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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寒冷的日子,不是因为冬天,而是因为贫穷。
走在中央大街上,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穿透了我那原本用围巾包裹着的脸,穿透了包裹我的那件发白的红色羽绒服。一个穿裘皮大衣的女子与我擦肩而过,灰白色的大衣轻盈地裹着她婀娜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红红的嘴唇,像一朵雪地里盛开的腊梅。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狼狈,不会有人知道,我也有白净的皮肤、如水的眼睛、迷人的唇,一身寒衣包裹着我所有的美丽。
我在街上疾走,回家,回家。家里还有一个敖敖待哺的小娃娃。我的家在离市中心很远的一个小区里,需要乘坐一个多小时的公车才能到家,车站里的人很多,我在等车的人群里顺着车来的方向翘首,已经过去两辆豪华大巴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想着:两元钱可以为宝贝买鱼松,吃上好几天。我已经办了汽车月票,那钱不能白花。
终于,盼望已久的汽车来了,车还未停稳,人们就一拥而上,我也挤在其中。本来我占据的是有利位置,可谁知被挤到了中间,左边上去一个,右边上去一个,两边的人轮番上车,而我却还在夹缝里挤着,上不去、出不来。最后由于车太满,谁也挤不进去了,只听乘务员拍着车门喊着:“下一辆马上就来,下一辆马上就来。”然后,那辆车朝着家的方向缓缓开走了,可是我没有上去。几个没上去车的人在抱怨,我无言地站在那里,天太冷了,我懒得开口。身旁有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她穿着厚厚的棉服,和我一样用围巾紧紧地包住脸,露出一双睫毛挂霜的眼睛,仅凭那双眼睛就可以判断出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因为怕冷,她已顾不上好不好看,衣服穿得格外拥肿。我终于明白,贫穷的同义词是寒冷。一个在温饱中拼命挣扎的人,如何去顾及美丽,如何去追求所谓的精神和层次?什么时尚,什么前沿,通通是扯淡。同样,人在寒冷与饥饿面前,温度一定重于风度,粮食一定重于知识。
贫穷的日子,就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第二辆车来了,我又是一阵狂挤,但我瘦小的身子实在挤不过身旁的那位彪形大汉,结果我又没上去。这一次,我的心情无比灰暗,冷风还在吹打着我的脸,我有些忍不住了,这个冬天怎么没完没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过完?顷刻间,我想放弃,放弃回家,放弃生活。
这一天,我终于在第三辆车来的时候,顺利地踏上通往回家的路。因为天已很晚,等车的人越来越少,在耐住了寒冷,耐住了失败之后,我终于等到了属于我的那班车。
一进家门,就看见宝贝在姥姥的怀里,冲我欢舞着小手。我原本已冰冷的心,在那一刻春暖花开。我亲吻着他嫩嫩的小脸,庆幸着自己从未曾放弃。我发誓,不管生活有多艰辛,我都不会放弃,永远也不会放弃,哪怕走投无路,哪怕四面楚歌。
在二十一世纪初的一个冬夜,一个年轻的小妇人,搂着她的宝宝在暖暖的被窝里恬然入睡。她梦见了恺恺白雪,一个穿裘皮大衣的女子,从她身边走过,但她不再感到狼狈,因为,她知道,她才是雪地里盛开的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