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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夏天,当油菜花还黄灿灿的亮在地里时候,学校来了一位叫姓潘的女老师。
这不该是老师调动的时候,不过早有好事者打听得这位女老师得来历——48岁;外乡人;离异;征婚而来。不过,等这女人千里迢迢来到我们这里,和那位丧偶的大队会计老刘刚认识了没几天,老刘就因车祸撒手而去。这个女人却说无论如何不想回去了。那位大队会计的堂兄,也就是这个村的村支书就暂时把她安置到学校。于是,这位被大家称为老潘的女人就留在了我们学校做了代课老师。
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这个女人自然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兴趣,她一下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不过这老潘倒是坦然,大大落落的迎着人们好奇的目光,没有丝毫的不安。时间长了,大家彼此熟悉了,也就不好意思像看外星人一样打量人家老潘了。不过,大家对老潘的故事仍然充满了好奇。
大家开始听老潘的课了,老潘的课上得一丝不苟,可是那夹杂着浓重的湖北方言普通话毕竟还是让孩子们一下子很难适应,为了弥补语言带来的不便,老潘常常得费事的把自己讲的再写在黑板上。那一笔好字啊,金钩铁划,让我们叹为观止。后来,大家也会有事没事的到老潘的小屋里坐一坐,看看这个外乡人的生活。我也许是因为母亲是湖北人,就老潘攀上了半个老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潘也开始到我的屋里坐一坐,聊一聊天。我们也就渐渐的知道老潘故事后面的故事。
老潘曾有一个在外人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大她二十岁,是一个老革命了,一儿一女。丈夫为了让老潘全心全意的支持他的工作,早早的让老潘辞去了小学老师的工作。老潘对自己的婚姻的评价,让我们大吃一惊,她说那是炼狱一般的生活。丈夫倒是极宠爱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老潘,但爱情不只是宠爱,这个快五十岁的老潘这样说。于是,待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参加了工作,组织了家庭,老潘下决心离开家庭,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这样就有了前面的征婚的故事。我们大家在唏嘘感叹之后,觉得这老潘也真是的,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这是何苦呢!流落他乡,生活无着,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大家似乎已经忘了老潘是个外乡人,也忘了她的征婚故事。当时在学校住的也就那么三五家,大家相处的像一家人似的,谁家做什么好吃的,都忘不了给老潘送一点,觉得这个外乡人太不容易了。老潘也常做点家乡的特色菜,让大家尝尝。
转眼就是冬天,冬天是一个漫长而寂寥的季节,忙完了农活,村里无所事事的的小媳妇们开始想着法子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一点念想。她们开始注意了这个外乡人老潘,借着学生家长的身份一来二去的和老潘热络起来。很自然的也就带着七分同情三分凑热闹的心态开始给老潘张罗起对象的事来。老潘没说什么,大概是默认了大家的热心。大家问老潘的条件,说是自己也没什么条件,知书达理合得来就行。
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几次失败后,小媳妇们终于想起来村里的那个据说历史上有点什么问题的老张。老张历史上有什么问题,大家早忘了,只记得当年正吃着公家饭的老张被遣返回乡,因为不会种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在农村这么一呆就是二十多年,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那个年代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不会种地历史还不清不楚的人。不过,据说最近拿到了律师证,会帮人打官司了。手头也渐渐宽裕起来,平时也是西装革履的。不知是谁在老潘面前提起,老潘没吱声,算是同意了。什么时候见的面,我们不知道,不过,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在村头的那条小路上见到正在散步的老潘和老张,我们也在老潘简陋的小屋里看到他们唱和的诗文 。大家为老潘祝福的同时也多少松了一口气。我也暗暗的想,老潘也一次该是找到她心目中的爱情了吧?
学校里还有一位代课的小姑娘,叫小燕,二十一二岁的年龄,梳着个马尾巴,整天着迷琼瑶的小说,过来过去都是哼着歌,没事喜欢串串门。我们也留她一起吃饭,小姑娘手脚勤快利索,大家也都挺喜欢她。后来小姑娘成了老潘家里的常客,两人搭帮过日子似的,一老一少,像一对母女。可是,等老张和老潘恋爱了,小姑娘还没有退出的意思,三个人在一起同吃呢。我们常看见在廊檐下,老潘哼着家乡的小调做着饭,老张乐呵呵的打下手,小燕就包揽了饭后的刷锅洗碗。有时候,我们看不过去,说小燕别老去老潘家里,人家正恋爱呢。谁知,小燕一脸天真的问我们那有什么呢,弄的我们倒像是俗了似的。
可是,不久就风言风语的传来小燕和老张如何如何的闲话。我们都不敢相信,快三十岁的年龄差距呢,怎么可能呢!可是,不久就被证实了,老张不再来老潘这里吃饭了,老潘整天紧着眉头进进出出,小燕鬼鬼的,上完课后再也见不着了。后来听说小燕的母亲在咬牙切齿的咒骂了小燕之后,和小燕断绝母女关系。我们大家似乎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定是那个老张先勾引了小燕。于是,大家主动的承担起挽救小燕这个失足少女的重任。从校长到那个打钟的老头全都出动了,大家比长话短的开导她,可是人家小燕永远是笑眯眯的一脸甜蜜,说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弄得大家很没趣!有一次,小燕偷偷的告诉我,和老张一聊天,就觉得自己那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全都浅薄无知的就像一张白纸。大有曾为沧海,除却巫云之意,我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小燕和老张很快在那个冬天结了婚,她全家没有一个人来送她,不过据说小燕是很有一种英雄气概的,自己把自己嫁到了老张家。
春节放假,我们都回家过年,只有老潘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学校。可是,等我们开学回到学校,老潘却已经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那年的夏天,我离开了那所学校。偶尔在街上见到从前的同事,我常常会问起小燕的近况。有一次,一位同事告诉我,她看见小燕的孩子已经会走了,在家门口玩,小燕自己呆呆的坐在自己家的门口“呆呆的”同事特意强调了一下。只是一直没有老潘消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外面走的很累,会想起自己曾被呵护的日子,或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