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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床头柜时看到了小姨的一张照片,拿指一算,小姨辞世五年有余。
照片上的小姨着黑色夹克,红黑相间格子裤,白色皮鞋,系了条大红纱巾,右手挎一皮包,左手扶石桥铁链,铁链上挂满金黄铁锁。是在某景点照的,锁应该是游人挂之以祈福的。中国人照相总是恪守着不知来自何方、起于何时但确信会被无休止坚守下去的原则——笑。小姨也不例外,她的笑很自然,很美。
初三五月份末的一个周五下午,我从校回到家。门口坐了几位邻居,父亲也在。西裤,皮鞋,袜子,显然父亲今天出门了。他的表情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感到别扭,但不知扭在何处。带着洗发水同伙伴准备下河洗澡,父亲照例是几句嘱托。在一片玉米地边我碰到五妈提着篮子。“勺儿,你小姨出车祸死了,你知不知道?”没有想哭的感觉,我只是觉得惊讶。“什么时间的事?”“没几天,在咱县里出车祸撞死的,司机重伤,你小姨撞到头当场就死了。”
我甚至还记得最后一次小姨送我回家时的场景,可是现在却被告知她死了。我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也不想哭,我明白再也见不到小姨了。失落如经,忧伤似纬,经纬交织成网,我为网中之鱼。
夜里吃饭,母亲说小姨死了,我说我五妈说了。她问我哭没有,我答“没有。”这个答案真的令人十分难堪,不过我习惯于实话实说。我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感情匮乏,但均未果。悲伤同快乐一样要有源泉,它该透之于血,渗之于骨,发之于心,得之于情,溢之于容。我不知道我缺哪样,但是对于小姨的死,在得到消息的那段时间里我的确却未曾落泪。
事后的一天夜里,卧床无眠,骤忆小姨,所思颇多。也留下了逾期的泪。
小姨是母亲兄弟姊妹中最小但日子过得最好的,虽然小学未毕业但协助小姨夫处理香菇生意事务如鱼得水,是个合格的会计。他们积攒了些钱准备买车,小姨便欲考取驾照,来县里办事时不幸罹难。那年她三十六岁。
小姨辞世对于外婆的打击甚大,她老是惦念着说小姨无福,终于该享受的时候却走了。有一次去外婆家,她炸油馍款待我,其间又提及小姨,我无语,只是默默地向灶中放着柴火。老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放谁身上都是一道难越的坎。
小姨对待我们几个表兄妹是没得说的,每年放假总是盛邀,只要去了总少不了一套衣服,带我们游玩也是常事。犹记当年到“第一漂”时由于人较多而把表妹留在家中之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姨头周年时,我去了她家,距今已有四年,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去了。上坟时我本欲随往,奈何母亲让照看弟弟,遂罢休。我是一个不知道小姨坟在何处的外甥。
再后来表妹来县高中上学,我高三。一年时间里母亲总嘱咐我看见表妹时请她来我家,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竟从未遇到。
前年同父亲前往山里干活,距小姨家只有几百米路程,但自始至终三天时间我都没有去看过。我不该如此,仿佛缺了点什么?是了,缺的是人,人没了,情,也就淡了!
陶潜曾言: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小姨似此,谁人又不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