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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咖啡店,苏沛眼角仍是红的,他勉力朝乔可南一笑:“能再遇到你,真好。”乔可南:“哦。”苏沛看着乔可南平淡的反应,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不过对你来说,遇到我应该觉得很倒楣。”
“并没有”“没关系,我知道。”交往过三年,曾经是彼此最亲密的人,苏沛太清楚乔可南对待人的方式,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决计是全心全意,半点不出神。
眼下却显然把他当作陌生人,言语上滴水不漏,不给人丝毫缅怀过往的机会,甚至到两人要告别了,也没询问他联系方法。大概连非死不可的按“赞”都不大愿意吧。
苏沛没有埋怨的意思,这几年他自觉始终欠这人一个妥当说法,可直到实际出口,才意识到那有多苍白。
硬塞的抱歉就像把自家垃圾往人家门口倾倒,爽到我甘苦到你,何必?“谢谢你,我走了。”“嗯。”乔可南没说要与他同行──即便他们或许都要搭捷运。
他看着苏沛仍旧纤瘦的背影,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彷佛化成一团雾,被夜风一吹就散。包含那些一度很美好的记忆,它们都远了,从他的生命中淡出,领了便当离去。
他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现在却完全想不起那是怎样的感觉了。
他思绪一时有几分茫然,处在那儿呆了一会,正转身,就看见街角的花圃边,坐着一个男人。陆洐之。乔可南嘴张大,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忍住揉眼冲动(也太老梗),再三确定那不是霓虹灯塑造的幻影,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陆洐之沉黑的眸睇着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激越的情绪里,没说话。
来了多久?看到他和苏沛了?乔可南低头一睐,看见满地的烟屁股,很好,这下啥都不必问了,答案显而易见。
陆洐之烟瘾可大可小,取决于他烦心程度。乔可南有时会想,自己倘若真与这人在一起,得记得先买几份防癌险。
“你别丑化市容。”乔可南从口袋里掏出面纸,把地上的烟蒂一个个捡起来,包在里头塞给陆洐之,指指不远处的垃圾桶。
“去,去丢掉。”陆洐之表情幽暗难喻,但仍乖乖接过了,连同嘴里那半根烟扔进垃圾桶里,走了回来。
“你来接我的吧?走了。”乔可南很自动地走向他那台奥迪,陆洐之开了锁,两人各自上车。
一到密闭空间,乔可南更加清晰地嗅闻到男人身上浓重的烟味。他掐住鼻子,还不及抱怨,陆洐之便又快又狠地吻了下来,青年手指戳到鼻头,疼得张嘴,男人的舌头一下子侵入,乔可南试图挣扎:“你你嘴好臭!”
他抱怨,陆洐之没理,简直是不要命地吻。乔可南最终被吻到只能哈啊哈啊地努力汲取氧气,他索性软下身子,任由男人恣意侵占。
陆洐之意识到他的不抵抗,悚然一醒,他抽开身,迎上青年一双眼目,饱含不满地瞪视过来。男人吓到了,他心里一颤一颤地疼,抱住乔可南,低首埋在他颈脖里。
“别这样”他低喃,语调很苦。乔可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想到底谁才别这样?他没有把陆洐之推开,也没伸手回抱,两人分明很贴近,却像各自处在不同空间里,这是陆洐之最害怕的。
他不后悔自己放弃了曾有的追求,一开始希冀的不过是这样,可他本质上是个贪婪的人,他要乔可南的亲近,更想要他的心他改了,真的改了,他可以不要青年的全部,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让他觉得人生有盼头,而非一场自作多情的空梦,这样就够了。
剩下的问题,通通由他一肩担负,把路铺平。但是,他需要青年给他信心。
给他信心,跨越一切,相信两人可以重新靠近。陆洐之抱了他很久、很久,乔可南都没有反应,直到男人绝望得快死了,乔可南终于吁出口气,伸出手,拍了拍陆洐之的肩。
一如他刚才在咖啡店里对苏沛做的那样又不太一样,多了一点儿缱绻的温柔。
真的是一点点,可陆洐之感知到了。他心绪平稳下来,松开箝制,把窗户打开,按下空调,让车子里的烟味消散。“对不起。”他忽道。这不讲还好,一讲,乔可南就怒了。
“你们一个个都在甩了我一巴掌后对我说对不起,我到底凭什么要接受?”
乔可南愿意抱怨,那是好事,至少他把你当自己人。陆洐之勾了勾唇,改口道:“我爱你。”乔可南瞬时噎着。靠,居然来三字妖言?
但他确实没再说什么话了。他无法否认,这三个字,多少敲动了他。因为陆洐之这样的性格,对不起、我爱你,都不是属于他字典里附属的词汇。
那是之后更出来的,新的版本。乔可南吐了口气。“我在ktv外偶然遇到他的。”他说。
“我们很久没见,他找我聊聊,就是这样,我没别的感觉,连他有没非死不可都没问。”男人沉默很久,终于应了一声。“嗯。”陆洐之会紧张苏沛,不是没道理的。
除他以外,乔可南这辈子动过心的人,就只有苏沛。他和那人的立场太类似,乔可南愿意给自己机会,代表另个人和自己同样拥有,陆洐之一听到电话里那个名字,整个人都慌了,不管不顾地开车追来,他运气好,当真发现了人。
他坐的位置大略可以看到两人互动,于是越看越心乱。苏沛完全是乔可南喜好的类型:清秀、温文,充满一股柔和气质。
陆洐之为按捺住一把火烧了该店的冲动,只得让烟一根接一根,平复烦躁,那个人居然哭了?什么烂招呃,他好像也用过。
看乔可南拍他肩膀,温柔安慰,陆洐之更是嫉妒的挠心,当初他可没受过这样的待遇!甚至亮出戒指,说他已婚陆洐之看着、想着,胸腔便一阵猛烈的疼,他被烟呛到喉咙,咳了出来,那闷闷的感觉,令他眼眶隐隐有点儿发酸。
他捻熄烟,按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道:不,祢不能这样。好在神佛像是听见了他的祈祷,两人亲腻的举动就此为止,他们走出了店,可由他这个角度,看见的是乔可南貌似依依不舍的背影,陆洐之连出声都做不到,他很害怕,乔可南会追上去
终于,乔可南收回目光,转过了头来。然后,发现了他。在他迎向自己的那一刹,陆洐之几乎要为神佛的慈悲下跪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陆洐之也会怀疑自己为何非要这人不可,好像某种命数,他从前不信这个,而在信仰佛法以后,反倒觉得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
就像很多年前的圣诞节里,那人温柔地伸出手,给他递来药片,令他感受到了热与暖,便立定了他之后动心动情的基础,为这人卸下武装,软化一片冷硬心房。
如同师父所言,他此生执迷过甚,如今彻底没了对事业的追求,仅剩那人的温度是他唯一依归──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那是他的劫,必须要渡了,才能突破迷障,看清自己真正的需求。
为此疼痛受伤的青年,成了他的业。是以,他来还了。直到还透为止。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