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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火洞三祖讲经,足足持续了五个时辰,方才停下。
也不知这三位高人运用了何种奇功,杨青与赵昕初时只听到无甚稀奇的经文,而后,每一句,每一声,变得越发振聋发聩,荡响在他们脑海间,直到两人从石室中退出,都还头脑昏沉,时时脑中响起三祖讲诵的各篇经文。
余音回荡,似乎要一直不停地重复下去,这下,恐怕他们想要将其遗忘都不可能了,经文已经深深铭记心中。
两人出了洞府,这才发现此刻已是深夜。
“三位太师叔祖,该是用了‘大音希声’的奇术,帮助我们识记经文,将它们铭记在心。”离开神火洞的时候,赵昕见杨青一脸疑惑,忍不住提醒道。
她为天才子弟,见识阅历都比杨青要高,也知晓这一门各派高人都掌握的授徒之法。
自古以来,法不传六耳,除非是一些散修高人欲传道统,其他大门大派,多数都会用这门奇功教授徒弟,防止本门功法外传。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只是奇怪,太师叔祖他们为何要让我们记住这些?”杨青看了赵昕一眼,略感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道。
“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妄加揣测又有何用?”赵昕好不容易提醒杨青,却得了个多此一举的结果,不由暗哼一声,冷言相向。
杨青未料到她竟然连这也生气,不由暗叹女人心思难懂。
“好了,师姐,我们回去吧。”
赵昕看了看天色,也只得点点头,和杨青一起回去。
不久后,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忽然“咕”的一声,顿时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各自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两人在洞中听经,不知时间流逝,竟连两餐都没来得及吃,此时各自饥肠辘辘。
尴尬之时,杨青想到此行的收获,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听三位太师叔祖讲经,可有什么收获?”
说着,他将自己进入莫名内视状态的事告诉赵昕,想听听她有何见解,不料赵昕没有这样的感受,只是略微猜测到了那三位太师叔祖的用意。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定是将本派的高级功法传给我们,叫我们自行领悟,或许是想为门派培养高手……”
赵昕道:“我的出身,你也该知道的,其实我以前也接触过类似的高人前辈,他们见着杰出小辈,心情大多是相同的,召我们前去,用意也好理解。只是,这三位也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只想着聊表心意罢了,如果你有什么受前辈青睐便得意忘形的念头,还是抛掉为好,对他们来说,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杨青苦笑:“我何时有过得意忘形了……不过你说得也有理,对高人前辈来说,今天一事,只是讲经诵道罢了,但对我们而言,它可谓是意义非凡。”
听到杨青这么说,纵是赵昕心中不怎愿承认受人恩惠,也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一行,她的确收获良多。
“只不过,人之智计有穷时,一个人想要领悟那么多东西是不可能的,那三位太师叔祖将各篇经文一股脑传给我们,我们回去之后,还得花一段时间才能参悟领会,慢慢理解吸收。”
杨青说到这里,看了赵昕一眼。
“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杨青道:“既然我们有缘一起听经,不如回去之后,将各自感悟告诉对方,再将听来的东西编辑整理,如何?”
“一起参悟?”赵昕听到,顿时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她为正气门人之女,是为打败杨青而留在丹仙门,如今却与杨青厮混一起,未免让人闲话。
想到这点,她断然拒绝,道:“不!修行在各人,你是你,我是我,没必要一起参悟。”
再者,她本性孤傲,素来不喜欢与其他人走得太近,更何况是杨青这样的异性?所以听到便果断地拒绝了。
“不肯……”杨青听到,顿时面露恼色,心中暗骂自己多些一举。
自己虚心求道,想要和她一起参悟听得的经文,反倒显得孟浪了,
于是,他也只得将这个念头扼住,就此作罢。
两人谈到此处,终于不欢而散,各自回去自己的住处。
虽然神火洞三祖只是将杨青与赵昕叫去,讲了一番经,说了些道理,但这已经是莫大的机缘,杨青自感心有得所,回去后便理清头绪,将记忆中的仙经抄录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载于文字的,杨青此举,乃是为了更好地整理、通读。
“道迟成,多有禁忌。”抄录完这些,杨青越发感受到了这一点。
“财、侣、法、地,此四者皆为修真求道之助,有那三位老祖的谆谆教导,必定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他们活了几百岁,随便指点我一下,也胜过我自己摸索许多。”
他将抄录好的仙经置于案前,细数了一下,共有《吕祖百字吟》、《养生方》、《长生诀》、《丹方品》、《谷神歌》、《逍遥游》等等,十余篇修真问道的经典,足足费了一天的时间才抄录完毕。
但这些大多是纲领道籍,乃是“道”,并非“术”。
而且,其中几篇艰深晦涩,通读下去,竟如睁眼瞎,只知字词,不明其意。
虽然杨青一直是靠自学苦修,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但过去是资质所限,为苍玄所不喜,也没有合适的功法可以教他,因而置之不理。
这是无奈的事情,并非他自己所愿。
别看杨青现在无师自通便有了小成,甚是天才,但他也一样需要别人的指点和教导。
杨青沉默良久,忽又想起一事,那是过去看小说杂书所闻的传奇故事。
昔有傲来国美猴王孙悟空,拜师求道于菩提老祖,结果他这也不学,那也不学,一心只想着大神通之术和长生大道,甚是挑剔。老祖气得在他头上敲了三下,然后便拂衣而去。孙悟空见院门并未掩严,便心有所悟,半夜三更偷偷溜了进去,结果真的打动老祖,学到了真本事。
神火洞的三位老祖将自己和赵昕叫去,证明他们是有心栽培小辈,那么,仅仅见一面,传了几篇道经就够了吗?
“这是一次好机会,难说我得效法一二,学那孙悟空求道了。”
杨青深感自己修炼法剑之道,虽然颇具威力,但也有许多缺憾。例如这元气寿元之事,非一般道术法门可弥补,倘若一直修炼下去,只怕前途渺茫。
“道心坚定,乃是上智之选,并非认准死路直走,而智慧也符合剑德,剑有慧心,亦是修炼,我效法剑道,如何能不知变通?也罢,今天再去求见老祖,将我困顿之处明说了。”
自家门内有高人,即便是死缠烂打地上门求教,最多也只是讨人嫌而已,前辈纵然不喜,却也不会真的怪罪,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想定,杨青便心中一片通彻,许多忧虑之处也全无了。
他打坐了一会,穿衣整冠,再次出发,前往神火洞。
……
不久后,他来到了前日曾去的地方,寻得那座孤石山,于是往里走去。
“站住,此为丹仙门禁地……咦,是你?你怎么又来!老祖并未传唤于你,回去吧。”又是前日那中年模样的修士出现,他认出了杨青,出声叫住。
杨青记得,那三位太师叔祖叫他“乌炎”。
“乌炎师叔祖,弟子杨青求见三位太师叔祖,烦请通传一声。”杨青并不惧怕,行了一礼道。
“竖子无礼!我岂是作那通传童子的?你不要以为师尊和师叔们赏识你便可胡来,气运机缘,乃属先天之数,你前日有缘听经讲道,那是你的运气,今日贪心一起,复又前来,难道以为自己还有那好运不成?”乌炎不屑地说了一声,看着杨青的神情越发不善。
杨青道:“弟子并不敢奢求什么,只盼有幸再听三位老祖宗开讲。”
“贪心。”乌炎冷冷一笑,也不答应,就这么傲立山前。
“好吧,既然师叔祖不愿通传,弟子又不可擅入禁地,便只好如此了。”杨青沉默一阵,也不再说话,忽然就地坐了下来。
乌炎诧异道:“小子,你这又是做甚,还不回去!”
“好叫师叔得知,我为丹仙门弟子,有在门内行走的权利,我坐的地方并未不算是禁地,还请让我在此小住几日。”
“你……大胆。”乌炎闻言,身躯一震,脸色微变。
但尽管如此,他还真找不出任何驱赶杨青的理由。杨青说得没错,他既为丹仙门弟子,便有在门派内各处行走的权利,虽然这处地方是太师叔祖清修的禁地,但他又未上得山,只是坐在下方草地,乌炎一时也不好应付。
乌炎虽是前辈,但也要遵循门规,为弟子竖立榜样,不可能无理责罚小辈。
他只好转身道:“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吧,爱怎样就怎样!不过,我事先说明,本门神火洞禁地乃是以我如今所站之地为界,你敢擅入一步,我便将你制住,罚你思过崖面壁十年!哼,好自为之。”
说罢,他一拍身边山岩,砰的一声,手掌深深地嵌了进去。
一个大大的凹洞出现在石壁上。
杨青默默地点了点头,盘坐不语。
遭遇拒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杨青也清楚,这三位老祖为门内高人,清修几百年都不为低阶弟子们所知,必定是不喜受人打扰。自己并非那种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也不是肩系丹仙门兴衰荣辱的重要人物,而是一名所谓“杰出”的弟子,在三位老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因此,他只能坐在这里,默默地等等。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一心求道反而会触怒那三位老祖。”
现在的杨青,又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师父不肯教,我便自己学。
前辈不肯提携,我便在这里修炼,等待。
他盘坐于山石上存想剑德,将这股激愤难平的心意炼化,将自身所有的锐意与希冀念头炼化,进入了入神的境界。
他已经忘记一切,潜心修炼。
直到太阳下山,腹中饥饿之时,他才收了功,自感剑气又增多几道。
“明日再来。”
……
又一天,杨青早早便来到了昨日打坐的地方。
“你怎么又来了。”乌炎再次出现在昨日的地方,看着下方的杨青直瞪眼。
“师叔祖早安。”杨青向拱手作揖,遥遥一拜。
“少来这一套。”乌炎瞪着杨青,道:“别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可以打动三位尊长,我实话告诉你,昨日回去后,我将你的事情向师尊说了,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杨青一愣,定定地看着乌炎。
乌炎冷冷一笑,道:“师尊说,他要在外面求见我,便让他求去吧,我该教的都教过,其他便不管了。”
“远志老祖他老人家真是这样说的么?”杨青似是愣住了。
“哼,难道我还骗你这小辈不成?告诉你,自作聪明的小辈我见得多了,当然也不乏像你一样妄图取巧,在这里苦苦等候的,可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实话告诉你,以前也有几人做过同样的事,可直到他们老死,也没有得偿所愿!”
杨青站在那里,似是听到这句便呆住了。
“休怪我家师尊无情,乃是人道如天道,有些事情,不可改变。”乌炎终究还是不忍见到杨青失魂落魄的样子,说了最后一句,转身便离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杨青此时已是心花怒放,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了。
“乌炎师叔祖,多谢你!请转告三位太师叔祖,我明白了。”
“什么?”乌炎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却见杨青俯在地上,向这边拜了三拜,然后转身便跑了。
“那小子……他明白什么了?”乌炎郁悒地自语着,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