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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西凉世家素来以诗礼传家,家教严谨,女子一言一行堪为典范,太子乃一国之柱石,其身边所伴女子非清白之身而不可,茉儿,你不要得陇望蜀,攀龙附凤,失却了身份。”靖国公盯着西凉茉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个女儿是越来越不让他省心了。
西凉茉静静地看着靖国公,忽然打断他道:“得陇望蜀、攀龙附凤?父亲,您这是在怀疑女儿引诱一国储君么?”
靖国公原本严厉而充满怀疑的面容一怔,看向西凉茉,却见她只是微微一笑,神情依旧温婉,只是那双眼睛冰冷得仿佛二月间最寒冷的冰湖。
西凉茉冷冷地道:“父亲觉得女儿肖似母亲是么?”
靖国公不知道西凉茉怎么会忽然换了一个话题,有些怔然地下意识回答:“是,吾儿肖似乃母。”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以在父亲的心中,女儿也是如母亲一样厚颜无耻,水性杨花的女子,除了不守妇道,与夫婿和离,甚至如今还如母亲一般攀龙附凤,得陇望蜀是么?”西凉茉的话语尖利而毫不留情面,伴着她冰冷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刺向靖国公,竟然让靖国公有一种如冷风直入心底的森林冰寒之感。
“为父为父并非这个意思。”靖国公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在这个女儿的目光下生出一种狼狈之感来。
西凉茉淡淡地道:“那么女儿就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了,当初甄选太子良娣,女儿便告诉过父亲,并无此心,如今区区一个良子之位,您觉得女儿还会愿意屈就么?”
靖国公颦眉,有些哑然,他倒是真不知要如何反驳,但是他沉吟片刻后,还是试探着道:“吾儿自然素来心气高洁的,只是世俗对女子多非议,太子良子虽然比不得太子妃与良娣的位子,却也人人趋之若鹜。”
西凉茉冷嗤,向来温婉的眉宇间毫不掩饰冷傲与不屑:“父亲勿要忘了,当今陛下还在,就算女儿生出这番不当心思,他又可会应允?若是父亲不放心,那么女儿就终身不嫁又如何?”
她这位父亲大人听到她与太子殿下有所纠葛,会如此勃然大怒,恐怕不止是担心她攀龙附凤会给国公府邸招来灾祸那么简单,还有一种瞬间记忆起当年蓝翎夫人与皇帝陛下那一段纠葛的愤怒吧。
不管是不是蓝翎夫人自愿的,毕竟与皇帝陛下真的生出了纠葛,连自己这个女儿身上到底流着谁的血都没法子确定,也是令他多年来极为感到羞辱的事实。
说罢,她梭然起身,恭谨而疏远地道:“父亲要告诉女儿的,女儿都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做,女儿自然心里有数,父亲公务繁忙,女儿先行告退了,母亲那里还等着女儿去上一炷香。”
说罢,她也不等靖国公回应,径自转身离开。
靖国公一愣,他何曾被自己的儿女这般下脸子过,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懊恼来:“这丫头,实在是太无礼了。”
但是想起那张与蓝大夫人肖似的美丽面容,他不由又是深深一叹,神色黯淡下去,低低自语:“蓝翎、蓝翎,本以为茉儿是个性子和软的,却不想其实她与你当年的性子竟也如此相似。”
西凉茉刚推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低低的一声:“哎呀。”
西凉茉看去,那被门蹭到的不是董姨娘又是谁?
只见她端着酒,仿佛只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似的,在西凉茉的眸光下,一点也没有偷听被人撞骗的羞窘与慌张,而是不慌不忙地对着西凉茉一弓身道:“郡主。”
西凉茉看了她一眼,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董姨娘还真好雅兴,在这里等着伺候父亲么?”
董姨娘垂下眸子,仿佛颇为谦卑地道:“郡主,这是奴婢们的本分。”
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敢让你自称奴婢呢,省得哪日里我也莫名其妙地被人割掉了脑袋。”
西凉茉此言一出,让董姨娘顿时一怔,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郡主说些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西凉茉淡淡地道:“身为女子,立足艰难,尤其是身在高门大户之中的女子,争权夺利并不出奇,只是姨娘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有底线的,莫要自作聪明,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说罢,西凉茉拂袖而去。
看着西凉茉远去的背影,董姨娘美艳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竟露出一丝怪异的狰狞来。
白蕊和白珍两个见西凉茉过来,便立刻跟了上来。
“郡主。”
“大小姐,怎么了,难道是国公爷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么?”白蕊见西凉茉神色冷淡,便心知是靖国公那里必定与大小姐不欢而散了。
西凉茉摇摇头,随后对着白珍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董姨娘那里,你要多加注意了,她既然能做出出卖黎三太太的事,那未必就做不出出卖咱们的事?”
“什么,是她出卖了黎三太太?”白蕊在一边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
白珍看了白蕊一眼,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这事儿原本我也并不确定,只是青儿虽然已经被董姨娘防范着了,但多少还好是能能透出点消息来,这事儿恐怕是董姨娘在世子爷面前出卖了黎三太太,所以才弄出来的。”
白蕊低声咬牙道:“那董姨娘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今儿为了夺取掌家权势这般出卖黎三太太,日后说不定真会出卖咱们。”
西凉茉冷嗤:“她怕不是已经在我那大哥哥面前卖了我,否则我那大哥又怎么会提着黎三太太的头来找我,不外就是如今他不能也不敢动我,便给我个下马威,一来让我因为惊恐而日夜不安,二来也是宣誓,日后他必定会对我动手么?”
白珍沉吟道:“郡主,看来董姨娘这个搅屎棍是留不得了,若是被咱们自己养的狗咬一口,可不好呢。”
西凉茉轻笑,眸子里波澜诡谲:“就是要留着这个搅屎棍,要不怎么让这水更混些呢?”
老太太实在太喜欢作壁上观了,留着董姨娘,能把老太君从那神位上拽下来,倒也不错,省得两人老换着给她出妖蛾子,倒不若让他们慢慢地斗着就是了。
白珍点头,恭谨地道:“听凭郡主吩咐。”
西凉茉随手从长廊边种植的花木里采了一朵艳丽的玉兰花下来,低头轻嗅了一下:“这些日子里,府邸里息了游乐喜宴,真是寂寞得很,如今既然母亲是秘不发丧,咱们就做个观音祭,请来水月庵的师太,据说那里的师傅们对于求子、求姻缘的解签,都是解得极为准确的,再用我的名帖去请些夫人小姐们过来就是了。”
“这。”白珍有些犹豫:“但是国公爷已经说了不许在这些日子里做游乐喜宴,而且水陆道场,这会不会被斥为不吉利呢。”
“这可不是游乐喜宴,也不是水陆道场,没什么不吉利的,这是咱们大小姐对大夫人的孝心呢,国公爷也不能说什么的。”白蕊笑眯眯地道。
西凉茉瞅着白蕊,笑着点点她的脑门:“你这丫头,最近倒是变得愈发机灵了。”
白蕊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道:“奴婢难道不是一向如此聪明伶俐么?”
主仆几人一路低低笑着离开自不提。
西凉茉回到了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惊澜佛堂给蓝大夫人上香。、
由于秘不发丧,自然这里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西凉茉来到惊澜佛堂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原本伺候蓝大夫人的那几个老尼姑大约都已经被靖国公秘密处置了,靖国公和所有手握兵权的大将一样,从不缺乏足够的狠心。
白嬷嬷正佝偻着腰,蹲在佛堂里面给蓝大夫人烧纸钱。
一双冰冷的柔荑忽然搁在了她的肩头上,白嬷嬷一僵,看向来人,原本干涩冰冷的眼眶里便微微变红了:“大小姐。”
“嬷嬷辛苦了。”西凉茉蹲下来,也捡起一些纸张,手巧地叠成了一只只的金银元宝的样子放进火盆里烧了。
“老奴老奴不辛苦,只是大夫人大夫人她太可怜了。”白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
西凉茉轻叹:“当年的蓝翎公主,凰翼将军该是多么的隆宠无边,却不想母亲今日的身后事会如此凄凉,竟然连韩二夫人都不如,枉费我处心积虑地为母亲报仇,父亲却。”
她深深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白嬷嬷的手却因着她的话微微颤抖起来,苍老的面容上瞬间闪过近乎凶狠的恨意:“所托非人夫人她真是所托非人!”
西凉茉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她伸手抱住白嬷嬷苍老冰冷的手,轻声道:“我不想再指望我那父亲,嬷嬷,我们能走到今日不容易,但是我并不满足,母亲和外祖都去的那么惨,我想要为蓝家复仇,重振声威!”
白嬷嬷一愣,看向西凉茉:“大小姐,你你说什么?”
西凉茉看着她错愕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已经拿到了母亲给我蓝家的令牌,我希望重振蓝家声威,找回当年的鬼军!”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两块令牌放在了白嬷嬷的手上。
白嬷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两块令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这。”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蓝大夫人念念不忘重振当年的蓝家声威,更是不惜牺牲小姐的幸福去向司姓皇室复仇,可是可是
鬼军?
蓝大夫人竟然把令牌托付给了小姐么?
夫人要小姐走的复仇之路,根本不是这一条路啊,元帅也曾经说过不会让鬼军再现世间,以免引起天下纷争,乱世烽烟再起!
白嬷嬷一看令牌,便知道这对令牌才是真正的蓝家令牌。
虽然她心中几番猜疑,但或许是看见令牌的那一刻的惊愕让她没法子去判断真伪,或许是靖国公对蓝大夫人后事的处置让她实在太过心寒愤恨。
白嬷嬷觉得自己犹豫了许久,但其实也不过是片刻,她忽然抬起头,看向西凉茉,咬牙道:“老奴知道小姐想要什么,但是老奴要小姐发一个毒誓!”
西凉茉看着白嬷嬷一字一顿地道:“嬷嬷请讲!”
“小姐要在蓝大夫人灵前发誓必定会为蓝家复仇,重振蓝家声威,否则。|”白嬷嬷犹豫了一下,狠心道:“否则小姐必定日日受蓝家先祖所困,死无葬僧地!”
古人笃信言灵对于此等毒誓都轻易不敢发出。
白嬷嬷如此疼爱西凉茉,却也要求她发下这样毒誓可见她对此事之慎重。
西凉茉却哪里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她本就是恶鬼转世,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举手来双指并拢于耳际,慎重地随着白嬷嬷的话道:“若西凉茉不能为蓝家重振声明,血洗深仇,必定日日受蓝家先祖所困,死无葬僧地。”
白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她知道大小姐想要做什么事就绝对不会回头。
所以她一咬牙,转身走向了蓝大夫人的棺木,手掌运功按在金丝楠木的棺木之上慢慢地推开了棺木,金丝楠木有防腐的作用,而且白嬷嬷已经在蓝大夫人嘴里放了特殊罕见的龙鸣珠,可保住蓝大夫人尸身不腐。
所以蓝大夫人的尸身看起来仍旧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因为经过精心的装扮,她看起来甚至颇为美貌,那些长年累月的悲伤与恨意都从她的脸上消散了,只剩下一片平静。
西凉茉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见白嬷嬷忽然跪在地上对着蓝大夫人拜了三拜,从手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蓝大夫人的上臂内深深地划了一刀,然后她伸出手在蓝大夫人的手臂内掏了一会,竟然掏出了两颗珍珠一样的鲜红的珠子交到西凉茉的手上。
“这是令牌的龙眼,如无龙眼,没有人能解开令牌的秘密,令牌也就等于是毫无用处,但老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秘密,一切都要靠小姐了。”
西凉茉看着手上的珠子,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和了然,果然,她猜对了,所有人都以为蓝家的秘密就是两块令牌,但是她研究了令牌许久,也曾问过百里青,百里青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就只有所有人都忽略的白嬷嬷最有可能知道。
“嬷嬷,放心,茉儿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西凉茉紧紧握住了手里还带着血迹和尸气的珠子,看着白嬷嬷郑重地道。
白嬷嬷点点头,看着西凉茉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不忍和茫然。
她这么做,到底对是不对呢?
大小姐和蓝大夫人除了容貌相似,更本是两样性子的人啊!
回到了房里,西凉茉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里的令牌放好,将两颗珠子放进了龙眼的部位,那原本看起来一整块铜雕刻的令牌发出诡异的‘咔咔’声,这种声音在幽暗的夜晚听起来仿佛什么动物啃噬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随后瞬间虎嘴同时大张,龙身的位置迅速调转,然后拼合,最后固定成一种诡异的龙骑虎的形态。
西凉茉拿起两块令牌,回想着当初无意间看到令牌被举起的时候,在百里青身上投射出来的影子的形态,她对着烛光慢慢地举起了令牌,当烛光透过令牌,无数细微的光芒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一幅奇异的图像。
山川河流,日升月落,仿佛栩栩如生。
西凉茉的眼底闪过惊喜与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
夜色茫茫,冷冷的夜风吹拂着片片阴云拂过夜空,月色晦暗不明,闪着妖异的暗红光芒。
白珍的效率是极快的,第二日就打发了人带着大笔金银去了水月庵‘上香’,未几就带回来了水月庵师傅们欣然应允过来做观音祭的消息。
白蕊立刻带着底下的二等丫头们连夜将写好的帖子迅速地发了出去。
冲着贞敏郡主的名头,有人不屑,自然是有人趋之若鹜的,何况还有水月庵的一众师傅们的名声在外,总之观音祭的那一日人来得极多。
董姨娘自然而然就承担了那女主人的角色,加上西凉茉让人去知会了她一声,倒董姨娘心中越发的得意忘形起来,只暗自道是西凉茉还算是识时务,暂时先搁置了想要对西凉茉不利的心思,里里外外地忙和了起来。
这般热闹的情形自然免不了要惊动了在院子闭门不出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坐在红木软榻上念经,忽然听着远处的那些吵吵声,年纪大的人不喜欢嘈杂,不免颦眉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了在这些日子里头要严禁喧哗宴席的么?”
丽姑姑拿着玉质小锤子过来给老太太一边捶肩膀,一边恭敬地道:“这是大小姐请来了水月庵的师傅在做观音祭呢。”
老太太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做观音祭?她不知道国公爷早就吩咐下去不许在这段时日里游乐饮宴么?”
丽姑姑轻声道:“这国公爷是允了的,蓝大夫人秘不发丧,大小姐心中难过,所以才要请人来做观音祭,以表身为人女的心意。”
“呵呵,那丫头会难过,还真是可笑。”老太太冷冰冰地嗤笑道。
西凉茉那丫头心狠手辣绝对不下于她自己,若不是这个丫头实在太难驯,看似个温柔婉约的,实际上面暖心冷,心机深沉,她倒是很欣赏西凉茉这个丫头,有这样的人掌家,国公府邸未来必定是一帆风顺的。
丽姑姑看着老太太没敢说话。
老太太品了一口茶:“行了,也不必去管她,倒是今儿是谁在那一头主持观音祭?”
丽姑姑立刻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会子,那丫头进门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回道:“回老太太,是董姨娘在主持观音祭。”
“董姨娘?”老太太手上的念珠陡然被她一捏,发出极为清脆的声音来/。
“是。”丽姑姑和红玉几个贴身在内房伺候的人都垂下头,不敢说话。
老太太的脸色一片森寒,她冷笑起来:“好,很好,咱们这国公府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个戏子出身的主母,玩物一样的下贱东西,她也配站在我国公府邸的正门口迎客,还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哐当!”一声尖锐的茶杯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瞬间响起。
“去,给老婆子我把那个侮辱了列组列宗的不孝子给叫回来,再让人去把董姨娘那个没脸没皮的蠢物给关到柴房里头去!”
老太太一声令下,众人立刻齐齐称是,便退了下去/
消息传到莲斋的时候,西凉茉正换了身浅绿的薄纱层林渐染的裙子,坐在镜子前梳妆。
“听说老太太将董姨娘关了起来,还抽了董姨娘好几鞭子,因着董姨娘头上用了金凤翠羽的的簪子,据说以前是二夫人用的。”
她微微一笑,眸光如清波般的悠悠荡荡,让人看不出深浅,只觉得一片寒意:“好了,咱们也不必出去了,一会子,这观音祭就会有人亲自出来主持了。”
“您是说老太太?可这么多年,就算二夫人去世,她也不曾出来呢,当初国公爷带董姨娘去参拜老太太,老太太可是颇为喜欢董姨娘的。”白蕊有些不相信。
西凉茉也没反驳,只是随意地笑笑。
老太太这般重视血统出身的人,怎么可能让董姨娘这样子的人去充当国公府邸的门楣。
事实证明了她的说法是对了,老太太和董姨娘彻底的翻了脸,老太太亲自出门坐镇观音祭,有了老寿星,今日这一场观音祭极为热闹。
五日时间弹指而逝,西凉茉很快又到了要回宫的时间了。
白珍帮着白蕊、白玉收拾好衣衫,看着西凉茉很是有些不舍得:“大小姐就这么回宫了,那董姨娘那里就这么着了么?”
西凉茉顺手塞了点自己调制的花露瓶子之类的东西进包袱里,淡淡地一笑道:“这事儿可没完,咱们不过是抛砖引玉,董姨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何必赶尽杀绝,这婆媳之争总要有两方都在才有意思呢。”
老太太那里恐怕还要有些麻烦,这两人掐起来最好,两人都还有些用,留着也就留着了。
“郡主,这就是您所谓的制衡之术么?”白珍忽然福临心至地问了一句。
西凉茉看了她一眼,顺手簪了一只翠羽珍珠簪子在头上,微微一笑:“正是,此术往大了说是帝王心术,往小处讲便是寻常妇人之间斗气、生意场上争利也是常常能用得到的,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正是如此。”
白珍几个听得云里雾里,只不甚明白。
“大小姐,您什么时候去学了那么多朝中大人们才知道的东西呢?”白蕊挠挠头,她陪着大小姐一块长大,她都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去学了这么多的东西。
西凉茉捧着镜子的手一顿,明媚温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黑暗的光,悠远而深沉:“什么时候啊或许是前生吧,很遥远的前生。”
白珍那个时候并不明白年华未至双十的郡主为何眼底仿佛有那么多她都读不明白的东西,她只记得那时候郡主的头上那一只翠羽珍珠簪子极美,在夏日的朝阳下泛出锐利耀眼的光芒,巍巍颤颤的飞羽仿佛张开的羽翼,像振翅欲飞的艳丽凤凰。
——老子是阿九羞涩的分界线——
回宫的第一日,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召见了西凉茉,不知道是否年纪渐渐大了的缘故,虽然看起来依旧还算年轻的宣文帝看着西凉茉的时候,说话说着说着就陷入一种奇异的呆滞状态,仿佛他的神智已经脱离了躯壳,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只是目光盯着西凉茉的脸,久久地不动,像一尊瞬间苍老的雕塑。
西凉茉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品茶,并不打扰宣文帝这种诡异的状态。
通常皇帝陛下的这种状态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以上,有时候即使西凉茉离开了原地,他的目光也会呆滞地盯着虚空,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看虚无。
偶尔,他也会喃喃自语一些很奇怪的话。
“翎姐姐,你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那个男人不会比我对你好的。”
每每此时,西凉茉就生出一种奇异的荒谬感,这些男人一边怀恋着曾经爱慕的女人,一边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拥抱着别的女人入眠。
实在是可笑之极。
有时候,皇帝陛下盯着她看着,看着就会忽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身子佝偻起来,仿佛想要向她爬过来,那种样子极为怪异而恐怖。
每每这个时候,连公公就会过来,先给皇帝陛下喂食一种药丸,然后毫不客气地打晕了皇帝,再令四个强壮的太监将皇帝陛下带走。
她曾经想要拿一些那种药丸,但是连公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给她,百里青对这种药物也只是告诉她远离那东西,只道是不好,西凉茉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乘着扶住皇帝陛下的瞬间,从他的嘴里抹了点子黑药丸的沫子出来,悄悄收好。
不过今日的皇帝陛下似乎没有再发那种奇怪的病,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或者说通过她在看向她的母亲。
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龙座之后,果然看见某人正肆无忌惮地坐在龙座之上朝她露出引诱的笑容来,伸出如玉食指朝她勾了勾。
魅色天成,放浪不羁。
说实话,那人歪着身子坐在龙椅之上,倒是比自己面前这个皇帝陛下看起来更合适。
不知道他可有谋朝篡位的宏伟志愿呢?
西凉茉挑下眉,无声地问,你又要作甚?
他轻笑,精致薄唇弯出诡魅的弧度——爱徒,快来,可有妙事!
西凉茉看了看还在陷入空茫状态的皇帝陛下,便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走到皇帝陛下的身后时,她便瞅着他指尖一弹,弹出什么东西在皇帝陛下背上,皇帝陛下便是一僵。
西凉茉低头一看,两颗瓜子悄然落地。
她摇摇头,乱扔垃圾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西凉茉还是乖巧地走到了龙座旁边,刚刚站定,便被百里青伸手一提,直接拖着她到了屏风之后的红锦软塌上。
西凉茉瞅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只老妖,挑眉道:“这就是师傅你说的妙事?”
百里青似笑非笑眯起阴魅狭长的眸子:“哎呀,爱徒你如何这般不晓得情趣呢,如此这般时分可是偷情的好时光,岂非妙事。”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道:“九爷,千岁爷,太傅大人,你还敢再淫荡一点么?”
早知道这厮就不怀好意,她还傻乎乎地送上门。
百里青微笑着摇摇扇子,顺带挑开她衣上的带子,顺手擒住她推过来的柔荑放在唇上咬了一口:“有何不可”
低语间,他低头含住她撅起的嘴儿。
“唔。”
细微的喘息声在大殿间响起,带着靡靡的魅惑之香。
西凉茉清醒过来,还是因为肩上一凉,她陡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他翻按在龙椅上,肩膀上的袍子已经半褪,那人的大手已经放肆地探入她的裙下按在她的腿上,还有愈发向上爬的趋势。
“你克制一点!”西凉茉一手推开他的肩膀,顺手拉上自己的衣衫,俏脸绯红。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越来越无耻了,三清殿上,皇帝陛下的身后,就干出这种事,真是
“啧,你这丫头好没情趣,明明就已经一幅春心荡漾的样子,何必要去讲什么圣人礼节。”百里青帽官歪戴,衣领松了一半,露出性感的半片胸膛,一副很是可惜的模样,艳丽的面容上带着放浪不羁的笑。
西凉茉看得心中一动,别开脸没好气地咬牙道:“你全家都春心荡漾,我一会子还要去校场活动筋骨,可经不得大爷您这么折腾!”
既当婊子也要立牌坊,那也是一种节操好不好!
她爬起来,赶紧整理好衣衫,百里青倒也不阻止她,只凑上前趁着她最后拉上衣领的那一刻,在她细腻的雪肩上咬一口,暧昧地道:“既然爱徒你不喜龙座之上欢爱,换到校场也不是不可以的,一会子等着为师处理完这些杂事,就去寻你,好让你试试为师的‘剑法’。”
“别,千万别,您乃国之栋梁,赶紧忙您的去。”西凉茉露出个虚伪的假笑,推开他的脸,径自起身,匆匆逃跑。
百里青瞅着她的背影,露出个轻笑来。
看来要让他的宝贝小狐狸学着享受他的情趣果然还需要时日,不急不急,总有那日他会让她一看到他,就翘起狐狸尾巴等候临幸地。
九千岁大人定下了个宏伟的目标后,径自摇晃着扇子,优雅地转身进了屏风后,继续去批阅他的奏折。
至于皇帝陛下,似乎没人记得他还在‘发呆’。
西凉茉回了自己的宫殿,换了身浅蓝色的箭袖胡服又领着早早也换了一身劲装的白蕊、白玉往西校场而去。
天朝太祖早年以武立国,所以皇宫大内里有四个校场,分为东校场、南校场、西校场、北校场,后来文风日盛,宫里的男主子们也渐渐地都只偶尔去一下南校场和东校场,西北两个校场就渐渐荒废了。
但是对于西凉茉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去处,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在练武之时还要有人过来放两记冷箭或者隔墙有耳。
西凉茉和白蕊、白玉两个各自拿了自己擅长的武器,她取了一把长枪,白蕊、白玉各自拿了两把剑,各自运气三十六周天,随后便开始跳上梅花桩轮着挑练了起来。
简单活动开了筋骨,西凉茉一个折腰,从梅花桩上跃下,正要换一把软剑练习,却忽闻脑后有劲风传来,身后同时传来二婢的惊呼。“郡主小心!”
“大小姐!”
西凉茉眸光一冷,头也没回,径自俯身,手上长枪豁然横挑将激射过来的利箭一把挑开。
‘蹭’地一声,利箭直接插进了一旁的木桩之上,直入三分,可见用箭者的臂力过人。
西凉茉蓦然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手上依旧拿着长弓的颀长身影,露出一丝婉约却冰冷的微笑:“太子殿下,您这是想要屠戮手足么?”
手握长弓,毫不避讳方才差点一箭射穿西凉茉脑袋的人,不是当今太子殿下又是谁?
司承乾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冷色,下令道:“让你身边的人离开。”
西凉茉顿了顿,眯起眼:“凭什么?”
司承乾冷漠地道:“本太子误杀了贞敏郡主,或许会引起一些非议,但是杀了妹妹你身边的丫头,恐怕也无甚大碍。”
西凉茉看了他片刻,随后挥挥手让白蕊和白玉退下。
白蕊和白玉担忧地看着西凉茉,迟疑着没有动,但是在西凉茉的目光下,还是不得不安静地离开。
“你不怕么,此处偏僻,寻常根本没有人来,若是本宫想要做什么,你根本来不及唤人。”司承乾看着一脸冷淡的西凉茉忽然道。
白玉和白蕊两人站在树荫边,有些担心地忽然了一眼,白玉便忧心地道:“大小姐和太子。”
“小姐说千岁爷一会子会过来,因该没事的。”白蕊也有些不安,但还是道。
白玉揉揉眉心:“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千岁爷若是撞上了,可怎么好!”---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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