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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京城醒的很早,几乎在曙光乍现的片刻时间,街头上便开始熙攘起来。西直门外,进城的bǎi xing 排成长龙,缓缓的向城门口移动;和平日相比,今日的城门口的盘查似乎甚是严厉,不时有人被拉出队伍拖到城门左近的营房中接受盘查。
城门外的护城河桥上,两名骑着马的汉子夹杂在进城的人群中缓缓进城,他们头上的竹笠压到眉梢,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看质地倒是名贵的布料,只是大氅上破烂了数处满是泥污,还有几根细细的树枝钩挂在破洞处,像是两个从山野之中钻爬了一夜的人。
两人面带倦容,不时地催促前面挑筐担箩的bǎi xing 们快走,手中的马鞭也有意无意的在前后zuo you bǎi xing 们的头上盘旋,惹来周围拥挤bǎi xing 的yi zhèn 阵白眼和暗地里的咒骂。
城门后方,一名值守城门的京营千户带着十几名亲卫士兵双目如隼般盯着那两名骑马的汉子,低声回头问身边人道:“是他们么?”
“回千户,好像是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瞧他们身上的大氅样式,正是东厂缇骑的装束。”
那千户沉吟道:“去传我之命,让杨百户拦住他们,抓来问问。”
亲卫士兵拱手应诺,飞速跑到城门洞内关卡口,朝一名叉腰而立的京营百户而语几句,那百户回头看了一眼,遥遥拱手。
两名骑马的汉子焦急的随着人流进了城门洞中,大声催促着前后bǎi xing 快些行走,嗓音中尽是焦急之意,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周遭围上了十几名士兵来,一名军官叉腰拦在马前,冷冷打量着自己。
“你,你,下马接受检查。”那军官叫道。
马上两人对视一眼,前面马上上的矮壮汉子沉声道:“我等有要事进城,请胸 di 通融通融,耽误不得。”
“谁和你称兄道弟?我瞧你们两个的样子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瞧你们鬼祟的样子,怕是偷鸡摸狗之徒,取下斗笠,下马接受检查,再啰嗦可不跟你客气。”
马上两人明显有些发怒,矮壮之人低喝道:“胸 di 当真不给面子么?”
那军官晒道:“怎么着?想抗命闯城门不成?”话音刚落,身边虎视眈眈的十几名士兵不约而同的将手搭上腰间刀柄,缓缓的将兵刃往外拖出。
矮壮马上汉子缓缓取下斗笠,露出一张斑斑驳驳满是坑洼疤痕的脸庞来,看着让人几乎要呕吐出来。丑汉子低喝道:“你是哪个营的兵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胆敢耽误我们的大事,你有几个nǎo dài ?”
“废什么话!告诉你又如何?我等是奋武营的兵马,咱们是英国公府小公爷张提督的属下,你们dǎ suàn 怎样?有本事去找张提督告状去。”
“你们!”矮壮汉子瞠目发怒,眼看便要发作,后面马上的瘦高汉子忙策马上前来,拱手行礼。
“诸位胸 di ,我等进城确有要事,我们是东厂衙门的人,赶着京城回禀督主要事,诸位通融则个,这几两银子诸位胸 di 拿去喝茶。”瘦高汉子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抛向京营百户。
那百户伸手接过,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噗地一声将银子丢在地上,嗤笑道:“当老子是叫花子么?老子们尽职尽责守城门,少跟我们玩这些花样,东厂的人又怎样?今日还就要查你们。”
“刘公公的面子你们都不给么?实话告诉你们,这件事可是天大的大事,你们要是耽搁了我等回禀此事,怕是全部要掉nǎo dài 。”瘦高汉子厉声喝道。
“hā hā哈。”奋武营杨百户大笑起来,指着马上两人叫道:“瞧瞧这两个家伙,比咱们奋武营还蛮横,刘公公是谁?你们认识么?”
几名士兵嘿嘿笑道:“什么刘公公马公公的,也许他认识咱们,咱们却是不认识他。”
矮壮疤脸汉子怒骂道:“反了反了,你们这帮狗东西,连内廷刘公公也敢辱骂,我东厂缇骑何时入城需要接受盘查了?你们听好了,若再耽搁我等的要事,教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杨百户装作害怕的样子举手笑道:“哎呀,老子好怕。”旋即神色变冷,喝道:“胸 di 们听着,我怀疑这两人混入京城作奸犯科,给我拿下了。”
十几名士兵轰然应诺,一哄而上便要将两人拉下马来,矮壮疤脸汉子伸手便要拔出腰间兵刃反抗,高瘦汉子忙阻止他,指了指城门洞内左近十几名弯弓搭箭的士兵,矮壮疤脸汉子知道硬来没有好结果,只得放弃抵抗,任由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拉下马来。
士兵们推推搡搡的将两人押往左近营房,疤脸汉子大声高叫:“我要见你们上官,你们这帮没长眼的狗东西。”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在他身上捣了不少拳脚,教他吃了不少暗亏。
吵嚷间,营房中那名奋武营千户迈步出来,探头问道:“吵吵嚷嚷作甚?”
“禀千户大人,抓到两个形迹可疑之人,硬説他们是东厂缇骑,胸 di 们看着不像,便直接抓来dǎ suàn 拷问一番。”杨百户答道。
奋武营千户yi huo 的打量面前这两人,皱眉问道:“你们是东厂的人?怎地这幅摸样?东厂缇骑哪有你们这么狼狈的;这披风大氅倒是东厂的式样,但破破烂烂的,也不知是从哪个破烂堆里掏出来的,就这也敢冒充?”
众士兵大笑不已,疤脸汉子叫道:“腰间腰牌拿出来便知,你们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拿人,你手下出言不逊,怕是祸事临头了。”
那千户将信将疑,使眼色命人搜查,杨百户亲自动手,果然在两人身上摸出了两块腰牌来,那千户仔细来回翻看,愕然道:“原来是东厂曹役长和郑役长,你们居然真的是东厂缇骑。”
“如假包换。”矮壮汉子没好气的道。
“失礼失礼,本人奋武营第一千户所千户王子成,手下胸 di 不认识两位胸 di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奶奶的,一帮家伙乱搞一气,还不放了两位东厂的胸 di 。”
士兵们忙松开紧紧钳住两人的手脚,矮胖汉子怒哼一声道:“你们等着瞧吧,老子现在没空找你们算账,回头再找你们理论,我们的马呢,还不牵过来。郑胸 di ,咱们须得jin kuài 了,早朝恐就要开始了,迟了便见不到刘公公了。”
两人急匆匆便要上马li qu ,却听那名叫王子成的千户叫道:“谁让你们走了?”
“王千户,回头咱们再説,现在我等有要事禀报刘公公,不能耽搁。”两番役回头问道。
王子成微笑道:“我説了不准走便不准走,你们要硬来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我奋武营可不受你东厂管辖,乖乖过来,我手下虽误抓了你们,但即便是误会放人也是有手续的,两位是公事,我们也是公事,先办了我的公事,两位便可自便。”
两名番子怒道:“误抓了人还要什么手续?”
王子成道:“我家提督小公爷军纪严得很,用不着你们回头找我们麻烦,我这手下的几名胸 di 也是要受罚的,只是没有你们的口供画押,如何证明他们办错了差事?”
“没听説过,被误抓之人还要录口供的,你们这是什么鸟规矩。”矮胖子曹役长怒骂道。
王子成冷笑道:“这话要是让我家张提督听到,你两个怕是要挨嘴巴子,你东厂的规矩便是规矩,我奋武营的规矩便不是规矩么?”
矮胖疤脸的曹役长叫道:“没空跟你啰嗦,郑胸 di ,快走。”
两人抖动缰绳便要驰走,却发现数十名士兵已经堵在前路,个个亮出兵刃来虎视眈眈。瘦高的郑役长见机甚快,叫道:“王千户,我等不追究你手下便是,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王子成笑道:“那可不成,岂不是教两位役长吃了哑巴亏,传出去有人会造谣説我奋武营欺负东厂的人,我们可担不起。”
“王千户,你这般缠杂不清是何道理,难道你存心要耽搁我二人的公务不成?我等有要事要禀报刘公公,误了此事,刘公公不会饶了你。”矮胖子终于看出了点端倪来,今早上的事情实在是蹊跷,这帮人搞来搞去倒像是特意的拖延时间一般,眼看辰时将至,见不着刘公公,昨夜香山别院和香山脚下发生的事情便无从通报给刘公公,那可是桩大事。
王子成勃然大怒道:“两位真是不识抬举,东厂的人jiu shi 这般跋扈,来人,拿了他们,本千户怀疑他们的腰牌是假冒的,拿下人来羁押,再去东厂衙门核实身份。”
“你他娘的敢!”疤脸曹役长终于勃然大怒,拔出腰间兵刃挽了个刀花。
“拿下!”王子成暴喝一声,士兵们蜂拥而上,两名役长终不敢当真动手,眼睁睁看着自己兵刃被缴走,二度被人控制住。到此时,也终于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刘公公了,联想到香山别院昨夜发生之事,心中一片冰凉。
王子成心中其实也很忐忑,小公爷下达的在西直门堵截所有东厂番役的命令让人有些不解,这么做摆明了和刘瑾作对,也不知小公爷是怎么想的。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遵上官之命堵住西直门再説。
“杨百户,带着胸 di 们睁大眼睛,但凡东厂番子进出,一律扣押起来。”
“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