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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扰了一日,用过晚膳,便早早儿的梳洗上chuang,翻开顾原祺两月前给的最后一册心法,将图上标注的气息运转的方向牢牢记在心里,闭上眼眸,气随意转,只觉得通体舒畅,待心法练完,已是午夜时分。
躺在被褥之中,日间所在那位少年的容貌浮上心头,心下暗暗沉吟,究竟在何处见过他,这般的面熟,想得累了,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虽然已经睡熟,但气息仍在运转,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哭泣,昕儿翻身坐起,大喜的日子,怎会有人哭泣呢?
按照顾原祺教的方法,昕儿翻身上了屋檐,她辨别方向,无声的走到发动哭声的那间房屋的屋顶,小心翼翼的伏下,揭开一片瓦向下张望,没想到这竟然是凤妈妈的房间,她坐在灯下,面上微有泪痕,她手中捧着一轴画卷,自屋顶向下张望,距离本远,但练功之后,昕儿的目力已能在黑夜中视物,所以那轴画卷的内容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轴画卷上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那少女斜斜的依在一块太湖石中,手中拈着一枝花得正盛的牡丹花,她面容绯红,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前方,虽然不懂画,但是昕儿仍然觉得画这幅画的人对画中的少女的浓情蜜意都跃然纸上。
凤妈妈看了那轴画卷许久,她缓缓的收起画轴,再珍而重之的打开另一轴画卷,那轴画卷比适才那一卷陈旧了许多,连画轴的边都陈旧得破损了,想必是翻看了无数遍,凤妈妈不停的用手抚mo着画卷,昕儿看不清画卷的内容,只是耳中听她轻声的叹息,那般的幽怨,幽怨得令人心都揪了起来。
过了许久,凤妈妈才将画卷放在灯下,昕儿这才看见那画卷上画的竟然是一个佩剑的少年,那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款式有些古怪,敛袖长襟,那少年剑眉星目,看上去英气勃勃,正看得出神,却听风声轻响,昕儿立刻回身,却是顾原祺站在不远处招了招手。
飞身跃到顾原祺身边,他微微一笑,伸手执着昕儿的手,飞身跃进昕儿的屋里,返手关了房门,顾原祺对昕儿淡然一笑,“你在查探凤妈妈的动静?”
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听见有人哭,所以出去查看,没想到是凤妈妈,原祺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日夜看见那个老道了吗?”顾原祺伸长手脚在椅中坐下,长眉微扬,”我是为他来的,但我见你上了屋顶,便跟在你身后。”
那个老道?昕儿不禁又想到那位少年,询问的话已经涌到口边,险险的顿住,忙瞪大眼睛看着顾原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眺望着窗外,过了许久,才淡然笑道:|“昕儿,你想知道凤妈妈的身份吗?”
凤妈妈?昕儿有些吃惊,她摸索着坐在床榻边,疑惑的看着顾原祺,他面上的笑容早已一扫而空,“她的名字叫凤仪,十数年前,她可是太原城红得发紫的头牌,美貌倾城,多少的达官贵人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为求她一笑,有的人甚至连性命都抛却了。”
美貌倾城吗?昕儿眼前似乎浮现出凤妈妈的脸,那张丑陋的脸与适才见到的画卷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张光怪陆离的脸,这样的脸是倾城的美貌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难道凤妈妈与涵烟一样,被人所背弃,毁了容貌吗?
“你一定觉得惊讶吧,凤妈妈今日的面孔几如地狱的恶鬼,如何能够联想当年的天香国色,”顾原祺慵懒的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今夜我左右无事,昕儿想听故事吗?”
心中涌起一阵好奇,听他这般说,凤妈妈当日艳光倾动太原,为什么今日却如厮的丑陋?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得更加舒适,瞪大眼睛,看着顾原祺,他微笑着转过头,还是这傻傻的神情,从初识始,总是觉得异样的厌恶。
“凤仪十数年前是江都头等妓馆栖月阁的头牌,江都有一个传统,每年的立春都会举行赏花会,在那一天,所有的妓馆的头牌都会走过长邑街,她们将乘坐一辆五彩的车经过,所有的风liu浪子都会抱着花枝站在长邑街两旁,当各院的头牌的彩车经过时,他们会根据各院姑娘的姿色将手中的花枝投到她的彩车上,得到花枝最多的彩车,便是江都城的花魁,”顾原祺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黄绿的茶水,淡淡扬了扬眉,眉底凝着一种说不出的忧愁,“那个春日,江都城里所有的花都在暖阳下盛放,凤仪乘车的彩车是第一辆,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当她的彩车经过长邑街时,原来喧嚣的街头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神魂飘荡的看着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经过满是尘埃的街头,她的明眸如火,秀发如云,她的神情冷若冰霜,可是她的美已经倾倒了整个城,当春风扬起纱帘,她的幽香似乎溢满全城,众人将花枝纷纷扔上她的彩车,直到她的彩车再也无法装满花枝,,无数的人跟随在彩车之后,期望着再次见到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衣角,看一缕她的秀发。”
在顾原祺的讲述中,昕儿禁不住神驰江都,她似乎也看到了凤妈妈的雪肤花容,顾原祺饮下一口茶,继续道:“自那一次赏花会之后,凤仪名震江都,多少的达官贵人在栖月阁外,捧着金银,排着长队期望能与她相见,可是即使奉上金山银海,也打动不了眼高于顶的凤仪,直到那位俊秀的少年在月栖阁的庭院中吹奏了一曲凤还巢,那一曲清幽的乐曲不仅仅打开了凤仪紧闭的房门,还打开了凤仪紧闭的心,她爱上了那位少年,与她恩爱如同夫妻。
那少年文武全才,而且家世不凡,他在家乡已经订了亲,没想到在江都遇到了凤仪,他与凤仪倾心相爱、难舍难分,他与凤仪分别下,许下海誓山盟,三个月后定到江都迎娶,于是凤仪闭门谢客,一心等待那少年的归来,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漫长的三个月过去了,那少年没有回来,甚至连一点儿音信。
江都城议论纷纷,几乎所有的人都猜测那少年不会再回来,可是凤仪却坚信他会回来,终于在半年之后,那少年回来了,他衣衫褴褛,满面风霜,于是,所有人又都猜测凤仪会将他拒之门外,可是事实证明所有人都错,凤仪收拾了细软,与那少年在一个月明星疏的夜晚消失在江都城。
在他们走后的几日,江都城如同翻了一个个儿,原以为他们会奔向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半个月后,人们在江都城外的破庙里发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狂狂的女子,那女子面上有一道新鲜的、骇人的伤疤,有人认出了她便是凤仪,于是将她送回的栖月阁。
在养伤的那一年,几乎所有人都听到凤仪在午夜时的悲歌,那歌声能够令飞翔于九天之上的鸟儿堕落,那歌声能够令河里的鱼儿沉底,那么的悲哀,于是,再次有许多的贵哥儿捧着银子上门,为的,只是听一听凤仪的歌声。
这般过了两年,凤仪突然又在一个清晨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栖月阁,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到了太原,她身边有一个绝色的女孩子,那便是涵烟,之后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凤仪与那少年私奔的几日发生了什么,无论旁人怎样的旁敲侧击,凤仪都不肯讲述她如何受的伤?那少年又去了何处?但是从她的歌声推断,那应该是一段悲惨的往事。”
没想到凤妈妈竟然有这般悲伤的遭遇,昕儿只觉得满心的悲伤,她突然想到凤妈妈说越是优秀的男子越不可信的时候悲哀的语气,仿佛凝结了千年的悲伤一般,真真的可怜。
沉默着对坐良久,顾原祺突然起身,“昕儿,你想知道那少年是谁吗?”
“是谁?”昕儿情不自禁的随顾原祺一同起身,“是谁?”
“那少年便是李渊的好友长孙晟,也是我将要刺杀的人,”顾原祺转首看着窗外,“昕儿,我需要你帮忙,你帮我拖住那个老道和他带来的少年,那个老道不是寻常人,否则李渊不可能对他如此礼遇。”
拖住他们!如何拖住?昕儿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想不出办法,怎么办呢?
“你在找什么吗?”抬起头,却是日夜的那位少年,他甜甜的笑着,长长的凤目笑成了一弯新月,那么的可爱,“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着他的笑容,昕儿不知道应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此处,灵光闪动,“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是吗?”少年仍然笑容满面,“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住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里,在最里间的那道门,”昕儿如实的描述着自己的居处,“庭院里有一树老树。”
“这我可找不到了,”少年笑得露出白白细细的牙,“这儿的房间全都是一样的,要不你到我的房里休息片刻,我找人帮你找到住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