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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走了,走得那么匆忙,以致没等到和我告别,就匆忙地离去了。他才六十岁啊,又生性乐观、豁达,八字先生说他寿长八十五,这中间还相差二十五年,他却饱受了癌症病魔的折磨,这么早就舍我们而去了。
听到二哥走的噩耗,我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打湿了衣裳、塞住了鼻子,蒙住了双眼。于是啊,手足之情的那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我与二哥相差九岁,小时候,二哥的背就是我的安全庇护所,一次,为了保护我,竟让他摔断了手臂。又遇到庸医,造成了他终身残疾。于是二哥失去了许多择业的好机会,一辈子当了农民。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清汤煮野菜,就是我们一天的饭食,若是二哥掌勺,我碗里的野菜,就分外要比姐弟们多几片。这份浓浓的爱意啊,陪我走了这大半辈子。
我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家,二哥仍然没有和我分彼此,多少个寒暑假,我把朋友一群群地带回去。二哥不但没有黑过脸,每次都是笑脸相迎。不管我住多久,他从来没有收过我的伙食费。家里的好吃的,总是给我留起,离开他家时,还要给我收拾一大背篼。同事、朋友们都羡慕我有个好后盾。孩子们在他家,耍得连城也不愿回
所有这些琐事,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但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也不能忘记。此刻,这些往事堆积在我心中,想起来,胸口就一片沉痛,想要把它们抓住,它们却像泥鳅一样溜走。我真后悔啊,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然而,即使时光可以倒回,儿童时代也可以重过,但它们都失去了全部意义,因为为它们作证的二哥已经离去。
我们都出来后,老家就只剩了二哥一家,独自担起了赡养老父老母的重任。当年我曾私下猜测:以母亲那古怪的脾气和洁癖,肯定会让二哥难以承受。哪想母亲在瘫痪两年后才离去,走时身上竟是那么的干净,一脸的安详、满足。
尽管我们的生活条件都比二哥家好,但母亲走后,八十多岁的老父仍提出要在二哥家长住。这是二哥的孝顺,宽容都比我们强,老父心中那杆称称得最清楚。现在二哥这么早就走了,让我把老父亲托付给谁?
二哥得病。我们都相信大医院的结论,认为结核性腹膜炎没有什么了不起,故没有那么看重。哪想高科技发展的今天,医院和医生都还是那么的无能。半年过去了,治疗结核的药吃了一大箩,病却越来越严重。二哥说要再到医院去拿个确切结论,否则死不眠目。哪想这一去,结论来了——癌症晚期。这大半年的检查治疗费冤枉帮补不说,还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我曾诅咒老天的不公,竟让这百万分之一的比率(腹膜间皮癌的发病率)降临到我二哥身上,也曾痛恨医院,是他们的误诊,才让二哥走上了这不归路。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啊,无论我怎样做,都不能让我二哥还魂,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二哥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可歌可泣的伟迹。但二哥又是我们老吴家最聪明的一个,超常的记忆,画一手好画,栽秧打谷,犁田耙田是他的绝活,木工手艺,也是方圆几百里的名牌。加上豪爽的性格,幽默的谈吐,总是让人不相信他就是一介农民。
二哥一生命运多蹇,一辈子在农村,没有成就过大事。除小学时担任过少先队大队长以外,就是晚年了,才被人们推举为社长,但他却把农民的这份信任当成了大事,整天忙上忙下,一会儿是线路改造,一会儿又是简易小公路的修建。深受社里人们的拥戴。他们说:“我们见的官还是不少了,但像吴二爷一样,有魄力,干实事的官还没有。”二哥走时,老百姓四五百人,冒着瓢泼的大雨来送他,这在我们山区,实属罕见,这也许就是对二哥的最高奖励。
二哥走了,遵照他生前的遗嘱,墓穴就选在了自家的平顶山顶。这里景色秀美。前面是重重叠叠的山峦,青翠秀丽,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峻岭,雄壮巍峨。清晨和黄昏,既可俯瞰全社的情景,看他事业后继之人,还可看见家里的炊烟,亲人的活动。虽然风风和雨雨,日出又日落,也不至于孤独和寂寞。
二哥走了,带着些许的遗憾,带着对亲人的眷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失去了挡风的墙,避雨的港。让我怎么能不悲痛?在这阴阳两隔,天地永拒之时,我愿二哥一路走好,多多保重!
200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