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

斑竹若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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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村庄不是人们眼里的依山傍水的名胜宝地,但也称得上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我老公在太原的朋友,就曾称赞我的村庄是一个避暑山庄。因为在春华秋实的季节,你站在高处俯瞰我的村庄,它整个就像被浸泡在绿色的海洋,实可谓名副其实。

    我很喜欢我的村庄,在村里生活很愉快。

    岁月的车轮旋转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那年我离开了村庄。于是,以后的日子在我的行囊里又多出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而这份重量常常在我的视听角落出现各种各样的闹腾。我很羞愧,我曾想把它抖落,但漫漫人生路把这份最珍贵的拥有粘附得牢不可摧,让我今生无法舍弃。我不会掩藏它的实在、厚重、淳朴、善良以及不乏它所固有的落后、愚昧。在这块土地上,我毕竟赤身裸体地爬行过,它存留着我的体味,我的呼吸,它是我永远的骄傲。

    从未离开过村庄的我孑然在外,置身异地的体验非常独特,所有的陌生会让人联想到自己生命的起点,会勾起自己浓浓的相思,因此不免要怀念在村庄走过的时日。村庄细洁的泥土,村庄清澈的河水,村庄动人的风情,村庄热烈的炭火,这些曾经铸就过无数民族生命的美丽载体,常让我为之喟叹,常让我为之萦怀,常让我把它当作一个充满魅力的人生悖论而品咂不尽。

    自幼与村庄为伴,深谙它从容不迫的自然态势。在这块小小的空间里,漫长的时间把洋洋洒洒永远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压缩在泥土的尺寸之间,厚黑的泥土沉淀一种从容不迫的愉悦和温暖。它敞开怀抱容纳着所有的风云变幻,从来不会拒绝任何过往。它把自己的命运归结于自己的生活之路,把所有的痛创都深藏于自己的魂灵,所以才有了这种原始般的亲近与和谐,才有了这种卷曲流年所积淀的岁月沉香。

    偶一日走进了村庄,忽觉走近了陌生。自己虽囊中羞涩,但觉背负的行李与村人的行头截然不同。村庄里各种事情、各种语言交相班驳,你来我往,此胜彼败,以最迅捷的频率日夜更替,以最快的转速争先恐后。我无以相孛,没有高超的悟性和精致的表达,只有把丝丝的悲悯和同情涂抹于自己的心上。村庄就是这样,在平静与喧闹的交替中演绎着无数个故事,经久的、短暂的,还有欣慰的和苦涩的。它,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当你注视它的愚昧与恶浊,它会腾起耀眼的光亮把黑暗燃烧;当你膜拜它的聪颖与伟力,它会转过身去让你看一看疮痍斑斑的后墙。它,以一种生生不息、延绵不断的姿态依附着贫瘠的土地,把人世间一切沧桑的情素,当作一种无谓的倾诉,尽情地泼撒进无尽岁月的流逝里。

    慢慢归依平淡如水的日子,心中幻想的色彩在村庄那些经久不变的粗朴气象中变得越来越少。我无法全盘复制40余年失落的那份淳朴而真实的纯净,只能用双中年人的双手蘸着残缺不全的笔墨卷一卷带着乡野泥土味的情感,给我的村庄,给我的乡亲。我爱着那里的人,村庄的片段在我的记忆里变成了温暖的呼唤和深情的守望,所以也深爱着那片土地,深爱着那里的爱和爱我的家。

    我喜欢在宁静的夜晚独自思考,怀着一种浪漫而又童真的心情,回忆村庄对我的幸福的承载,对我的情感的依托,对我的理想的激发,对我的信仰的确定。那一刻,我真觉自己象个孩子,无忧无虑,无所顾及。由此我联想到在外闯荡到老却仍乡音不改的前辈,他们活生生地把村庄挂在嘴边,一张嘴,就告示出自己的生命定位。

    村庄的概念是一种时间的寻找和脚步的回归,是一种目标的追求和信念的追随,是一种心灵的守望和情感的起点。置身于村庄,呼吸着那里的空气,沐浴着那里的阳光,倾听着那里的风声,凝望着那里的月亮,它为我植入了自然的感情,挥舍不去。萦回于内,我的心灵,我的思想,变成一种故土情结;发呼于外,我的人格,我的性情,便有了村庄的容貌--质朴、坦然、纯真、善良。这是村庄赐予给我的天性,我暗自庆幸,我一生感动。所以,我虽走入城市,铺天盖地的时尚潮流不能湮没我对村庄无休止的怀念,街市间雨点般的脚步不能席卷我对村庄刻骨的情感,村庄始终在追踪和包围着我,我总是在城市的某处一次次对村庄的细节静静地咀嚼,吮吸它醇香的凝露,感受它苍老的颤抖。

    站在城市的高楼下遥想村庄,眼前的繁华都已虚幻,所有的丰盈都渐次隐退,村庄足以成为精神的标记;站在村庄的石头墙边憧憬城市,贫穷与愚昧令我窒息。尽管这样,城市所有的物质具象只是裹成了我身体的外壳,而村庄的积淀才是隐藏在我肉体下的灵魂。村庄啊,我从此会忘记你吗?我从此会被你忘记吗?不忍心回头看,怕看到你累累的伤痕、满脸的沧桑和一身的疲惫,怕听到你因痛苦而掩面哭泣的声音,还怕我的心浸泡在伤感之中。但总是忍不住回头望,因为怀念,因为留恋。

    无论如何,我爱我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