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噙香漱玉齐齐惊呼,叫着“主子”,夜色离得近,忙一把扶住我,含霜猛然间被吐了一身已是愣了。
这下不管我怎么说,噙香她们都坚持不肯了,七手八脚地把我弄上了床躺着,遣人去请刘为扬。我躺在床上,脑筋依然清楚,忙道:“请太医可以,左不过哪位都行,只不要昨日在慈安宫的。”她们拗不过我只得应了。
我躺着仍然觉得心头烦闷,憋得难受,一股一股地泛着酸水,看见食物就想吐。噙香靠着床坐着,轻轻地为我抚顺胸口。
这时,里里外外都听说了我吐了,小意子进来请安,拜倒道:“主子安好。主子这时不好,奴才本不该这时候让主子劳神,又觉得主子应该会急着知道,就进来了。”
我也知他不是没分寸的人,便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不妨事,什么事说吧。”小意子沉声道:“太后已经通谕六宫,娴福翁主是因为毒力剧烈,服食过多,又拖延了许久,余毒未清遭到毒力反噬而死的。那个小唐子满门抄斩,本身由枭首改为五马分尸!其余人等,太医皆罚俸半年,降职一品。”
我倚在床头,有片刻的怔忪,心头更觉翻滚,倦倦地道:“这么说这件事就算完了吗?你可知道,郡马怎么样了?”
小意子小心地瞥一眼我的脸色,小声道:“郡马哭得悲痛欲绝,几度昏死过去,现在已经带了翁主的灵柩出宫了。”
我倦极闭眼,懒懒地道:“我知道了,下去歇着吧,你也累了。”心头的千思万绪都猛地嘎然而止,这整件事真是怎么看怎么古怪。
不过此时我也实在是没心思去考虑了,心头一阵一阵地翻涌着,难受得不行。漱玉怔怔地在一旁看着我,随口道:“主子会不会吃错了什么东西?才这样难受?”
这话立时让所有人脸色大变,我哑然失笑,否定道:“不是的,如果是昨晚的东西有问题,就不会到今天才发作了,绝不会只是吐一下而已。”
这么一说,她们才稍微放下心来,眉间却依旧忧色未消。等太医来的时候已是快午时了,来的是并不在妃嫔中出名得脸的陈太医。
他资历也是极老的,医术本也不错,却犯了说话不知忌讳的过错,让贵人心头发堵才被冷落闲置的。昨日太医院大半优秀的太医皆聚在慈安宫,被太后罚了之后,都在请罪思过,秀雨才请了他来。这个陈太医一向给低等嫔妃和得脸的宫婢诊治,已经很少踏足位高的妃嫔处,举止就多了几分小心和忐忑。
趁他把脉的工夫,我试探着道:“陈大人医术高明,我是久仰大名的了。只是一向少有机会请教见识,倒怪遗憾的。今日得见,也算是缘法了。”
陈太医没想到我如此温言细语和颜悦色,一点架子也没,连忙赔笑道:“婕妤谬赞。微臣哪里敢当,院士和诸多太医都在微臣之上的。”
我觉得有些倦,缓缓闭上眼曼声道:“自从傅氏出事,太医院至今为止没有院士,昨日慈安宫众人皆降职一品,如今太医院论医术论品衔,都以陈大人为首。”
他没有吭声,为我把脉的手指却轻轻一颤,我立刻察觉到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陈太医沉默了一会,突兀地开口道:“婕妤聪慧过人,院士已经空置了许久,听说下个月皇上会任命新的院士。刘大人医术精湛,深受各宫主子赏识,这个院士的位置微臣看,当刘大人莫属。”
我闭着眼像是没听见,并不说话,一眼看去像是睡着了。噙香在一旁淡淡地抿嘴一笑,道:“刘大人医术是不错,不过年纪太轻,人情世故都不太懂。院士之位,还是要德高望重才行。”
陈太医闻言眼前一亮,微露喜色,转瞬便露出了犹疑之色。我缓缓睁开眼,暗叹一声,这个陈太医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愚钝呢。
噙香见陈太医只是默默不接话,有些着急便欲开口。我横了噙香一眼,噙香才把话咽了回去,又静静地站在床边。
我沉住了气,装作刚才只不过是闲话几句。那个陈太医手指虽搭在我手腕上,心思却飘到了远处,竟半天都没动静。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开我的手,起身就在我床前跪了下来,声音微颤道:“还要婕妤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奴才感激不尽。”
我心里微微一哂,面上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微微惊讶道:“陈大人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受得起?快快请起。”说着示意噙香扶陈太医起来。
陈太医顺势起身,油滑地道:“刘大人是婕妤的妹夫,婕妤却不偏私情,奴才好生佩服。”我心中觉得恶心,也不知道是病了的感觉还是厌恶这个小人的自称:“奴才?陈大人贵为太医,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婕妤,哪里就敢配得上这个词儿?”
陈太医有些尴尬,搓着自己的手,呐呐道:“当得起当得起,不知婕妤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劳之处?”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我跟他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帮他平步青云?他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率先问了出来。
我撑起身子往上躺了躺,嫣然一笑,“谈不上什么效劳,只是我在想,昨日如果陈大人在慈安宫的话,以陈大人的医术和经验,想必翁主是保得住的,是吗?”
我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陈太医愣住了,半晌才掠过一丝恍然的神色,字斟句酌地道:“要教婕妤失望了,别说是我,就是华佗再世,昨日翁主也是救不回来的。”
我心内一沉,强自不经意地看着帐顶的明珠,慢慢地道:“这是为何?翁主吃了解药,明明已经缓解,怎会突然毒气反攻?”
陈太医额角已经沁出了汗珠,越发弓下了腰,恭恭敬敬地道:“我昨日虽然没去慈安宫,但听他们回来说过,翁主是宴席已过半个多时辰才毒发的,当时已经吃下了很多菜肴,中毒十分之深。等到发现所中何毒,再商讨出解药已经是来不及了。这种毒十分罕见复杂并且霸道,并没有一定的解药,所以太医们商讨出来的方子到底有多管用,也不过是五五之数。翁主初服下药有所好转,大家都以为性命无碍了,可毒气反攻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能归咎于此毒毒性剧烈霸道了。”
我听他这么说,不由暗暗皱了眉头。真是意外?醒过神来,便笑道:“我不过随口问问,陈大人不必如此。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好歹是皇上身边的人,有陈大人这样的人才又只是涉及医事而非政事,举荐陈大人也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陈太医这才略略轻松,皱巴巴的脸上皱纹间绽出了些许喜意。噙香掩唇笑道:“陈院士好糊涂,给我们主子诊脉还没诊完呢。可别把正经差事给浑忘了!”
陈太医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凑过来,赔笑道:“奴才糊涂,婕妤莫怪。”说着,重把手指搭上我覆着丝巾的手腕。
这一凝神诊脉,他就皱起了眉头,有些惊讶有些激动,小心翼翼地道:“婕妤,奴才可否请婕妤撤去丝巾再让奴才诊断一次?”
我和噙香对视一眼,均知我的脉象有些不妥。我心中一沉,扬了扬眉,噙香会意上前轻轻揭起丝巾。
陈太医再诊之后,便捻须笑了,“看婕妤的脉象,滑如走珠,如果婕妤月信有误,奴才便可肯定婕妤应是有喜了。恭喜婕妤主子,贺喜婕妤主子。”
屋里所有人齐齐愣住,我有些不敢置信,再一算自己月信的确已经迟了十几天了。一向都是含霜掌管我的起居饮漱,但我一贯月信不准,她也没往别处想,此刻对照起来,欢喜地笑道:“正是。主子,您当真是有喜了!”
不知为何,我却并无半分喜意,有些茫然,有些惊惧,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我一脸迷茫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却一点也没有多了一个小生命的自觉和悸动。
等我回过神来,一屋子人已经跑得只剩下夜色还在了。我诧异道:“她们都到哪里去了?”夜色笑嘻嘻地道:“陈太医已经走了,去向皇上皇后报喜去了。噙香去给主子做好吃的去了,漱玉要去给主子弄些话梅那些酸东西来,连含霜也去给主子熬药去了。”
我哑然失笑,不在意地道:“哪有那么夸张?含霜熬什么药?”夜色说:“陈太医说主子妊娠反应比较厉害,开了些安胎止吐开胃的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