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彼时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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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弹一曲离歌。我的弦也跟着颤抖。

    ——引子

    在生生世世的轮回里,谁是谁最舍不得忘记的人?

    于是,我奔到佛陀坐前,苦苦哀告了五百年,只求与他结一段尘缘。

    佛坐在莲花台上,说道:“既然这样,五百年后,前去见他,只是”佛轻叹一声“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忧皆是缘。”

    那一刻我笑了,笑得苍白如一朵荻花。“好。”

    佛无奈“何苦,何苦。世间诸般痛苦,只因心动则人忘动。”

    我摇摇头,不苦,不苦。只求在相遇的瞬间,就知道千年的追寻已落入你的尘世里。

    “今生他会是谁?”压制内心起伏的心跳,我差点忘了,今生的我,怎会有名字我承认这一刻我是悲哀的感觉浑身血液已经凝固,心脏缩成一团。

    “凤随歌。”佛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绪,给了我一个宽慰兼无奈的笑。“你还是原来的名字,而他只记得你的名字。”

    喜悦的悲哀笼罩全身,我渐渐觉得自己要被幸福和绝望淹没了,无法喘息。究竟,再见到他,是喜还是悲?或许。我不该奢望太多

    我的名字,是随歌内心深处的记忆,是千年来不曾沉淀的名字,是一直追随他的伤口,只是,最后的伤,我来受。

    我缓缓站起,双膝的持痛麻木了我的心。没有多余的疑问了。随歌,如果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那我要用多少次的等待换的与你的相依相守?今生,你在我身边就是缘,缘分刻在三寸石是上面;爱有万分之一天,我宁愿葬送在这一天。

    前世,我是他的唯一;今生,她是你的爱。

    我安慰自己说没关系,只要看着他就好,纵然那只是瞬间,纵然我们缘分已尽,我也要留在他身边。

    佛宁心打坐“爱别离,怨增会,撒手而归,全是无类,不过满眼空花。去罢去罢。”

    浑浑噩噩之中,我的魂魄经六道轮回之所,带着那份记忆,重投万丈红尘。

    我是西雅,前世与他擦肩而过的西雅,为追寻他的身影,历经千年等待。

    我是西雅,今生明知没有结果却偏爱执着,愿意听到他醉人心肠的离歌。

    (一)

    “她走了,西雅。”我看见他苍白的嘴角勾勒起绝望的弧度。疑惑地幻想他在与我倾诉,却深知他在自怨自艾。

    秋天的荻花瑟瑟地在江边飞舞,与飞尘完美得交织着,显得这么默契,却永远都填补不了他内心的空洞和哭泣的灵魂。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悠然,那样细腻地抚琴弹曲却不嫌多愁,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只留下无尽的漠然和无助萦绕在胸口,撕裂开血肉模糊的伤口,疼痛无比。

    因为一个人的离开,于是那些从前的美好就不能再延续。因为她的离开吗?

    可是我还替她陪伴在他身边呀,为什么他不懂呢?难道我带给他的只有巨大的悔恨吗?

    “西雅,你怎么能懂呢?”那样苍凉的话语,那样狠决,跟当初一样,似在嘲笑自己,又像在讽刺他人。

    他随意地轻挑起两三根弦,轻易地拨动了我的心弦,我的心跳,变得纷乱。注视着他干涩没有灵气的瞳孔,我看到绝望在他眼睛里日趋泛滥,我多么希望他可以再看我一眼。为什么我离你那么近,而你却永远都看不到我。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你指尖的冰冷,却永远都捂不热你的手心,我知道今生我得不到那么多,可为什么我还要奢求那么多

    此刻的我是多么想哭,于是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老天已替我流了千行泪。他瞳孔被水气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朦胧了他的双眼。

    有时候,有时候,连我都不明在那我和那位名叫风雅的女子之间,到底是谁先认识随歌的,我开始怀疑,难道我只能贴近他的心脏却不能走进去吗?

    (二)

    涓涓的流水清唱难消的乐章,城中的欢歌燕舞撩不起谁的愁绪。一杯清冽的甘酒下肚,饮不醉但求一醉。呵,好一幅歌舞生平的大好河山。

    “皇弟,干了这杯!”皇不失威严。

    “谢皇兄。”酒,举得起,却放不下。远处的迷离让他移不开眼。

    “一骑红尘不知数,一曲离歌弹不尽。”女子吟唱走来,一袭红衣如火似血,在灯红中妖娆着,张扬着。却始终缭绕与他心头闪烁着的光彩让他忘记续饮美酒。

    她高傲地走上舞池中央,不失优雅和端庄,将手中的雇琴放到早已为她备好的擅木台上。余光轻瞥,她含笑,可内心,却因谁的目光而紧张起来,试调三两个音,以抚慰内心的迷乱感。

    如墨的发丝高高盘起,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澄澈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精致的装容被灯红映衬的更显妩媚。灯火阑珊处的人儿,谁在众里寻了你千百度

    她微微颔首,锁骨间露出白皙的肌肤与紧致的锁骨;低眉弹奏,反复轻挑起同一根弦,一个个乐符,似乎敲击了他的心,心底的弦,在疼痛中颤抖,变的清醒。

    “皇弟,觉得如何?”皇笑说道,微笑掩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王者霸气。

    随歌痛饮一杯,反问道:“好又如何?”他真的醉了,烈酒灼烧着他的胸膛,他的眼中,只装得下她的离歌。

    皇并未太在意,拿起酒杯,一饮而下。

    离心的弦在指间中跳跃,一身红衣在风中轻颤。哀楚的琴音像是在诉尽心中无限之事,幽愁暗恨被传递的淋漓尽致。原本的谈笑风声,最初的觥筹交错在顷刻间凝固。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凝结在弦上,演绎出压抑的气息充斥着每个人的大脑。随歌的思想来不及做出反应,是琴太好还是人太美;是夜太深还是情太痴?

    一曲终毕,在一片灯红中,她起身幽雅的欠安,端起古琴缓缓下台。她的人,太美;她的乐,太愁。一袭红裳,惹得多少人醉纸金迷;一曲离歌,令多少人铭记伤悲。

    “皇,臣告退。”久不做声的他在她离去不久后终于站起身,向高堂上的皇行礼。

    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拂袖示意其去。

    (三)

    风雅,廖风雅,上官府中的歌姬。

    穿梭于他离去的林荫中,她在哪?他要找到她。烈酒朦胧了他的双眼,他的眼里。只有模糊的影子。深蓝的半空下的弯月撒下一点碎光,赠予他追寻她的勇气。

    忽闻远处的琴声悄悄奏起,一丝丝,一缕缕的哀痛在脑海中轻轻曼延,血液随着乐声流动地极为缓慢,仿佛只要音乐声停,血液就会在某一刻突然停止,生命也会在倾刻间被抽空。

    “西雅,我的西雅。”穿透千年的名字涌进脑海,像潮水般,久久不愿退去。

    一刹那的思绪,结不成永恒,随歌的严重和心中,只装得下她,和她的琴音。

    江边的水静静地流淌着,秋天的荻花不舍得从树隙间飘落,纷乱于琴弦之内,飞舞于罗裙周围。琴音和着她的泪水,沉到湖底。

    “何事?”音乐忽停,落花下的女子寒眉紧锁,有些冰冷。

    “寻你。”寻你而来。若她不弹,他何处寻她;若她不寻他,她为何要弹

    她欠起单薄的身子,这一刻她笑得洁白如花,随着她的微笑,一袭红衣变得柔和。笑,为何而笑,只是笑了罢了。

    随歌注视着她沉静的双眸,仿佛千年前他们就已缘定三生。她将古琴交予他,那是今生唯一的证明;细腻的发丝在他指尖穿梭,告诉她这一生,都将铭记诺言。

    (四)

    独奏与荻花之下,昔日的花已经落空,只留下寒冷冻结他的血液,冷漠他的心。曲调是毫无章法的悲哀,在夕阳下尽显孤寂无力。

    尖锐的掌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凤随歌,这么好的喜事怎么不早告知我?!”一袭红衣从林深处中缓缓走来,红色的衣裙衬托着她惨白的脸色,像是深秋中惨败的红牡丹。

    “你不配。”心脏位置有些堵塞,他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盯着前方的虚无。这些天,她削瘦了不少,对不起,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她。

    “门当户对,很好嘛。”风雅暗淡了的容颜,变得憔悴不堪,不配,不配,你不配,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心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已经没有力气听他的话。“我廖风雅,你把我廖风雅当做什么草芥?”他不知道她为了他背弃了多少,可他怎么可以弃她,他怎么可以毁了她,强忍住眼泪不掉下来,可还是潸然滑过脸庞。

    随歌背过身,泛白的嘴角没有丝毫血色,被琴弦划出道道伤口的手,鲜血,晕染开来,划在心口,划在你永远都看不到的地方。

    “你走吧。”冷漠,绝情,送客。

    “呵,你会后悔的。”转身的一刹那,胭脂红粉和着泪而下,纵横满面。为什么不求我留下来,凤随歌,为什么

    在这一刻,我就已经——舍不得。

    (五)

    “大人,恭喜恭喜。”来往的官员一个个阿谀奉承着。

    “哈哈,小女有幸,托各位达人的福啊,日后必招待酒宴,好生款待。”上官老爷笑的合不拢嘴“各位大人,请!”

    “请!”管家将他们领进屋内。

    熙熙攘攘的人群,源源不断的财富,如日中天的地位,老爷眯着眼,想得格外灿烂。

    (六)

    “王爷,时辰即到,您”

    “退下吧”

    “皇要是怪罪下来”

    “滚!”

    “是”丫鬟怯生生地退下

    血丝攀上双眼,被琴划出的道道伤口渗出血泪,斑驳的血迹在寒气中凝固,附着在弦上。

    “风雅,我的风雅。”头靠在琴上,眼角的泪,冲淡了弦上的血珠,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似一袭红裳,在急风中舞动;似一曲离歌,禁锢心跳。

    (七)

    身穿红衣的他步入礼堂,鲜艳的衣料掩饰不住他的寒冷,身旁的女子在他的阴冷之中颤抖地喘不过气来,全身颤栗,那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那是她的命,注定是她被政治束缚的命。

    那是是他的命,摆脱不掉,就要承受。

    当礼成之际,当随歌甘愿低头时,注定的命运姗姗来迟。

    “慢着!”一袭红衣跨入门槛,妖娆如当年模样,却未能笑如当年。  “大胆,谁让你闯进来的,来人呐,将此贱人拖出去!”议论纷纷的声音,上官大人自觉颜面尽失。

    “谁敢!”

    廖风雅的双眼瞪大,吃惊。随歌,为什么为什么要维护我,因为他的羞辱么,可我的自尊,早被你那句你不配抹杀了啊为什么

    (八)

    礼堂上鸦雀无声,他的命令,谁敢反!他径直走到她面前。

    她笑了,笑的洁白如一朵荻花,鲜艳如一抹秋红,她的红裳与他的红衣,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她在受伤中体验幸福,即便他们对立却并未并肩而站,可这样,够了,够了

    “你走吧。”随歌直视她的眼睛,轻轻叹息道。没有感情,只有寒冷的拒绝。

    “好。”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倾我所能,尽我所有。这一次,她不愿听到的回答,干净利落,不带杂质,穿透耳膜。纯洁的红衣如耀眼的牡丹,耀眼地在花下绽放出笑的弧度。

    他亲眼看着她的红装,她精致的妆容,在灯红和血泊中孤傲地衰败。

    荻花下的那副古琴,弦上的一丝丝血液,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融化,低落琴上,像枯萎的荻花,尽显苍凉。

    大片大片的红色泛红了她的绮丽的罗裙,染红了他的红衣。他抱起温度渐渐褪去的她,她的血污将他手上的伤痕埋葬。

    原来,我的痛,不及上你的万分之一。

    我们的爱,爱到最后也改变不了结局。

    “我让你后悔了吧。”她头靠在心口,倾听他窒息的心跳。

    “我们走吧。”这一次,再不会是你一个人走。

    都结束了,风雅,我们回家吧

    “你会死!”凤随歌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无人敢抬头看他,更无人敢制止他离开。上官大人木讷在座位上,王室应有的血气足以令他胆战心惊,谁会死

    (九)

    上官家族遭来灭顶之灾,皇趁成亲最放松之时,事先派亲信潜入其家,搜得足以另上官家灭九族的罪证——私制龙袍

    “风雅,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这就是我们的命吗。”伤口无法愈合。右手的指尖轻挑起两三根弦,左手端起美酒,一饮而下,入愁肠,化相思。

    上官家势力庞大,党羽早已遍布朝野,皇室中开始出现动荡的混乱局面。定亲,似乎成了维系皇室和维护皇权的唯一方式和手段。

    可你觉得凤随歌真的是为了皇室江山吗?你真的认为龙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收查出吗?

    谁当了谁的棋子,谁被谁任意掌控,

    谁还记得那年灯火阑珊,有位女子,弹奏一曲心碎的离歌,让他的心来停留在她身边;谁还记得那年,夜色华美,有位女子弹奏一曲离歌,让他们缘定三生;可究竟谁记得,那副古琴,至始至终,见证这他们的相爱,铭记着岁月蹉跎。

    一杯杯烈酒灼烧着他的胸膛,凤随歌在离歌声中嗜泪含笑,皇,你高枕无忧了,在你眼里对你有威胁的人都死了

    从此皇君临天下。

    留下的那副古琴,被他的鲜血淋湿,在秋风中悲泣,痛彻心扉。

    (十)

    上官并未有谋反之心,只是权力过大,皇容不下他,想除去这根刺罢了;廖风雅虽是一骑红尘,但成为上官家的歌女并轻易出入于宫室之内,其背后必有操纵者;凤随歌虽知道真相但为保风雅不死甘愿陷进这场政治阴谋。

    只是,这一切,促成了喜悲交加深情。

    可是,你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西雅的名字,始终贯穿于整场故事。

    呵,你问西雅是谁,问我是谁,难道你忘了吗,我是随歌一直铭记的名字,不知他是否记得。

    我是西雅,前世与他缘定三生的西雅。

    今生是他的琴,不再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