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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大肆消融的时候就是地球开花的季节,年轻的太阳用遥远微弱的温暖不断地剥蚀地球坚厚的冰川,然后缔造了腾腾的大气、涓涓的细流、滚滚的江河、浩淼的湖泊和无边的汪洋大海,从而地球在水和阳光的期盼之中孕育了万物生灵,生命的世界从此有了自然的法则:有水则生,无水则亡。水真乃“物之本源,诸生之宗室也。”
水在地球这个大星蛋上跳着自己优雅的舞曲,固态、液态和气态的转换造就了水以物生我,以物存我的无我形式,昼夜和季节在地球自转的旋律中敲打出雨露、霜雾和雪冰的节奏,它们只是水的变脸与滑稽,是对水的短暂忘却与否定。
孙子对水透视三尺,发现了“水因地而制流,水无常形”所隐含的天机,他把挥洒的长剑指向了“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的决断。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别样的追求,智者把“随物赋形”的超脱与永恒拿来应对人生的坎坷与跌宕,其实山与海藏善纳恶的偏爱与苛刻有着非常的相同之处,大海碧蓝纯净的表面下同样掩盖着弱肉强食的残酷,水既“智”且“仁”
水只是转换着自然的能量与色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并非水之本色,它在春的灿烂中映射出“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变幻,在种子的睡梦中爆出“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迷人笑靥,在孤寂落寞的流淌中滚动黑暗高悬的灯火,在月光流泻的夜晚轻轻地把温柔漫过弯腰的孔桥,在大山的气势中一展“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风采,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注视中为流逝的光阴慨叹。不知道水是有我的好,还是无我的好。
水入茶、入酒、入色、入味,可谓无所不能,它踏着无形的翅膀“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万物中有我,在万物中无我,这是何等的造化!庄子在习水之中浮起“忘水”的竹简,引发了“善游者数能”的灵感,这与水一脉相承的通感也启迪了后人“做人应该像人,做官不可以像官”的角色遗忘准则。和水一样选择无我是多么需要勇气与智慧!
水以无为成有为,以小为成大为,这是“水性向下”的本质所致。
老子对“水性至柔,却无坚不摧”的惊诧千百年来普及成了“水滴石穿,柔能克刚”的草根理论,水在反复“向下”的柔弱无为中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坚强。“天下至柔驰至坚,江流浩荡万山开”和“水到渠成”并非水刻意所为,只是水在追求本性的过程中所收获的绚丽色彩。圣人高举“上善若水”的旗帜,宣扬“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无为”思想,其“不争”之玄机与“处下”之教诲使水成为了大道的始祖。
推而广之,女人你就应该像以个如水的女人,男人你就应该像一个如山的男人,不是水捏的泥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是用女人的无为成就男人的有为,用男人的有为成就女人的无为,共同创造阴阳相济的和谐。
荀子把锲而不舍和广博采纳的读书精神建立在“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之上,其道理显而易见,这与以小为成大为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异工同曲之妙。墨子观察到“甘甜的水井往往因为人们争先取用而率先枯竭”以及“太盛难守”的现象,于是约定了小为与大为之间“度”的变化。
水虽无情,人却有情,不知道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情感赋予水的性格和水的品质,其实临水观水应该多取其道,少赋其情,不过仔细品来也颇具玩味。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是水一样深厚的情谊“问君能有多少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是水一样无尽的惆怅。
水是窈窕淑女“在水一方”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回眸一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信誓旦旦,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无奈,是“红颜祸水”、“洪水猛兽”是“钱如流水”的光阴年华,是孤独的“独钓寒江雪”是断肠人的“小桥流水人家”
有愤世嫉俗才有“举世浑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有幡然醒悟才有“古来万事东流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意境,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放
于是有人学会了高山流水的情调、行水流云的飘逸、瞒天过海的计谋、力挽狂澜的气魄、风雨同舟的患难、中流砥柱的精神、未雨绸缪的方法、饮水思源的感恩、“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处世和“无风不起浪”的思维。当然,更有人学会了心如止水、顺水推舟、同流合污、浑水摸鱼、放荡不羁、水性扬花、听风是雨、雪上加霜的人生态度。
还是孔子把水说得尽善尽美,他看见大水不胜感慨:“水遍布天下,并无偏私,如同君子的道德;所到之处,万物生长,如同君子的仁爱;水性向下,随物赋形,如同君子的高义;浅处流动不息,深处渊然不测,如同君子的智慧;奔赴万丈深渊,毫不迟疑,如同君子的临事果决;渗入曲细,无微不达,如同君子的明察秋毫;蒙受恶名,莫不声辩,如同君子的豁达胸怀;泥沙俱下,最后仍然是一泓清水,如同君子的善于改造事物;装入量器,必定保持水平,如同君子的立身正直;遇满则止,并不多贪,如同君子的讲究分寸;无论怎样的百折千回,一定要东流入海,这如同君子坚定不移的信念和意志”反复读来,受益非浅。
作为普通人来讨论水完全是文字的奢侈和浪费,是无法形容的自惭形秽,但胡言几句,也不枉自己平日对行水人生的苦涩思考:
人初就如泉,清纯甘甜,悄然而至,哗哗而生,积潭蓄势,潺潺向前。人少如河,朝气蓬勃,志存高远,将相可塑,渐长渐长,滔滔同和。人壮如江,一泻千里,排浪汤汤,浑浑浊浊,大业扬扬。人暮如海,五味俱在,帆随山远,水逐波平,苍苍入尘,朗朗归天。
我一直不能忘怀家乡野花遍地、芳草萋萋的河滩和波光粼粼、贝壳熠熠、清澈透底的小河;不能忘怀夏日炎炎、山风习习、流水叮咚的山间小溪;不能忘怀蛙鼓声声、百虫鸣唱、萤火飞舞的乡间池塘;不能忘怀静如处子、深幽穿天、久经沧桑的村头老井;不能忘怀层层叠叠、回清倒影、插满蓝天和白云的五月秧田;不能忘怀温烈如酒、气浮如烟和苔藓青青的天然温泉。
也许只有家乡的水才是最简单、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