流变得十分宽阔,河岸凹入,形成相当大的潭湾。咱们如果不打算靠泊,船只便从远处直航而过,不须绕入潭湾之内。湾内有个木搭的码头,规模不算小,伸出水面达数丈,上面还盖搭得有几间农屋呢!”
张中道:“不错,这个码头,耗资甚巨,这也是现任帮主巩贵的杰作,他们这个码头,单是供其他商贾运货上下,转销各处,每日的收益就很可观了。”
徐少龙道:“若然如此,咱们不妨毁了他们这座码头,使他们大遭损失。”
许明海道:“头儿别开玩笑,海陵帮定已防范咱们还击,大概连巩贵自己也得出马,严密防守这座码头。”
徐少龙沉吟道:
“如果他们严密防守,便分不出大批人马来截击咱们,因此,他们决计不会在咱们经过石坎以前,向咱们下手的。”
许明海道:”他们如果能先行毁了咱们,如何还须全力防守?”
换言之,敌方可能以攻代守。
徐少龙分析道:“敌方的军师心计很深,只看他步步都留下后手,以防失败这一点就可看出来了。以这种人的性格,必走坚守兵法上‘先为不可胜,然后求胜’的法则。也即是先使敌人无法赢得自己,才设法攻打别人。因此,他必定宁可让咱们通过了石坎,方始出手。”
他停歇一下,眼见张许二人皆有膺服之色,便又道:“海陵帮这次攻击咱们,照理说应是未尽全力。因为他们既敢发动战事,当然是估计过实力可以与咱们一拼。
此外,他们也必有情报,晓得这次出差的人数和人选。我是第一次出道,他们焉会把我看得很重?”
他说了半天,不外是证明两点,一是海陵帮实力一定已相当强大,只不过掩饰得好,所以外间不知。二是这次的行动,海陵帮未尽全力。
张中道:“徐兄料事如神,这一猜测想必不会错的,但纵然如此,咱们也不宜冒险去毁他们的码头啊!”徐少龙笑一笑,道:“我有一个计划,或者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毁去他们的码头。”
张中大喜道:“徐兄既有妙计,快请说出。”
徐少龙道:“咱们利用敌人的火药还敬,定要炸毁那座码头,方始甘心,但假如敌人在咱们通过石坎以前就向咱们下手,这计策就不灵了。”
他这番话,可真教张许二人听得心痒痒的,一时又猜不出他葫芦中卖什么药。
徐少龙说:“现下有烦张总管迅快动手,把那三条船上的火药包完全起出,丢弃河中,只留下两包就够了。”
张中连忙出舱而去,徐少龙吩咐许明海去快艇,以便应用。
许明海出走之后,徐少龙趁舱内无人,立刻迅快地从橱内抽出一卷厚纸,打开一看。只见这一卷地图,绘载另一条河流,详细注明始未的地点。而这一条河流的所有分歧岔道,无不画得一清二楚。
他放回原来位置,随即举步出舱,一面忖道:“我只要得到这一橱的地图,大概整个五旗帮势力所及的范围,都可了如指掌了,尤其是按照图上的注录,连五旗帮有什么舵哨,以及作何营生,也可以推测出一个大概啦厂这件事使他非常兴奋,当地念头刚刚转到如何才可以占有这些地图之时,便已醒悟,忖道:“目下当务之急,乃是与海陵帮斗法,其他的事,以后再想不迟。”
这一回因为已有了经验,所以不久工夫,另外三船的药包已经悉数起出。
而许明海也用那艘快艇,载了没有沉弃河中的两包火药,驶到主船旁边,等候徐少龙下一步的命令。徐少龙命许明海把火药包拆开,但这工作却是暗中而行,连本帮一众手下都看不见。
他已派定人手在各船执行命令,不许手下们出来观看。这刻在快艇上,只有他和张许一共三人而已。
许明海一面拆包,把袋中的火药全倒出来,而在火药当中,又有七枝比拳头略大的纤球。球上有三个孔,都插着药引。
这些铁球之内,当然是塞满了火药,只要点燃药引,就可以像爆竹一般点燃爆炸。
许明海骇然道:“头儿敢是打算亲自用这些火药铁球去炸毁石坎码头么?”
徐少龙道:“当然是利用这些物事,但方法却与你所说的不同。”
张中道:“徐兄何故如此秘密行事,连本帮弟兄们,也都以为所有的火药都丢在河中了?”
徐少龙道:“这是有备无患之举,试想咱们既然有情报,指出海陵帮可能进犯本帮,则对方何尝不会行此用间之术?说不定在这些人马之中,便有奸细,如果泄露了秘密,咱们的戏法就变不成了。”
许明海道:“如果有奸细,纵然看不见帕们还留下两包火药之事,但咱们起出火药之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岂不是也会泄秘?”
徐少龙尚未回答,许明海又道:“啊!对了,咱们还可以严密看管所有的人,不让他们有机会传递消息。”
徐少龙摇头道:“恰恰相反,起出火药之事,我希望能让敌人得知,但留下两包之事,则万万不可泄露。因为敌方得知火药已起出,自然打消了攻击之心。而咱们的戏法全在这两包火药上,所以不可泄露。”
张中道:“这话甚是,只不知徐兄如何利用这些火药?”
徐少龙道:“我用这艘快艇去炸毁石坎码头,这个任务;由明海兄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