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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连弄兔浑身无力地坐在院子里面,这两天,他一直在极度的懊丧中度过。他幼失怙恃,从小就是个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的,这个妹妹对他来说,既是同胞妹妹,又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他对这个妹妹的宠爱,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几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想着留给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努力奋斗的目的,就是为了为自己的妹妹寻找更美好的生活。这也是当初他妹妹出事之后,他比他妹妹本人还恚懑,甚至多年以来一直不能释怀的原因。
但是,他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妹妹!其实,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妹妹死。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回妹妹的性命。但是,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他再也不可能看见妹妹的笑容,甚或是哀容;再也听不见妹妹清越的话音了。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以代小秀的性命来威胁朱子夜,成为了代连弄兔这一辈子最为后悔的决定。他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但没有想到代小秀竟然把他的话当真了,这简直是一个灾难。如果事情可以重来的话,他宁愿任由朱子夜带着代小秀扬长而去,也不愿让代小秀香消玉殒的。
只是,后悔没有用。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再如何后悔,事情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只有扼腕叹息了。
恰在此时,忽见一个家丁前来禀报道:“老爷,宗渠帅到了!”
代连弄兔连忙振作精神,道:“好,请他到书房稍坐,我更衣完毕就来!”
待得那家丁去了,代连弄兔连忙抹干眼泪,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书房。
延众镇的渠帅宗奇乃是宗祚的父亲。但在相貌上,他却和宗祚有着很大的不同。宗祚乍看是那种高大威猛型的,只是性格上粗中有细。但宗奇看上去却颇为清秀,大约五十上下的年纪,冉须微白,但修理得十分整齐,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情切的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代连弄兔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宗渠帅,久候了,请担待!”
宗奇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代渠帅人中之雄,能见得尊面已经是一件幸事了,何谈担待!”
宗奇此来,是为了几天后的双方合兵起义的事情。这件事是以他们延众镇为首的,代连弄兔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手刃段思聪。对于这一点,宗奇是满口答应,反正消灭段思聪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只消把这个亲手剪灭此人的机会交给代连弄兔,就可以换来一整个百二金瓯,宗奇自然是大为愿意。同时,为了表示自己礼贤下士的胸襟和成就大业的决心,宗奇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求睑,敲定出兵的相关细节。
两个人坐下来寒暄一阵。宗奇忽然问道:“代渠帅,犬子这次随令嫒——哦,应该是公主殿下进京,半道上就可以下手行事的,如今还没有回到求睑吗?”
说起这事,恰是代连弄兔心中的痛。不过,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终究会让宗奇知道的,他自然没有必要隐瞒。他苦笑道:“宗渠帅有所不知,这件事,如今恐怕是遇上了一些挫折了!”
宗奇惑然道:“此言何解?”
代连弄兔摇了摇头,便把朱子夜前来求睑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宗奇倒也好涵养,听了之后竟是不问自己儿子的安危,而是感叹道:“代渠帅,你节哀顺变。哎,多年以前,我也曾和代小姐见过一面,对于小姐的绝世姿容,至今难以忘怀,想不到一代佳人竟然这样香消玉殒了,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他所说的“代小姐”自然不是代莲儿,而是代小秀了。其实,他这话倒也是真心,想当初,他也的确是代小秀的追求者之一,只是因有朱子夜在,自觉在各方面都难以和朱子夜相媲美,遂主动放弃了。
代连弄兔摇摇头。这几天,他已经多次流泪了,如今在外人面前,自己的情绪倒是控制得好了很多。
忽然,宗奇又深有忧色地说道:“代兄,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妥,不知代兄以为如何?”
代连弄兔道:“宗兄但说便是!”
宗奇道:“那朱子夜惊才盖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蓄意杀了段思聪报仇,决心之大,不下于你我。以他的本事,这些年以来,必然已经积累起了一份不小的势力。这一点,就从那羊胡子山的素三娘也听他号令便可以看出。咱们出兵,和他倒是同仇敌忾。但事成之后,若是双方为了争位而争斗起来,该如何是好?就算双方不因为争位而大打出手,他对于代小姐之死,恐也不会那么快释怀吧,若是他把这笔账算在代兄你的身上,以你为敌,又该如何是好?”
代连弄兔很有信心地站起身来,道:“宗兄,你不明白朱子夜这个人。我以前和他曾是十分交好的朋友,还知道一些他的性子。这次小妹死在他的怀里,对他的打击是无法估量的,现在的他,恐怕早已心灰意懒,什么爱恨情仇早难以再进入他的心中了。经过这件事情,他恐怕就算是找段思聪报仇的心思要消失殆尽了,更不要说和咱们为难。”
说到这里,他心中露出无限惋惜之色:“可惜啊可惜!我当初其实只是想将他留下来,为我等所用。相信以他的才学,如果愿意为我等效力的话,一定可以使我等如虎添翼的!哎——”
一声长叹,道尽了代连弄兔心中无尽的惋惜。
宗奇也是唏嘘不已。他也明白朱子夜这样的人才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其实,不论是他帐下还是代连弄兔帐下,都不缺乏勇武之士,到了战场之上,不说宗祚、代利兔等下一辈,就算是他们两个老头子,也都是罕有的猛将。但是,他们却面临着同样的一个问题,就是缺乏一个“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张良那样的军师型人才。而朱子夜,其实就是一个极为好的人选,可惜如今看起来,是不可能为他们所用了。
见到话题有些沉重,代连弄兔连忙笑道:“算了,宗兄,咱们不要再谈这些话题了,你已经是多年没有到过求睑了吧?这一次远道而来,十分不易——”
宗奇也连忙笑道:“快十七年了!”
是的,自从知道自己无法博得代小秀的芳心,他就再也没有踏足求睑一步。记得当时他还曾立下过毒誓,若是自己管不住自己,再次踏上求睑的土地,愿意在这里被人刺死!这也可见他心中对代小秀的爱慕有多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不敢直面失去她的事实。这一次要不是事关重大,他还不会来的。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人生有多少个十七年哪。想当初咱们见面的时候,还都正值壮年,如今却都已经是老头子了!”代连弄兔一边自我解嘲地笑着,一边站起身来领头向外走去,又回头说道:“方才我已经命人备下了筵席,算是为宗兄你接风。嘿嘿,世事沧桑,真是变幻莫测,想不到两个人的一餐饭,也能叫筵席了,宗兄莫要见笑才是!”
宗奇连忙笑道:“彼此彼此,人老了,难免孤独。你还好些,两个孝顺儿子一直都陪在身边,也算是有一些为人父母的安慰。我那个不肖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六天都不在家中,想要见上他老人家一面,比觐见段思聪那个老混账还要难上几分呢!”
代连弄兔见说,“哈哈”大笑起来。两个儿子倒是真是代连弄兔的心情畅快的缘由所在。两个人性子虽然都有一些缺陷,但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确实十分的孝顺。
两个人来到花园坐下,早有丫鬟端上了酒菜,慢慢地摆了一桌子。
代连弄兔笑道:“山野之地,没有什么美味珍馐,宗兄莫要见怪,这些都是本地特色的一些土食,算不上名贵,也就吃个新鲜。宗兄如果不喜欢这口味,但请直言,千万不要客气!”
宗奇笑道:“代兄说哪里话,想当年,我对你求睑的地方美食是十分喜爱的,这些年来一直吃不上,早就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了,如今还真要谢过代兄你给我这个解馋的机会哩!”
两个人互相戴着高帽子,说话间都是一些吹捧之辞,倒也谈得投机得很。
酒过三巡,就在这酒酣耳热之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兵刃相互磕击之声。两个人最初还没有在意。毕竟这里是渠帅府,他们不相信这大白天的也会有人敢于在这里撒野。但过不多久,他们都听清楚了,都是不由色变。
宗奇更是紧张,他是这里的客人,如果代连弄兔要对付他的话,他可是全无还手之力。他霍地站起身来,质问道:“代兄,这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