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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董姨娘身边的丫头轻声道。
董姨娘想了想,忽然道:“不了,我亲自过去,咱们先回去。”
说罢,她转身匆匆往自己的居处而去。
因为身怀有孕,靖国公让人给她新迁到了一处华美的小楼里,名曰——翠羽阁。
对于这个老来子,靖国公还是非常高兴的,也冲淡了不少蓝翎去世后,他满心的惆怅、歉疚与哀伤。
董姨娘一进阁楼便吩咐:“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整理一番就去。”
她的话语在见到已经坐在自己房内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边戴着兜帽的人影时,便停住了。
“主子?”董姨娘脸上闪过一丝忐忑,随后走过去对着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微微躬身福了福。
但可见她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太多恭敬之色。
那被唤做主子的女子穿着黑色兜帽,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菱角一样的小巧嘴唇,她看向董姨娘狼狈的情状,微微一笑:“怎么,西凉茉让你吃排头了?”
董姨娘也没等那女子唤她起身,便支起了身子坐在了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的另外一边上,吩咐一边的丫头:“去上两碗国公爷昨日让人送来的血燕来。”
随后她才冷哼一声,眼底闪过狠色:“她一个嫁了太监,此生都不可能拥有子嗣的女子,自然是恨毒了所有能怀上孩子的人!”
“西凉茉为人本就心如蛇蝎,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提防你,甚至对帮着她的你也下那种狠毒的药了。”那女子淡淡地道。
提起此事,董姨娘是恨得肝儿颤,手微微颤抖着搁在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上,眼中全是愤怒:“若非遇到主子你,我也不知原来当初效力的竟然是那样卑鄙的毒妇,利用完我之后竟然下此毒手,当年她还骗我去对付世子爷!”
“你既知道她是什么人就行了,如今她回来了,你可把身边的那个眼线给处置了?”那女子看着董姨娘扭曲了的面容,忽然问。
董姨娘冷笑一声,轻抚着自己手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那是自然的,青衣那贱人,跟了我还吃里扒外,两副心肝,我自让她好好地下地狱忏悔!”
看着董姨娘那张得意的脸,女子唇角微勾:“别做的太过了,若是让西凉茉知道你动了手。她不必做什么,只让九千岁底下的人随便抓你一个把柄就能以冒犯千岁的名义处置了你。”
董姨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后阴沉了下来:“那是自然,前些日子,我让青衣去亲自为我打造一套金钗,然后她‘不小心’地跌进了那熔炉之中,没人能说我什么。”
只是青衣从此在她面前再没两套心肝。
那女子闻言,喝燕窝的手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个心狠手辣的,怎么,不为你肚子里的小少爷积福?”
董姨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什么小少爷,这一定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
那女子忍不住冷笑:“小世子,你难道能将国公府里的几位少爷都除掉么?”
当了娘亲的女人,都那么疯狂么?
何况她肚子里不过是一个野种,竟然想着狸猫换太子,让肚子里的野种继承国公爵位么?
还是权势荣华能让人失去所有的狼?
看着董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还想说什么,女子有点子不耐地打断她:“且不说以后,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下手?她如今功夫不弱,身边还有暗卫,当初咱们只是算计着她一人回来,如今九千岁竟然跟着她回来了,你可有什么好的筹谋计划?”
董姨娘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的冷芒:“九千岁来了又如何,这里是她的娘家,若是西凉茉出了什么事,九千岁也不能如何,何况一切不过都是意外罢了,何况国公爷早已经怀疑上了她,这府邸里与她有仇结恨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九千岁还能杀光咱们所有的人么。”
女子看着董姨娘,唇角露出一抹轻笑来:“姨娘果然是个有主意的,你若是将这事儿做成了,我必定保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路荣华富贵,国公爵位如探囊取物。”
董姨娘看着她,也露出一点子笑意来:“承蒙主子的吉言。”
二人轻声低语起来,台上的烛火晃开悠悠诡异的光影来。
——老子是阴谋诡计的分界线——
众人一路浩浩荡荡地走到了莲斋的门口,西凉茉抬手让抬着华辇的内侍们放下了辇,她正想起身去打发那些跟过来的人,却冷不防身后的人梭然站起,将她拦腰抱起向院子里的白玉桥上走去,只留下悦耳却极为阴冷的声音:“一会子让本座听到院子外头还有喧哗之声,就把那些无法无天的东西全扔进莲池里。”
此言一出,不一会子,缀在队伍后头那一大帮子靖国公府邸里的众人都一阵告辞并告罪之声后,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西凉茉攀在他肩头,看着那些提着灯笼的人影瞬间消失,忍不住低笑出声:“爷,您真是厉害呢!”
随后看见院子里出来迎接自己身边的旧仆们都捂着嘴吃吃地笑,她又不由微微红了俏美的脸儿,缩回他的怀里,轻咳一声:“我能自己走,让我下来罢?”
百里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淡淡地道:“你是让我抱着,还是打算在莲池里呆着?”
西凉茉一顿,还是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心中暗自嘟哝,这人真是向来霸道惯了!
只是
她不自觉地唇角也弯起一丝浅浅的笑来。
莲斋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处窗明几净,碧纱橱内精致小巧的莲花灯布置在角落、桌椅之上,暖黄的灯光平添几分温馨。
西凉茉不由有些惊讶,手上摸着白玉做的小灯,素雅精致,心中不由欢喜,却又有些疑惑地看向一边的白珍:“咱们府库里何时有这些灯,是谁送来的?”
这么精致又昂贵的玩意儿,她并不喜欢奢侈的人,都一看就喜欢上了,若是当初接到了这样的一份礼,没理由她不知道的呢
白珍笑笑,尚未答话,就有一道纤细的声音响起:“回郡主,那是千岁爷今儿傍晚让人送来的。”
西凉茉一愣,看向来人,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在白蕊引领下走了进来,一身黑色男装打扮,小小的鹅蛋脸,不过过十五六上的年纪,眉目间却散发着仿佛历尽千帆的一般沉静。
西凉茉怔了怔,看着她对着自己一拱手:“郡主。”
西凉茉的目光落在少女少了一截手腕的衣袖之上,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起,眼里顿时一热:“小白晶,是你!”
面前的独腕少女,不是当年被西凉仙命人一刀砍断了手腕的白晶又是谁。
只是,她分明让人将白晶送到庄子上去养伤,担心白晶在国公府邸里日子不好过,又吩咐底下人让白晶伤好了以后去国色楼里做管事,也好学上一门手艺,到时候再给她指上一门好的婚事,送上让白晶一生衣食无忧的嫁妆,弥补这个忠心耿耿的少女。
只是听说白晶并不愿意去国色楼,而是呆在庄子里不出去,她也无法,却不想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了白晶。
白晶看着西凉茉,古井一样的眼底闪过一丝激动,但是脸上却依旧是神色从容恭敬地道:“郡主,如今的奴婢已经不叫白晶,奴婢叫做魅晶。”
西凉茉一愣,魅晶?
“千岁爷将我送到魅部受训,今儿是魅晶正式出师门之日。”白晶,或者说魅晶轻声道。
西凉茉颦眉:“白晶,你。”
“这一切都是魅晶自愿的,魅晶希望能成为和魅部众人一样的人。”魅晶看着西凉茉道,这是她第一次不顾尊卑地打断了西凉茉的话。
“魅晶从那日出事开始就想着如咱们这样的柔弱女子,若是真的面临危机之时,能做什么,说不定还要成为郡主你的拖累,刚好千岁爷给我魅晶这样的机会,所以,魅晶希望郡主能让魅晶走奴婢自己选择的路。”
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睛里那种坚定得近乎疯狂的目光,西凉茉心中微微一颤,那日断腕的经历在面前的少女心中留下太深太浓的阴影,几乎改变了她整个人生,而百里青却恰好地看见了她的这种心理可以利用之处。
只是
百里青慵懒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你就成全了这小丫头的一片心思吧,她这个年纪习武已经是慢了,为了能进入魅部习武,她承受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日腐骨之药易筋伐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苦,如今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已经赶上魅十二的能力,并不容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呢。”
百里青难得为人说话,如今这番话也是为了刺激魅晶。
西凉茉果然在魅晶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绝望似的狂热,只见魅晶左手忽然一挥,所有白玉莲花灯一下子瞬间熄灭,而她右手手腕的位置却同时现出一把弯刀,那些烛芯同时落在她的腕刀上,手起刀落,瞬间点点明火再次飞落入白玉莲花灯中,竟分毫不差。
若是这等功夫用在杀人谋刺之上,几乎可以说是刀不落空。
白玉等人都忍不住一声惊叹。
看着魅晶眼睛里那种执着地等着自己的肯定的目光,她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后看向白晶柔声道:“小晶,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想好了么,成为魅部的一份子,永远成为主人的影子和刺客,那意味着你会失去所有属于女孩子拥有的可以梦想的一切,甚至夫君与孩子。”
魅晶看着西凉茉的眼睛,几乎一点也没有犹豫,就死死地点头。
西凉茉看着她轻叹了一声:“你既然想好了,那我也不再多言,你先下去吧。”
白晶手腕上造型奇特的弯刀也不知怎么一转便消失在她的衣袖中,她拱手对着西凉茉道:“是!”说罢,她恭敬地随着白玉几个离开。
西凉茉转身看向慵懒地支着脸半卧在华美软榻上那人,淡淡地道:“为什么要让白晶做这么危险的事?”
百里青顺手摘了一只精致的白玉莲花灯在手上把玩,慵懒地道:“魅六和魅七始终是男子,不能时时贴身保护你,你需要一个更完美的护卫,那小丫头的根骨不错,性子也有意思得紧不是么?”
西凉茉微微颦眉,却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去看看宵夜准备好了没有。”
百里青忽然凤眸一眯,长袖一卷,袖中金线一下子缠绕在她腰上将西凉茉给硬生生地拖了过来,按在榻上,垂着乌黑的睫羽冷冷地睨着她:“本座没有告诉过你么,上位者要懂得取舍,身边的人可以给他们最想要的,却必须让他们物尽其用,心软的都是废物!”
西凉茉抬眼看着他,瓷白的皮肤泛着冰凉的光,一如他阴魅冰冷的眸子。
“阿九,你对人心的掌控,无人能及,只是。”
西凉茉顿了顿,伸手抚过他的脸,淡淡地道:“我希望你能有一日不需要再这般事事算计到了尽头,人人都在你的掌心,因为。”
因为只有被伤害得太深的人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总要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对身边的一切都要物尽其用,而这已经几乎成为百里青的本能。
“因为这样太累。”西凉茉看着他的眸子,极轻地道:“我会心疼。”
百里青的眸子里一片静水深流,他凝视着身下的人儿,许久,忽然勾起了一丝凉薄的笑意:“知道么,本座往日最讨厌像你这样大言不惭,仿佛一脸正义公理的人了,不过今日,感觉也不是那么讨厌,只是本座的心一向很小,不需要利用的位置上,放一只小狐狸就够勉强了,其他的人与我何干,各取所需罢了!”
西凉茉失笑,她若是一身公义的人,那要置御史台的人于何处?
于百里青这只千年狐狸精而言,正义公理的底线也未免太低了。
不过
若是方才的话算上是这只毒舌的千年老妖罕见的甜言蜜语,那么她还是很受用的。
他对所有人都坏,只要对她好就是了。
她微微抬首,轻吮了下他的薄唇:“往日我也很讨厌干涉我生活的人,不过今日觉得也不那么讨厌呢。”
百里青看着她眸色妩媚,笑意里似带着隐隐的诱惑,不由微微眯起眸子来,眸色渐深,正想伏下身子,忽然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小胜子恭敬的声音低低响起:“爷,边关急报。”
百里青的身子一顿,西凉茉方才发觉自己身子已经迎了上去,不由微微红了脸儿,随后轻咳嗽一声:“最近边关那一头的事着急些,你先去看吧,书房就在卧房靠近莲花池边。”
百里青起身,敲了敲床边,小胜子便领着几个美貌小太监进来伺候他更衣,不一会子穿好了常服,他临出门之前,回头淡淡看了西凉茉一眼:“一会子别那么早睡,让白珍备着热水。”
看着百里青离开的修长背影,西凉茉忍不住唇角泛开一丝羞涩又得意的笑来,这算是他不再闹性子的兆头么让她不必等了。
西凉茉不免有些心疼,便让白玉煮了灵芝茶送过去,自己躺在软塌上望着书房朦胧的光,指尖慢悠悠地抚摸过他为她送来的精致莲花灯,也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他的怀里,百里青的脸半靠在她的脸颊与软塌枕边,因为沉沉睡去,他眉目间那种阴霾诡冷的气息淡化了许多,一丝乌黑柔亮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愈发显得他容颜清艳,安静得仿佛一只玉雕的精致人偶,柔软的晨光落在他的面容上,隐约看起来他甚至还有一丝孩子气。
西凉茉看得心中渐渐柔软如水,她伸手轻轻地拂开他脸颊上的发丝,有些痴迷地看着面前安静沉睡的人。
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像曹操一样,仿佛永远都没有睡着的时候,如今却能在她身边安眠。
这个男人,他容貌倾国,他骄傲、残忍、乖戾、阴诡、凶猛、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偶尔却看起来如斯脆弱、任性、厌世,他矛盾重重,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湎在他细微处的温柔与周到,甚至那小性子之间。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西凉茉看向门边,只见白珍轻手轻脚地捧了一盆水进来。
西凉茉摆摆手,示意她出去,白珍一愣,目光落在睡着的百里青身上,随后红着脸点点头,退了出去。
西凉茉慢慢起身,尽量不惊扰到百里青,随后将身上的薄薄丝毯覆在了他身上,方才出了门。
刚出门,西凉茉就看见白珍和白蕊两个早已经捧了热水、茉莉洗面露等东西在等候一边,见西凉茉出来,白蕊上前低声道:“大小姐,咱们去调香房吧。”
虽然时日长久,她依旧还是习惯称西凉茉做大小姐。
西凉茉点点头,率先向调香房而去。
“大小姐,丽姑姑和金玉都已经等在外厅了。”白蕊轻声道。
“这么早,看样子,也不知道是我那祖母忽然转了性子记挂起我来了,还是有些其他什么人想要见我。”西凉茉清美柔婉的眉目里满是嘲樊色。
她顿了顿:“是了,我让你去接的人接到了么?”
白蕊点点头:“是,已经接到了。”
西凉茉看看天色,轻哼一声:“行吧,那咱们就先梳洗,用餐就是了。”
白蕊心领神会地道:“那是自然,老太太惯爱吃甜食,咱们就让人送些千岁府上常常吃的宫中糕点过去就是了。”
大小姐这是摆明不打算给老太太面子,要在调香房里用了餐才过去。
白珍忽然补充了一句:“听说董姨娘最近伺候老太太很是勤勉,府中人都交口称赞,方才也有人见她一大早就去了老太太那里,怕不是要在老太太面前说什么呢。”
西凉茉顿了顿,淡漠地道:“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好了。”
若是到了今日,她还要在那些不知所谓的人面前维持什么虚伪的小心恭维,那她这大半年来的一路艰辛岂非白费了。
主仆几人不一会就消失在莲池左侧的花房之中。
不一会原本主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本该早已睡着的人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
“千岁爷,您看是不是要派人。”小胜子轻声地道。
“不必了,她既然不想让本座搀和这无趣的内宅之事,便交给她自己去处理了罢。”百里青淡淡地道,她的性子与他多少都有点子相似,有些事,她既然摆明不愿意他插手,他自然会给予她自由,这是最基本的信任。
说罢,他转身进了房内,淡淡地道:“本座再歇一会子。”
小胜子立刻点头如捣蒜。
且说这一头西凉茉主仆几人一路用早膳,又在院子里采摘了些鲜花,吩咐莲斋里的老仆人们将花与醉糯米一齐拿去研磨之后,方才说笑着收拾一番向老太太的鸾寿院而去。
丽姑姑几个早就等得心头焦急,却也不敢说半个字,毕竟这位主儿的手段她们是都见识过了的。
等到了鸾寿院,西凉茉就见了不少生面孔立在鸾寿院之外,看见她们主仆有说有笑地过来,不由都面露脑色。
西凉茉心中暗自冷笑,却没有任何收敛之意,只一路继续与白珍几个说笑。
终于有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嬷嬷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横眉冷目地道:“大小姐,您真是太难请了,老太太和姨娘、四小姐从今早天一亮到如今日头当中,等了您足足一个时辰,却不曾见您有半分愧疚之意,明知道老太太身子不好,还这般大声喧哗。”
西凉茉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掌嘴!”
那嬷嬷没有想到西凉茉说让人打她就打她,一下子愣了,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飞过,左右开弓“啪啪啪啪!”连着十几个巴掌给扇了上去,那用了内力的巴掌直接将那中年嬷嬷给扇得满嘴牙齿落了地,惨叫不止。
那黑影扇完之后又静静地站会了西凉茉几个身后,仿若一抹诡谲的影子,细看去,分明是昨日跟着白蕊退下的白晶,不——魅晶。
而鸾寿院的人看着西凉茉话没说上两句,就让人将外院的管事大嬷嬷给打了,顿时让那些准备给西凉茉下马威看的仆婢们都傻了眼。
丽姑姑和金玉的眼里虽然闪过惶恐,但是更多的却是奇怪的幸灾乐祸和解气之色。
西凉茉将她们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异色。
此时,上官姑姑听见了外头的吵闹,便匆匆出来,一看那跌倒在地的胖嬷嬷,眼中神色与丽姑姑等人一模一样,但嘴上却不得不有些为难地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这老太太就等着您过来,这外院的岑嬷嬷是怎么得罪您了,要您这样令人下手?到底岑嬷嬷还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
白蕊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嬷嬷,您怎么不问问这个岑嬷嬷如何对咱们王妃出言不逊的,大小姐也是她能叫的么,在王妃面前吆三喝四,成何体统,如今这赏她几个巴掌,掉点牙也是让她长点心,千岁爷一向都是极为讲究规矩排场的,这等事让千岁爷晓得,怕不是咱们这院子里要多了一张人皮鼓!”
九千岁喜人皮做鼓是众人都知道的,白蕊在千岁府邸里也浸淫了一段不短的时日,这些威胁冷笑的话语说起来是得心应手,吓得那些鸾寿院子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地。
上官姑姑眼底闪过一丝解气的光来,看向西凉茉的目光也亲切了许多,微笑道:“王妃不要与他们这起子没见识的人计较,都是些新来的人,不晓得规矩,快请进院子里吧,老太太等着你许久了。”
西凉茉没说什么,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原本一脸凶神恶煞的仆婢,见她们但凡触及她的目光,都害怕地低下头去,她只是提着裙摆进了院子。
一路上向正屋而去的时候,西凉茉忽然问上官姑姑:“老太太不是一向不喜用新人,嫌新人用得不妥帖么?”
上官姑姑看着西凉茉,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苦涩:“这如今是董姨娘在理家,一切都是董姨娘在安排。”
西凉茉闻言,心中暗疑,这老太太可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会听一个她最看不上的姨娘摆布?
就是这董姨娘得了家中掌家大权,也不至于能将手伸进老太太的房里。
上官姑姑正要说什么,忽然见正屋子里有人打着帘子出来,顿时住了口。
那人恰巧正是西凉茉也极为熟悉的人。
她一张俏脸如四月梨花含霜带雪,一双美目脉脉含情,琼鼻,菱唇,一身浅蓝缀米珠的掐腰长裙将她窈窕的腰肢勾勒出来,正如一朵亭亭玉立,风中半开的芍药。
不是四小姐西凉丹,又是谁?
姐妹两许久不见,如今四目相对,西凉茉见她眼中闪过汹涌波澜,种种似恨、似怒、似怨的情绪,最后却都化作了一片平静,她甚至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恭谦地福了福:“见过大姐姐。”
西凉茉不由挑了下眉,上前将她扶起,微笑:“许久不见,看样子四妹妹在庄子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如今不但精神头好了许多,脸上也都好了,不见当初那些可怖伤痕,连性子也变得温柔婉约,真叫大姐姐我看得欣慰。”
当年西凉年丹最喜当她仆婢一般使唤,她便在西凉茉的那些粉盒里下了让皮肤变得异常敏感的药物,只要空气里有花粉,西凉丹的脸便会发作,奇痒无比,溃烂流脓。
因为那种药物也是当年柳嬷嬷留给她前朝一位极爱研制胭脂香粉的宠妃手记中记载的,是前朝那宠妃用来陷害其他妃子所用,却并不是什么毒药,所以就算是太医也查不出来。
只是不想这些时日不见,如今又是春夏时节,空气中都是花香,这西凉丹不但脸上将养好了,就是这脾气也变得隐忍沉默许多。
提到乡下的生活,西凉丹的眼角不自觉地一抽,露出一种介于恐惧与怨恨的神色来。
当年黎氏对她这个杀子仇人之女可是一点没有客气,极尽一切能够折磨人的手段来,西凉丹在那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生生将她暴烈的大小姐脾气给磨没了。
不,也许是现在的西凉丹才变得像韩氏之女,西凉仙的嫡亲妹妹。
这一点从西凉丹敢和陆相爷联手,在皇帝面前揭发她不是皇帝亲生骨肉,意欲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就能看出来了。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西凉丹,眸色变幻莫测。
西凉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垂着眸幽幽地道:“让大姐姐记挂了,是妹妹的不是,大姐姐请进,老太太和董姨娘已经等着您许久了。”
说罢,她让开身子,将西凉茉让进房内。
西凉茉微微一笑,也不推辞,进了房里。
她初进房就见着老太太和董姨娘正围坐在细钿螺镶嵌八宝红木桌前不知在说些什么,却可见董姨娘的脸都快凑到老太太的怀里去了,老太太却很是宠爱地把手搁在她的肩头,倒向她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一边坐着的五小姐西凉月反而成了寻常人。
西凉月见着西凉茉掀了帘子进来,目光里瞬间就闪过一丝惊喜,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大姐姐!”
西凉茉看着这个最小的妹妹脸上神情倒不似作伪,便也报以一笑:“听说月儿已经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了,你及笄礼的时候,大姐姐实在是不得空过来,所以也只好让人给你送了头面,可喜欢?”
西凉月点点头,笑得眼儿弯弯:“大姐姐送的自然是好的。”
“什么好东西,不过一套南珠头面了咳咳就把你这个丫头给迷了眼么,真是个没眼力劲的!”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冷冰冰地道。
西凉茉看向老太太,正对上一双有些浑浊发黄的眼,这老太太看起来脸色红润,身子似乎也比以前发福了不少。
“孙女儿见过老太太。”西凉茉还是按着规矩上前福了福。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咱们靖国公府邸可不敢有你这样的无耻嚣张的贱人做孙女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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