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故事

冰杨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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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是我相交十一年的朋友,一个离异七年的女人。

    这个星期五,是琼三十岁生日。昨天还是萧萧冷雨,今天忽然就放晴了。和煦的阳光轻轻拨开我的窗帘,投射在乳白色的地板上,泛着金黄而柔软的光芒。我想起老人常说的一句话,生日这天要是天气晴好,幸运就会降临。我的心陡然振奋起来。

    我给琼打电话“你在哪里,我来给你过生日!”

    话筒里传来琼熟悉却沉闷的声音“我住院了,前天摔了一跤,造成粉碎性骨折,今天上午刚动完手术。”

    我的心一紧。

    赶到医院时,琼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旁边挂着点滴。她的脸色腊黄,毫无神采地对着我笑。她的母亲强作笑颜地说“你们真是太好了,只是我家琼,怎么就这样命苦呢!”才说几句,她的眼泪就积满了眼眶,盈盈地要掉落下来。我的心情沉重而酸涩,但却不知该如何劝慰。我把带来的一束娇艳的鲜花摆在琼的床头柜上,上面写着,朋友,愿天下所有的好运都伴随着你!

    (一)

    十一年前认识琼,是因为琼是父亲在派出所工作的同事。我们一家随父亲住在单位大院里。

    琼那时刚从警校毕业,二十不到,是那种刚在枝头绽开花蕾的年龄。她在所里主管户籍,扎着一撮刚刚能扎上皮筋的短发,前面的刘海用个小夹子别着,穿着粉红或粉蓝的衣服,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洋溢着青春的热情。琼的眼睛特别清澈,就像一汪秋水,无邪却又深邃。她的鼻梁挺直,嘴唇略显性感。有人笑称她是俄罗斯小姐,这话放在她身上,倒有些道理。她的脸长得很有轮廓,身高也在一米六五以上,不胖,但绝不纤巧。除了不是蓝眼黄发,另外的倒大多符合。

    琼是个开心果。她爱笑,爱说,心无城府,大大咧咧。那时我的哥嫂也住在大院里。琼经常到那里去聊天。几个年轻人都是些爱扯之人,常常因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笑得几乎岔气。那天,我们正在对一个明星品头论足,冷不丁地,她发话了“我那时在学校也是校花呢!”此话一出,我们当即停下说话,鼓着眼睛对她一番打量,然后面面相觑。她一出门,我们就按捺不住地爆笑起来“这也是校花啊?”我们爆笑的原因有二:虽然她长得漂亮,但离校花似乎差了一些;第二,她怎么就那么有自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呢?但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我倒是真信了她的话,她不光漂亮,而且也很可爱,这是足可以做上校花的。

    琼在所里上班的时候,经常有人上门说媒。因为是孤身一人住在所里,没有母亲的照应,这事就成了大院里的公事。其中有个部队的军官,上门缠了好几天,还请了一大桌同事吃了一顿。琼却是相当有原则性的人,她的心里高悬着一杆秤,凡上不了称盘的一律不待,甚至避而不见。心高气傲的小姑娘才不怕得罪人呢!

    我到琼的闺房里去借书。她的房间布置得整洁而温馨,格子的窗帘,格子的床单,还有个醒目的摇摇椅,在那里惬意地咯吱咯吱地晃悠着。桌子上堆着一些我没尝过的零食,带着令人垂涎的香气。她坐在那漂亮而柔软的床上,扑闪着大眼睛告诉我,她认识的优秀男人太多了,比这军官强的有一大把,比如有警校给她上课的帅气老师,还有湖南电视台某个著名主持人的表妹夫,原来也是趴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一切对于足不出户的我而言,真像撒哈拉沙漠一样的遥远。我就边吃着她不断递过来的零食,边指着她桌上的镶着一穿警服的英俊中年男人的相框,说,这个呢?

    琼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她的长睫毛一刹间像被打上了透明的露珠“那是我过世的父亲。”

    我连连咋舌,这么幸福的琼原来也有这样的苦痛啊!

    (二)

    琼在到所里的第二年就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这是一个开着黑色小车的高高大大的男孩,叫涛,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薄薄的嘴唇,样子不错。更重要的是,这小伙子眉开眼笑的,嘴巴像抹了蜜一般。听琼说,她和他是街坊,也是校友。他的父亲是在镇里搞司法工作,母亲开了个照相馆,家境不错。唯一的缺憾是涛暂时没工作。

    琼满心欢喜地站在派出所的门口,迎接涛的到来。她的眼里满盛着爱意,皮肤也比原来更显细腻和光泽。爱情像春雨一样地滋润着她,使她灿若桃花,娇艳无比。虽然涛没有工作,但在琼的眼里,他就是寻找了二十年的白马王子,背后闪着万丈的金光,照亮了她的生命。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琼怀孕了。她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有些惊讶还有些隐隐的担忧,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定下终身呢?我们和琼一样,都是些表里太过如一的人,而对于涛的如簧巧舌,倒显得有不是同类之嫌。尤其是我,不惜花了六七年的时间跋涉在爱情跑道上,听了消息着实愣了一番,琼怎么就和我这么不一样呢?

    (三)

    结婚的那天,全所的人都赴宴了。她的新房设在一个临时租下的一栋三层楼房里,听说男方的套房很是拥挤,仅够他的父母和妹妹居住。琼虽说捧着个金饭碗,但这天却和我的想像相差甚远。

    我以为她会穿一袭纯白的嵌着耀眼的珠子和蕾丝花边的足以倾倒全场的婚妙,可她只穿了一套俗不可耐的红艳艳的呢子套裙。她坐在大门口的长板凳上,羞涩而拘谨地笑着,她的头发高高的盘起,上面插了一朵妖艳的玫瑰。

    琼的婚宴也没有设在宽敞而气派的大酒店里。

    她坐在凳子上,旁边堆满了厨房的器什。大锅里的水正在扑哧哧着翻滚着,呼啦啦地冒着白气。绿绿的白菜,剖好的鱼,蒸好的肉凌乱地摆在她前边的大门板上。厨师和杂工在忙碌地叫嚷着这一切,和穿着礼服端坐着的琼是那样的格格不入。看着她,我突然觉得她的笑里充满了无奈和悲哀。我在想,既然嫁了自己心仪的男人,为什么却没有笑得那般灿烂?而我,是多么希望看到她能盛开那样的一张笑脸啊!

    (四)

    琼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每个星期都呆在所里,逢节假日,涛就开着车来接她回家。她的家我去过,虽然是租的,但家具,电器以及被褥都很高档,能干的琼把它收拾得很是漂亮。琼是个对吃穿从不马虎的人,即使是现在,女人的身材完全被大肚子扭曲得变形的时候。琼不像镇上的妇女们,随便找一件睡衣或是男人的宽大的旧衣服笼着,她的孕妇装特别好看,总是那么别出心裁地在领子或是裙角绣上些花,精致极了。

    几个月后,琼生了个女儿。她的婆婆待她不错,从月里就开始找了保姆来照顾她们母女,连夜晚都不用带着小孩睡觉。产假一完,琼来上班了,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乐呵呵地。

    不久,我也结婚了。再过了一个多月,琼的工作有了调动,从我们这个镇派出所调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小山村的乡派出所,这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我们的来往不像原来那般频繁了,有时一个月也见不到面。

    后来,却发生了两件小事,让我不得不对涛重新掂量。这个男人,真不简单!

    (五)

    婚后的第二个情人节,琼和老公手挽着手来邀请我们夫妻和另外的一个朋友去酒店吃饭,说是要请客庆祝。我们先是万般推辞,但见琼一脸真诚,最后盛情难却地坐上了车。菜是涛点的,满满的一桌。

    吃完后,我们一行人从包厢走出来,快到结帐处时,涛突然说“我得上厕所。”说完,朝卫生间走去。适逢琼也在卫生间。

    结账的小姐拿着帐单,不好意思地望着我们笑。我们红着脸等着半晌,只听得厕所水声冲得哗哗作响,却不见涛出得门来。令人尴尬的十来分钟过去了,老公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把帐给结了。才一会儿,涛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见我们结账,也没有半句客气话,就自顾自地有说有笑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当中。

    走出酒楼时,涛提议,我们去唱歌吧!才领略到他的惊人谋略后的我们,见他如是,马上响应“好啊!”谁知,事情又出乎意料了。

    车在熙熙攘攘地人流中走着,他发言了“今天太晚了,还是别去了,下次,下次再请!”

    我们愣了一下,无语,作惊呆状。

    (六)

    我在县城开了个店子,另一位至交,姓柳,和琼一样,也是个干警,常常下了班就往我店里奔,两人不聊个天昏地暗誓不罢休。

    这天,我和朋友正说得高兴,琼和涛来了。

    她们小两口是来替女儿认干妈的,对象就是我的这位至交。本来他认他的,和我倒也不相干,可让人郁闷的是,我和这柳是同年出生。如果是挑年份认的话,把我晾在一边,对我而言,无疑是大大的不敬。可事实就是这样。

    涛极尽能事,殷勤地对着对柳说着奉承的话,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他的眼里流露着真诚,说“你和琼关系这么好,又做朋友又做亲戚多好啊!”柳是个是非屈直了然于心的人,她看人的眼光向来一流。况且她特不喜欢人和人之间的繁文缛节,所以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要吧!”

    值得一提的是,柳的条件。她是个警察,而且老公在一个大城市开了公司,收益颇丰。而我们呢,开着小店,做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生意。相比如柳,实为小巫见大巫,寒碜得很。

    涛的笑脸和甜话在我的眼皮下上演了近一个小时,柳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在这一个小时里,我坐在旁边,脸色通红,使劲地低着头,被人当作空气,熟视无睹。我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尊被他哗哗地抖落了个片甲不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我在心里说“噢,朋友原来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对涛,我把他列为虚伪,虽然琼也在场,但她的为人我从未置疑。我没有和琼提起过我的不快,毕竟这是她的爱人。作为朋友,我唯愿她能幸福。

    (七)

    日月如梭,眨眼间,三年一晃而过。

    一天下午,我正站在窗口,看天边如血的夕阳慢腾腾向山的那边坠落。电话响了。琼清清嗓子,用一种陌生的近乎悲壮的声调说“我离婚了!”

    离婚的原因说起来再简单不过。琼要陪前来作客的娘家人,无暇给女儿洗澡,惹恼了夫家。涛和她站在大街上吵,琼的母亲来劝阻,涛却完全没有长幼之分,指着丈母娘一番怒吼。琼是那种一到紧急关头就只会无语哽咽的人,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涛一家人的对手,况且琼对母亲有着特别深厚的感情,哪能忍受母亲受到这般委屈?回到家后,琼盛怒之下提出离婚,没想到马上得到响应,连婆婆也不加阻拦,好像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一般。

    琼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的婚姻。这年,她才二十三岁,女儿不到三岁。

    后来听人说起琼不为人知的一些婚姻内幕,不知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人说,一是,琼太单纯,毫无心计,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从不拐弯,而于涛一家而言,巧言令色,虚假做作,这是最为拿手的好戏。他和她本不是一路人。这点和我的观点倒是不谋而合。二是,涛之所以娶琼,究其根源是为了琼的好工作。充满利欲的婚姻自然不会长久。三是,琼自小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家庭条件早就不如原来父亲作派出所所长时那般荣耀,而且,琼还有个患癫痫病的无力赚钱的哥哥。这一家的担子太过沉重,人家自然走为上策了。

    对于这些,琼应该从没有听说过,这对她而言,未免有些残忍。可是,我信。生活就是这样,有些薄情,有些残酷,有些不真实,但这就是生活。

    (八)

    琼的悲痛在一个月后到了极点。

    她无疑是有些天真的。刚离婚的时候,她浑浑噩噩的,像是在梦里一样,她在想象和等待复婚的那一天。我们和她打电话时,听她的语气怎么也不像处在痛苦的深渊的感觉。我们也是天真的,在恋爱中经过了太多的分分合合,总觉得这婚姻也会像过家家,而离婚不过是吓人的把戏,不好玩了,孤单了,自然会想起重新找回爱人,复婚去。涛在这一个月里,果然也有找过她。琼有些心花怒放,心想,干脆再晾他一会吧,让他尝尝失去爱人的痛苦,以后自然会加倍珍惜。可一个月后,惊涛骇浪一个翻滚就淹没了她。涛找了一个离异的女人,结婚了!

    我和柳乘车到那山脚下简陋的派出所去看望琼。她悲悲戚戚地站在门口迎接我们。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把她的眼睛给吹得红红的。她的眼泪无数次不听使唤地掉落下来,她说,我该如何度过以后的日子呢?说完了,又是一阵哽咽。我们也陪着难过。那个秋天,萧索得无法言表。

    (九)

    琼调到县城的看守所了。

    她经常到我的店里来。加上柳,我们三人几乎每天都要小聚。她的神情总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异常落寞,常常想到自己不能像原来一样去爱那个叫涛的男人,就免不了一阵难过。当然,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大多时间仍会敞怀大笑。这时,从门口经过的路人,会好奇地瞟着我们,那眼神好像在说,这几个女人,咋这么快乐呢?但我知道,琼的眼泪一直在心里淌着,潮湿了她的心田。

    (十)

    屋漏偏逢连夜雨。命运对于琼来说,无疑是不公的,在她尚未走出离婚阴影时,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琼的母亲在镇上开了个卖钢材的小店,生意也还不错。但这一天,正在干活的母亲被一块砖头砸中了头,当场就昏了过去。我和柳赶到市医院看望时,琼正守在病床前红着眼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的母亲刚刚做完清理颅内淤血的手术,头发被剃得精光,浮肿的脸几乎找不出原来的样子。琼衣不解带的守着自己至爱的母亲,脸上挤不出一点笑来。

    更让人伤感的还在后头。

    一个星期后的早上,琼突然神色凝重地来到店里。

    我诧异“怎么没守在病房?”她的眼泪呢唰地就落了下来。我忙问“阿姨怎么了?”

    她断续地说“我在陪护母亲时,自己觉得头晕沉沉的,于是也去照了个磁共振,”

    “你这么健康,能有什么事?”我打断她的话说。

    “我的头脑里长了个瘤子!医生说,必须马上上北京动手术!”她趴在我的桌上,无法抑止地痛哭起来。

    我的心攸地就沉到了谷底,看着她悲伤的样子,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能拿什么来慰藉她呢,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的语言啊!

    (十一)

    县公安局为琼的事专门搞了一次募捐活动。琼揣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和同事的爱心捐款踏上了去北京的漫漫长路。

    这期间,因为是琼的手术和休养期,我们很少联系。我唯有面对着太阳升起的这个充满着希望的方向,默默地为她祈祷。

    琼回来了。

    她微笑着站在我面前,头发像从前一样又长又黑。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说,真好!

    “只是从头上钻了个小孔,用的是使肿瘤萎缩的办法。”她苦笑着,轻描淡写。

    我伤心地看着她,问:“北京好看吗?”

    她低下头,叹了口气“北京的柳絮纷纷扬扬,是多么揪心的景色啊!”(十二)

    琼一边工作,一边调养身体。这期间,她因为服药,身体激素分泌过盛,不光身高增了,手脚也变得粗大,身材大不如从前。琼有着常人少有的坚强,她自信,勇敢。逆境中的她昂首挺胸地走在这充满泥泞和荆棘的沼地里,向我们发出爽朗的笑声。我们仍然经常在一起聊天,谈笑之间,时间又匆匆地走过了两年。

    琼的状况越来越好了。她的身体恢复得非常理想,那些药物的副作用也不复存在了。她穿上久违的漂亮衣服,扎起黑亮的一束长发,年轻的她就像风雨过后娇艳的玫瑰,在熙攘的人群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十三)

    琼邀请我去见别人给她介绍的一个男友。她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闪亮,她说“给我参考吧!”

    赴约的地点定在一个酒店。有个戴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很斯文从椅子上起身,向我们招手。

    男人有个好名字,连姓都很特别,姓丁。身材适中,虽然同属一个市,但他的乡音我听得含糊,琼的理解能力倒是好,才搭讪几句立马能听个清楚明白来。

    丁离过婚,有一女,但随前妻,且是一次性了断的。这点比较难得。一般的离异男人免不了拖儿带女。

    丁没正式工作,目前在市国土局拆迁办作聘用工。待遇也不算差。他这工作虽不是正式,但基本还是稳定的。他有个在人事局做官的伯伯。

    最重要的一点,丁看起来很踏实,厚道。他的话不多,但句句让人觉得真诚。

    我拍拍琼的肩膀“不错哦!”琼笑了。

    这以后琼又带着丁让朋友们品鉴了好几回。丁体贴入微地跟在她的身后,憨厚地陪着笑脸,那模样,没有一个人不对他竖起大拇指。大家无一例外地说“这男人,可靠!”

    (十四)

    琼和丁开始了正式交往。她一下班就坐车从县城赶到市里,在她们狭小的出租房里品尝着属于她们的幸福生活。

    丁有一副好脾气。逢琼情绪化,他也毫不动气,只会笑咪咪地上前去哄。要是距离远,他就会往琼的手机里发些甜蜜蜜的让人肉麻的话。琼的脸上露着只有幸福小女人才有的光彩,尽情享受着爱情这沁人肺腑的甘醇。

    这是琼自离婚后的第一个男友。她是个爱情至上的女人,对于心里认可的,倾情付出,义无反顾。和涛的婚姻如此,这回对丁,她仍然至情至性地只求付出,不求回报。

    丁说,不想上班了,有个朋友一直在做收购百合的生意,发了大财,他也想辞职下海。

    琼本来在县城看中了一套商品房,只等付钱成交了。听丁这么一说,她立刻把所有的积蓄包括母亲赞助她买房的钱拿了出来。

    年底了,在广州的丁打电话回来说,压了一大批百合还未出货,得在上面过年了。

    琼问他的归期,他说,得再等两个月。

    他给琼发来短信,满口老婆老婆的叫,还说,我一定要让心爱的老婆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笑说,他不是老实人嘛,怎么和涛的风格有些相近了?

    两个月过去了,丁还是没回来。又一个两个月过了。人没回,钱也没见寄回过一毛来。

    琼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买了票,上广州。

    我家就住在火车站旁。琼上火车前到我家来吃晚饭。她给丁电话,说“我已经快上火车了,告诉我你的详细地址吧!”

    丁立即张皇失措,吞吞吐吐地编织各种借口。

    琼的火气就来就来了,她的声调提高了八度“快些说,这次我一定得上来,不管你怎样!”

    近半个小时的唇枪舌战后,丁总算把地址给抖了出来。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琼。她做了各种设想,比如找不到丁怎么办,找到丁却发现钱全亏了又该怎样,或者两人发生强烈的冲突怎么办?她的神色忐忑不安。

    (十五)

    一个星期后,琼回来了。果然如她所料,根本没有压货这回事。更让人气愤的是,他在广州和朋友一起搞地下六合彩,带去的十几万全赔了。我突然想起,琼原来提过,丁好多年前就因为赌博把家底输了个精光,他一直都是赌棍。我们和琼都走眼了!他那张老实巴交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贪婪和肮脏的心!

    (十六)

    这段时间,琼的日子过得阴晦不堪。她说,我要崩溃了,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呢?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是这纷扰的人世间,人心的难测。只是我也不懂,像琼这样一个情义至上的好女人,老天该多眷顾才是啊!

    (十七)

    和丁的事已经结束一年了,琼的终身大事始终没有着落。有人介绍过,但能看上眼,对上感觉的不多。琼不想将就。尤其,在身材方面,那些男人,要么就是太过臃肿,要么就是太过瘦小。琼身高近一米七,能和她搭配的男人着实稀少。我看到一个想和琼套近乎的瘦小男人,壮足了胆才站在她的面前,天哪,这一下就成杂耍里的小猴一般,惶惶然地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了。

    琼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我们去爬山,她穿着玫瑰红的衣服和鞋子,站在青山绿水之间摆弄各种造型,我看到镜头里的她宛若山间一束耀眼的映山红,她的笑让我无法抑止地感念生活的美好。是啊,在磨难中成长的琼,她就是万花丛中那最夺目的一朵!

    (十八)

    骨折手术后的第三天。

    我给琼打电话“你那手臂,现在还痛吗?”

    琼在电话里嘿嘿地笑,很男人地说“不痛了,这点磨难算什么!”

    我说“不错嘛,你这是百炼成钢。知道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吗,就你这样!”

    窗外,冬天的太阳和煦地照着大地,有股热流在心底油然而生,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