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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旧仆,阔别十年之久,突然出现在眼前,却是在杨青终于苦尽甘来,成为门内炙手可热的杰出天才之时,其中百感交集,让人不胜感慨。
杨青怆然若失,紧紧抓住信纸,一言不发。
“少爷。”见杨青读完了信,锦叔喏喏进言:“这个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
杨青摇头,怆然道:“锦叔,你说得轻松,但也该为我想想,我恨那人将我逐出家中,又岂能一朝而改?”
锦叔道:“是很难改,不过……”
“你不必说了。”杨青打断了他,摇头道:“人之于世,总有爱恨情仇,这些都是人性中抹除不了的弱点啊。沉沦……甘心沉沦……没错,这就是沉沦其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我之情,乃是对叔父的憎恨,是愤慨之情,不是亲情,等到哪一天,我和他彼此还有亲情,再行相见吧。我秉持仙家正道,不会宽恕他,但也不会报复,你完全不必担心。”
听到杨青这样说,锦叔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锦叔,我会回去的,但却不是为了他,而是要去祭拜我父母和杨家的列祖列宗。十年之久,不知坟头可长了荒草?我真是不孝啊,这么久都没有回去看他们。”
杨青喃喃自语,犹自沉浸在看到家书的伤感之中。
说来奇怪,他心中对叔父的怨恨已经逐渐消失,但却还是无法再面对。不过,想到自己从此踏上仙途,两人仙凡永隔,便再也没有心理负担了,唯有父母亲和祖宗需要祭拜,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下。
杨青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要马上回青州的老家。
“少爷真是长大了……”锦叔突然涌起一阵极其陌生的感觉,也说不上是为他高兴,还是悲哀。
……
杨青家中来人的事情,很快便传扬了出去。
此刻的杨青,已经是当代最受瞩目的弟子,任何关于他的事情都能够立刻被众人得知,所以他要出行,当日就引起了众人的热议。
仙门虽然清静,利于修炼,但久了也便平凡无趣,许多年轻弟子早已经盼着下山一游,但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良机到来,大家都动了心思。
“师弟,烦劳你给师伯说说,就称你下山祭拜父母之后,要去各地游历,我们仙门弟子游历,向来是多人结伴的,师伯便会派出几人陪同,如此一来,大家的夙愿便可实现了。”下午时,大师兄李元便代表苍玄这一脉的弟子前来,向杨青提出了这一请求。
“好吧,我尽力而为。”杨青得知他们心思,不由暗暗苦笑,但却还是答应了。
见杨青答应,李元欣然道:“如此便好,我在这里代大家先行谢过了,无论有没有选上我们,都当是你的功劳。”
杨青对此不置可否,但晚上的时候,还是经不起锦叔的催促,带着他去见李副掌教。
李副掌教的小道消息并不如弟子灵通,不久前才得知此事,正要找杨青商量,不曾想杨青便找上了门。
他见外人在此,许多话都不好说,不由得踯躅起来。
“拜见李副掌教。”家奴锦叔进得殿中,向李副掌教作揖行礼,满脸恭敬。
对于他这样的凡人而言,能够接触到的修为最高深的仙师,也就是像李副掌教这一类的人物。
双方入座,锦叔小心翼翼地看了杨青一眼,见他并不动口,便自己向李副掌教说明了来意,讲明杨青想下山一趟的意图,并委婉表示,自家主人捐献白银万两给丹仙门,以作供奉。
白银万两也是一笔大财了,李副掌教虽然是有道修士,听到这个,仍旧微微动容。
杨青默然无语,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寒暄许久,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锦叔最后才道:“我家少爷虽为贵派弟子,但毕竟根在青州,血脉渊源难以割舍,此番返家,乃是孝行,望掌教恩准。”
李副掌教欣然受礼,但对他的说法却不甚赞同:“我仙门修士皆为方外之人,岂能因世俗礼法而误了修炼?况且杨青父母并不健在,早就可以断了尘念,一心修炼,下山祭拜只是流于形式而已。”
李副掌教又看了杨青一眼,道:“依我之见,只要有心,无处不可悼念父母,又何必不辞千里地往返?”
这时,杨青终于开口:“师伯,我既有心,又身强力壮,千里之行并不困难,如何是一句有心便可以省去的?”杨青知李副掌教心有疑虑,但并不像是不可商量的样子,便道:“下山之事,我意已决,求师伯恩准。”
在旁边听了那么久,杨青一出口,便将事情敲定,如此魄力,不由得让绕了许多口舌才说到正题的锦叔汗颜。
如此对师门长辈说话,只怕……只怕不妥吧?
锦叔不安地看了看杨青,又注意李副掌教脸色,但却愕然发现,李副掌教只是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色,全然没有半点恼怒。
换作是其他弟子如此说话,早便换来严词训斥了,但杨青显然不同。
锦叔不由得揣测起来,同时暗自奇怪。
虽然来到丹仙门才一日,但见门内上下对杨青有种超乎寻常的纵容与宠溺,他欣慰之余,也不由得疑惑不解,同时心中惴惴不安,不住地看李副掌教脸色。
李副掌教从未见过杨青如此执着而强硬地求一件事情,微微动容。
杨青见李副掌教面色有异,又道:“师伯请放心,这次下山,我就当是外出云游而已,我打算先行祭拜父母后,便转道其他名山大川,拜访各大仙门,所接触必定是同道之人,定不会流连世俗,让那尘世污染了我的道心。”
锦叔再次惊讶。杨青这一句,可谓精妙之极,正好点到了对方有可能担心的事情上,而自己却没有留心这处,怪不得会遭来婉拒!
被杨青说中,李副掌教心中一动,终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有此意便好。”
刚才,他还几乎以为杨青要归家,去当那凡俗世界中的贵公子。
杨青见换了一种说法便得到李副掌教认可,不由暗叹一声,又道:“师伯,此事要让三位老祖知道,我稍后便去神火洞禀明。”
李副掌教道:“那好,你自去吧。不过,下山云游一事,还需有人陪同为好。自古以来,我正道门派都有弟子云游历练的传统,我帮你选定两人同行,一来可彼此督促,不致荒废修炼,二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保一路平安。”
仙门弟子下山,称云游,又称历练,是必经的修行。一般来说,多发生在入门数年之后,修为到了瓶颈,难以进步时。
此举不仅可以历练才干,增长见识,还能够为修士带来不少的福缘和机遇,比如到前人的洞府探险,得到奇遇或宝物,或者为某村某郡斩妖除魔,弘扬门派声威及积累外功。除此之外,还有到其他门派拜访,加强联络,维持情谊等等好处,甚至可以趁此机会寻访根骨佳者,加以点化,带回门内修炼。
下山云游的好处甚多,但也同样有害处。比如弟子被红尘迷了心志,流连忘返,期满之时也不肯回归,从此便沦为散修野道,甚至堕入邪道,借仙门法诀为非作歹。另外,前人洞府和幽谷秘境大多是凶险之地,一不小心便会葬身于此,误了大好年华,甚至是在庄康大道上走着也有危险,比如忽然遇到邪道修士,被杀害抢掠……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山前会中表现优异,则拜师求道,成为正式弟子,修炼几年后有所小成,心志也渐趋成熟,便下山见识尘世繁华,探访秘境险地,归来后被授予执事之位,开始执掌门内事务。如果出色,则被委以重任,这些才是一名仙门弟子该走的正道。
李副掌教并不反对杨青云游,甚至可以说,这是他要委杨青以重任的必然选择,必须让他历练一番,甚至是借机立些大功,才能服众。不过,这都是几年之后才应该考虑的事情,现在大大提前,超出了他的预料。
无奈杨青心意已决,他也只得开了金口,答应杨青,同时心中打定主意,要派出得力弟子,好生照应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