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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采薇回去后,将顾振理的名片随意放在了妆台的某个抽屉里,很快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这天,她在剧组拍摄完收工后,卸完妆时,剧组的工作人员离开得差不多了。她关上化妆间的门,正要离开时,从角落里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宋采薇一愣,只觉得脊梁骨一凉,正要加紧步伐赶紧离开,又听到了擤鼻涕的声音。她不觉慢下脚步,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心里骂自己胡思乱想,目光一直搜寻着这道哭声。
当她推开一道虚掩的门时,看到里头有位小姑娘坐在地面上,上半身趴在椅子上,正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宋采薇轻轻敲了敲门,惊得那位哭泣的人儿乍然转身。她胡乱地用手背擦拭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红肿着一双眼睛,尴尬地说道:“采薇姐。”
宋采薇看她瘦弱的小身板上还穿着笨重的戏服,脸上一条一条被晕染开的黑色眼线十分醒目,心里不觉涌上一股心酸和怜惜。
宋采薇记得这个小姑娘,比她小个五六岁,不仅是他们剧组里一个跑龙套的角色,还隐约看见过她在别的剧组里跑过龙套。总之,很拼命又很安静的一个小姑娘。
她从自己的包里抽出湿巾纸,二话不说蹲下身体,替对方擦拭掉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柔声问道:“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人在万分艰难困苦的时候还能依然咬紧牙关挺下去,可一旦获得一点的嘘寒问暖,坚定的心会在刹那间瓦解崩溃,一下子泣不成声。
宋采薇只觉得她越擦对方眼眶里涌出的泪水更猛,便停下动作,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再哭下去,这一包纸巾都不够擦你的眼泪了哦。”
“采薇姐,谢谢你。”
宋采薇见她平复了情绪,这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语。”
“小语,大伙儿都走了,你怎么不回去?”
林小语低下头,嘴巴微微一扁,眼看着又要哭了,又马上止住,抽噎着说道:“我回去也没地方住,不如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
宋采薇蹙眉,问道:“那你平常都住哪里?”
“我已经拖欠两个月的房租了,昨天被房东赶出来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连最便宜的宾馆都住不起。”
宋采薇看她脸色饥黄,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知道她这会儿可能还没吃饭吧。她站起身来,对林小语伸出手,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走,我现在也还没吃饭,你陪我一起去吧。”
林小语犹豫了,但是饥饿迫使她朝宋采薇伸出的手搭上去。她换下了戏服,把脸洗干净后,跟着宋采薇走出了摄影棚。
宋采薇点了一桌子的饭菜,看着林小语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免一阵心酸,自己只随意吃了几口。
宋采薇一边看林小语吃饭,一边为了打发时间,问道:“小语,你父母呢?或者朋友呢?”
林小语顿时停下夹菜的动作,慢慢把碗筷放下,眼底涌上无尽的悲凉,咽下口中的食物,低声应道:“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我爸妈也帮不了什么忙,十年前他们出了一场车祸,我爸当场死亡,我妈虽然被抢救了回来,但完全失去劳动能力,勉强能够自理。”
林小语说到这里,眼泪静悄悄地滑落了下来,她擦了下泪水,哽咽地继续说道:“我已经两个月没寄钱回去了,我妈的药,还有我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采薇不知道,这个身板瘦弱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孤苦的身世,她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但凡有个人拉她一把,她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宋采薇拿出自己的钱包,将里面的一张银行卡递给林小语,用轻松的语气对她说道:“这里面的钱你先拿去用,应该够你半年的房租。剩下的钱,勉强够支撑你妈妈和妹妹眼下的困难。”
林小语睁大眼睛,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拒绝道:“不不不,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谢谢你采薇姐,你请我吃饭听我这些废话,我已经很感动了,真的不敢再奢求了。”
宋采薇将银行卡塞到林小语手中,笑着说道:“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了再说吧。我知道这种走投无路的滋味。”
宋采薇的话准确无误地敲打在林小语的心坎上,因为迫于生计,她中学就辍学养家糊口了,她肩上挑的担子比她身边的成年人还重。
这么些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熬过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说些知冷知热的话。习惯了世人的冷漠无情,突然有个人问她粥可暖,她觉得受宠若惊。
“采薇姐,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我们萍水相逢,你却救了我。”
宋采薇眼底含着怜惜之情,往日的清冷薄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子,好似那一湾沁人心脾的清水。
宋采薇起身,说道:“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林小语看着宋采薇离去的背影,心底被一股暖意包裹着,她在心底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回报这份天大的恩情。
宋采薇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发现,自己钱包里除了几百块钱,再没有多余的家底了。她这才真切地体会到,决定阶层的并不是所谓的逻辑格局,而是纯粹的金钱。
她从前出入上流社会的高级场所,戴最名贵的珠宝首饰,喝最贵的红酒,用最奢侈的品牌,那是因为她有钱。
而如今,她行事作风比从前成熟稳重,硬生生又长了不少的才艺技能,甚至可以一个人解决很多难题,看似变得无所不能,但与从前的生活遥不可及。只是因为,她失去了财富。
正如顾振理所言的,她这些外在技能已经修炼到天花板,不会再为她带来什么好处。她现在缺乏的就是机会,只有机会才会让她重新拥有从前的那些东西,让她成功复仇。
想到顾振理那天一席话,宋采薇的心思突然蠢蠢欲动了起来,她想找出那日顾振理递给她的名片,却一时想不起来丢在了哪里,只得作罢。
宋采薇还是照旧在剧组里拍戏,因为慷慨相助的插曲,她和林小语的关系在剧组里是最好的。
这天,林小语一直等到宋采薇拍完戏收工了,才跟着她一起离开剧组。她眼眶微红,感激地说道:“采薇姐,幸亏有您,我不但有住的地方了,我妈和我妹妹也都度过了眼下的难关。我一定尽快把钱还给您。当然,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宋采薇淡然一笑,宽慰道:“没事的,度过难关就好,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林小语点点头,一副恨不得要为宋采薇赴汤蹈火的样子,说道:“采薇姐,今天我的戏份就拍完了,明天我会去另一个地方接戏,今天就是来跟您告别一下。采薇姐,您是好人,希望您一生平安!”
告别林小语后,宋采薇踌躇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到住处。她抬手看了下手腕下的表,时间是晚上九点,不知道这会儿他回去了吗?
宋采薇想了想,最终掏出手机,拨通了陆隽尧的手机号码。良久,那边才传来陆隽尧温淡缓慢的声音:“喂。”
宋采薇不自知地挺起了腰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浅淡客气地说道:“陆总,打扰了。您现在有时间吗?我可以跟您面谈一下吗?”
“我刚回来。你在哪里?我让人去接你。”
宋采薇没想到陆隽尧会这么干脆,心里还是微微一愣,随即婉拒道:“不用了,我刚好在外面,直接打车去您那里吧。”
顿了顿,宋采薇补充道:“您放心,我不会让人拍到的。”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传来陆隽尧漫不经心的低笑,紧接着是一阵嘟嘟的声音。陆隽尧挂断了电话。
宋采薇放下头发,从包里拿出鸭舌帽戴上,拦截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师傅,去天承山庄。”
计程车距离在天承山庄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路停下了,宋采薇付完钱下了车。她自然随意地扫视了下四周,然后才迈开步伐缓步行走。
就在宋采薇走在一段上坡路的时候,突然一道远光灯照得她睁不开眼,她本能地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皮,停下了脚步往边缘靠。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车的远光灯不但没关掉,反而车头直逼近她。宋采薇杏眼圆睁,脑袋一片空白,身体突然不争气地软在原地,竟然迈不开步伐。
说时迟那时快,宋采薇的膝盖被车头蹭到,脚下一崴,整个身体向旁边的草地扑倒过去,额头正好磕到了石块上,一股粘稠温热的液体粘得她睁不开眼。
宋采薇还没反应过来,那车像是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拐七拐八地往前开走了。宋采薇想站起来阻止,却发现根本站不起来。
她以前因为受伤骨折过,这会儿只觉得旧伤隐隐作痛,生怕复发,心不觉凉了几分下去。宋采薇气闷,这可是富人区,竟然也有醉驾的。
却不曾听到,那辆肇事的车里,两个人正争论得脸红脖子粗。
“你他妈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我就想撞死她。”
“你想跟她同归于尽别拉上我,他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