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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燕子
那一年，我捅了厅堂那朵盛开的燕巢
一只燕子，哀鸣打湿了摔碎的鸟蛋
母亲忽略了我是她儿子，抡起笤帚，没缝地，打我
不知那只燕是乳燕还是雄燕，反正我是凶手
没有人想到，天空从那时就少了一种声音
早春
一如冬草，一切都在衰败着
寒冷依然大大方方。树坐在名曰早春的椅子上，腆着大肚子
与绿有关的都想舒展。在不禁意间，胞芽挤破枯枝和泥土
还没听够风吹了一夜的呼哨
然后花就开了
上路
四季一直都冷，只不过有些冷是被藏在心底
一切都来得很快，世界只认识钞票
放牧了一辈子
却不会放牧自己，学不会冬眠
一直醒着，黑夜在梦里醒着
不知道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在路上的疲惫是什么样子
相信
我相信我不被别人相信
其实你也是。请允许我相信你
冷漠、世故、圆滑，旁观、驻足、等待
村庄，城市，沥青和没有马的路。好在
你我他的心都麻木好多年了
我们都感觉不到痛
炊烟
炊烟比我的女儿老。它是村庄的文物
它被唐诗宋词收藏了，飘在诗经里，飘在楚辞里
炊烟在城市被城管囚禁了。囚禁得理直气壮
没有火柴了
有高高的烟囱没有炊烟
桃花
桃花还在崔护的诗里笑着东风
其实也是，桃花自从看见林妹妹的哭泣以后。就病了
一直在农人的田里吃药，它一日三餐
弱不禁风，然后被人工授粉后怀孕
桃花长大了就被装进箱子里，去远方骗人
骗过人之后还没走进异乡人的客厅里就腐烂
三月
三月其实不短，只是人们太贪婪
你问问夏历，你问问三月的小雨，你问问那些飘落
三月够风光了，风筝为了看见三月的全部精彩
竟然挣脱了人们手中的长线。三月不说霉烂的事情，河流
在三月是阿炳二胡的第三根弦，孤独的人把三月抱在怀里弹奏
柳絮居然也懂得节奏。三月不会转身，所以只能看见背影
呆瓜从三月的第一天起，就想被劈成瓢舀一瓢弱水
于是世上就有了一个叫呆瓜的写诗的人
温暖
温暖在床上，温暖在心里。温暖不复杂
同学、毕业，坟堆爆裂
温暖就化成了两只绝世凄美的蝴蝶
温暖也会在两只紧握的手心开花
温暖是一种负担。为了自己温暖，为了身边的人
温暖不止一次被追逐哄抢。你把温暖抱在怀里，你温暖了
可别人，在你温暖的时候，悄悄流泪
花开无痕
花开无痕一如鸟过无痕
故事永远都讲不完。故事全是重复
花开是故事花落也是故事，人们爱听故事
没有人在乎花开无痕，也没有人在乎鸟过无声
一个人在花开的时候，清扫路过的风
乍起的风，似乎依旧只是吹皱，池水的衣裙
还是无痕
其实在今生以前就有我，也不只是
来生。每一个人都是吹风的人
那股风的通道，有时候叫嘴
大多数时候叫鼻子。嘴也罢鼻子也罢
不吹风我们就没有了命。花过无痕
人过最好也无痕
有痕的人是人群的伤口
飞不是飘
飞不是飘。飞的是欲望
飘的是随意
当你飞过以后，就只能飘
飞行器飞依靠的是燃料，那些燃料以前
都是生命。人飞依靠鲜血
如果鲜血燃尽，人就开始飘
有的飘进人心的天堂，有的飘进人心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