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乔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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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文告诉洁儿的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一个没落的贵族之女,美丽聪明,而且擅长交际,也过惯了奢华生活,无法忍受贫穷与寂寞,只好周旋在上流社会间,成了绝代风华的上流名妓。

    后来,一个英俊风流的年轻公爵成了她的情人,她为他着迷,整颗心都掏给他了,也得到公爵的宠爱,甚至帮公爵生下一个儿子。

    然而,公爵在女人生下儿子前,已经迎娶某欧洲小柄的公主,缔结了一桩才子佳人的完美婚姻。

    女人心碎却也坚强,并没有因此而消沈,她依然是公爵寻欢作乐时的情人,也依然过着周旋在贵族士绅间的交际生活。

    但是,女人为公爵生下的这个私生子,却没这么幸运。即便父亲是身分尊贵的公爵,但母亲却是镇日周旋在贵族间的名妓,这个私生子饱受上流人士的嘲笑。

    万幸的是,公爵婚后并未再生下其他子嗣。

    于是,这个私生子被公爵接回家,成了名正言顺的长子,若干年后也继承了爵位,成为名震伦敦的冷情公爵。

    故事到此结束。

    洁儿记得自己听完后沉默了好久,才抬头问欧文:“席蒙想培育出黑色的郁金香,是为了他母亲对吧?”

    “是的。”欧文毫不迟疑的回答。

    难怪。这座庄园里,无论是核桃木长桌,摆饰用的靠墙书橱,全都雕刻或绘上了各种郁金香的花纹。

    房间的壁纸,地毯的花纹,或者是沙发软垫上的装饰图案,全是郁金香。

    “席蒙的母亲,因为无法名正言顺的跟心爱的人住在一起,只能在这座屋子里等着情人上门相聚她看起来很快乐,其实很寂寞,只能夜夜举行宴会,让屋子里充满欢乐的笑声,来填补她的空虚。”

    欧文照着在他记忆中的席蒙的母亲,语调平缓的娓娓诉说。

    “席蒙想成为母亲的骄傲,也痛恨因为自己的出身沦为他人笑柄,所以他鞭策自己成为最优秀的,能封住所有人嘴巴的一个高贵代表,因此造就了冷酷无情的他。”

    心生畏惧是通往尊敬的最快途径,而席蒙也确实做到了,他的冷酷令人胆寒,他的无情令人心惊,因此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别提是取笑他的出身,恐怕那人会连自己是怎么个死法都不清楚。

    洁儿不晓得为什么欧文要对她说这些,这无疑是让她更了解席蒙这个人,但是了解席蒙做什么?

    她不属于这个时空,也不属于这里,只是迫于无奈,才来到这里帮他培育郁金香。

    她也一直以为,培育出各式新品种的郁金香,只是为了满足他身为贵族的虚荣心,以及供他日后可以进行郁金香贸易,拓展他的投资事业版图。

    没想到,原来他对郁金香的执着,是因为他的母亲。这藏在他冷酷外表下的柔软心思,让她讶异,也勾动了她的心。

    噢,可恶!为什么欧文要告诉她这些事?她只想快点种出席蒙要的郁金香,然后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个令她一再心跳失控的危险男人

    噢,可恶!她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早在他连续两次救了她的命,她的心就已经一点一滴地遗失,想早点离开,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爱上他。

    如今为时已晚,她已经爱上了,还把自己的纯洁奉献给他,让他尽情地占有她,享用她。

    被这一连串的自我问讯弄得头痛欲裂,于是洁儿像只鸵鸟似的,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即便早已清醒,也不愿睁开眼睛。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洁儿,你醒了吗?”门外的是露西,与她交情还不错的女仆。

    惨了!万一露西闯进来,不就看见她和席蒙赤条条的共睡一床?那尴尬得让人想死的画面一劈进脑海,洁儿立刻从被子里跳出来。

    典雅的四柱大床因她激烈的动作而晃动,她想起昨晚两人疯狂的**,床板撞击着墙壁,发出砰砰声响,一瞬间,脸色红艳如火。

    但是,当她双手掩住脸颊,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迎上昨晚与她“激烈交战”的男人时,才发现

    她身旁的床位是空的。

    洁儿怔忡地拿下双手,摸了摸已然凉透的床位,一股浓浓的怅然浮上心头,紧接而来的是想掐死自己的困窘。

    席蒙早就离开了,她刚才还一个人卷在被子里纠结,在脑中预演着一百种该怎么面对他的幻想画面。

    噢,她真的是超级蠢的!

    “洁儿?”露西又敲了敲门。

    “我马上就好!”洁儿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一手拿着梳子理顺一头黑亮的鬈发,一手拉开门把,对门外的露西扯开笑容。

    “你今天起得比较晚,我担心会不会是生病了,所以过来看一下。”露西狐疑地打量她,见她脸色红润,精神不错,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

    “露西那个席蒙人呢?”洁儿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起。

    “公爵正在偏厅吃早餐。”露西走进房间,着手将枕套与被套拆卸下来清洗,这是她负责的工作领域。

    噢天!洁儿紧张的拉住露西的手,生怕昨晚的激情痕迹曝光,结结巴巴地说:“你别忙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我也是仆人啊,你没必要帮我整理。”

    “你睡傻了吗?你既不用穿上女仆制服,还可以上餐桌跟公爵一起吃饭,你哪一点像仆人?”露两不以为然的瞄她一眼。瞧,她甚至不必住在下人居住的后院小屋,还可以跟主人住在同一层楼,根本就是半个女主人的阵仗。

    “我今天没事做!你就让我自己整理床铺吧!”洁儿将露西拉到门口,迅速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一手对空挥了挥,示意露西去整理其他房间。

    “跟公爵一样,今天都怪里怪气的。”露西咕哝两声,抱起收纳被单的篮子转身离去。

    洁儿松了口气,确定露西离开这层楼后,才下楼走至偏厅,一看见坐在铺着蕾丝餐巾长桌之后的英挺身影,她心跳登时失速,全身血液好似沸腾一般的滚烫。

    脑中闪过许多画面,他亲吻她,**她

    停停停!洁儿在内心喊卡,脸颊比桌上煎得香酥的火腿还要红,深吸一口气,昂起小巧的下巴,她走进富丽堂皇的偏厅。

    察觉到人影晃近,席蒙的目光扬起,蓝眸比窗外的蓝天还要碧澈,但是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阴沈。

    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洁儿打了个冷颤。难道,昨晚喝醉的人其实是她?又或者,那只是她可耻的一个春梦?

    “早、早。”洁儿走到长桌另一端,拉开椅子准备落坐。

    “那不是你的位置。”席蒙冷冷地开口,甚至没看她一眼。

    洁儿的手尴尬地僵在椅背上,脸色微微发白,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在昨夜之前,他的眼神总是追逐着她,逃避的人反而是她。

    他甚至不愿意松口承诺让她离开,昨夜更在床上对她需索无度。结果天一亮,他像变魔术一样的从她床上消失,又恢复成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阴沉模样,坐在那里像个皇帝,开始清算两人的孽帐。

    “我一向都坐这里。”洁儿嗓音涩涩地说。

    “以后你不能再坐这里,你只是我雇用的花匠,是这里的下人,下人不能与主人一起同桌共食。”

    席蒙手势优雅地举着刀叉,将淋上马铃薯泥的火腿切开,一旁盘子里有各式果酱与牛油,刚出炉的吐司,新鲜的生菜与腌黄瓜,以及一些烤布丁和精致的肉丸子,每一样都可口得教人食指大动。

    洁儿却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搅,所有的食欲都蒸发了,肚子里像装了一堆石头铅块。

    “那我应该在哪里用餐?”她觉得一股浓浓的羞辱感正向她涌来,而她却软弱得无法抵抗。

    “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欧文,或者其他人。”长桌后的男人细嚼慢咽,美丽的蓝眸望向窗外景色,彻底忽略她的存在。

    “昨晚”

    “还有,关于你之前提出的那个条件,我决定接受。”席蒙突兀而且强硬地打断她,蓝眸也慢慢地转向她,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他是故意转移话题的吗?洁儿不只胃部在翻搅,连心都在绞痛。

    “什么条件?”此时此刻,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连自己说过了什么都记不得。

    “你尽早将培育郁金香的技术教给其他人,然后你就可以离开。”

    “那黑色郁金香呢?”

    “只要你将技术传授给其他人,还怕其他人种不出来吗?”

    望着席蒙挑起嘴角冷笑的模样,洁儿整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扭紧,呼吸变得困难。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她交出技术,其他的根本不重要?也用不着她了?

    “等你确定跟着你学习的人,全都学会了,并且让我看到满意的成品,你就可以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钱。”

    遮羞费吗?洁儿苦笑,心像是被刺了一刀,渗出血丝。

    “你是在跟我撇清界线吗?放心吧,我本来就不打算跟你有任何瓜葛,也不会因为错误的一夜,就缠着伟大的公爵大人不放。”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自由女性,她的观念虽然算是保守,但还不至于保守到因为初夜给了那人,就要一辈子都纠缠着那人。

    席蒙一脸冷然的望着她,似乎不为所动。洁儿握紧拳心,苍白的脸蛋直迎向他。

    良久,席蒙才吐声:“很高兴你可以认清自己的身分,以后如果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任意进出主屋。”

    洁儿的下唇轻颤,将手从绒软的椅背上拿开,微微一个躬身,垂下两排纤长的睫毛。“我回房间搬东西,您请慢用。”

    看着那抹僵直的娇小身影消失在拱形门廊,席蒙放下刀叉,单手扶住额心,一手握紧成拳,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

    该死!一千个一万个该死!

    推开房门,洁儿仓皇的奔入房间,把自己抛上凌乱的床铺,将脸埋进枕头里,眼泪滴上丝绸布料,一下就被吸干,形成了一块湿印子。

    她好蠢!蠢毙了!蠢到无药可救!

    以为两人上了床,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好蠢!席蒙昨晚喝醉了,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欲望的对象罢了,而她也很犯贱的迎合了!一切只是欲望在作祟,不涉及任何感情的因素!

    那冰冷的蓝眸说明了这一点,他无情的态度,也是在警告她别作梦,两人只是主仆关系,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她还以为以为他对她,是不一样的那些令她心悸的目光追逐,让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

    显然是她错了。

    洁儿越哭越伤心,把整张脸紧紧地压进枕头里,却呼吸到属于席蒙的雄性气味,鼻头又是一酸,哭到近乎缺氧才抬起头。

    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狼狈的泪痕,她将沾了血迹的床单拆卸下来,扔到浴白里,扭开水龙头,将一整盒的香精球都扔进去。

    她将房内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装进一个轻巧的箱子,然后转身下楼,走向后院供下人住宿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