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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二集
班家大院长工睡房,日,内
一身丝绸新装的班成胸佩红花,与装束簇新的紫妹正在拜堂成亲。
管家权作司仪,煞有介事地朗声唱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班成与紫妹面色凝重,一丝不苟地执行大婚程序。
在场的亲朋为数不多,娘家人只有面色依旧苍白的马大嫂和襁褓中的马骡子。余下的就是班小六等家人。等婚仪结束,班小六和管家扶着班成,马大嫂一手抱着马骡子,一手搀着紫妹,面色沉郁地走进洞房。
马大嫂嘱咐紫妹:紫妹,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高兴一点儿,不要伤心了。
紫妹埋怨大嫂:二哥尸骨未寒,大哥生死难料,你干嘛逼着我嫁给班成?
马大嫂强做笑容:傻妹子,要不是灾荒不断,你能有今天这个磕头都求不到的好姻缘?你二哥九泉之下只能为你高兴,不能怪罪于你。妹子,你就安心和班成过日子吧,不为别的,你还能为咱骡子着想。骡子不能有三长两短,这个理儿你懂。
紫妹想抱抱侄儿,却被马大嫂拦住。
马大嫂:今天你可不能动小人,你高高兴兴地进洞房吧,别把一生最好的光景耽误了,去吧,大嫂只能送到门口了,进了洞房,你什么也不用管,班成自会安排你。
马大嫂把紫妹的盖头遮严,在门口止住脚步。
班小六等人也相机而止,眼看着匆忙用账房改就的洞房门被班成从里边锵然掩上。
洞房惟一的一扇窗口透出喜庆的红光。
马大嫂家,日,外
马大嫂已经喝得半醉,抱着马骡子,哼着小曲儿,跌跌撞撞地从班家大院返来。
忽然,一个官差从门内闪出,拦住马大嫂的去路。
官差:你是马大内人?
马大嫂惊愕地望着官差:正是洪氏。
官差向身后一招手:来呀,给我锁上。
门内又闪出两个官差,不由分说给马大嫂上了锁。
马大嫂拚命挣扎:官爷,为什么锁我?不知我犯了哪条律令?
官差大喝一声:奸诈妇人,死到临头还敢抵赖!你男人私贩丝绸,偷越国境,你身为家属,敢说不知?带走!
马大嫂顿时面如土色,懵懂之中被官差拉走了。
怀里的马骡子一路惊啼,马大嫂却浑然不觉。
朔风刺骨,残阳如血。
班家大院,日,外
一匹快马溅起高高的雪尘,一路飞奔到班家大院门口。马上跳下一个军校模样的男人,手扶腰刀跑进班家大门。
班小六显然认识这个军校,小跑着为他带路。
班成临时睡房,日,内
班成迎出睡房门外,与军校抱拳见礼。
军校:禀班大老爷,我家都尉有急信一封,请班大老爷过目。
军校从怀里掏出一封贴着三根鸡毛的信封,高高地举过头顶。
班成接过信,急急地阅读一遍,顿时变了脸色。
班成一招手,管家拿出早就备好的制钱塞到军校手中,军校礼辞而去。
班成与管家走进睡房正厅。
班成睡房正厅,日,内
班成和管家紧急议事,紫妹则在一旁嘤嘤默泣。
班成:酒泉郡守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妻兄父子三人居然全被砍头示众。
管家叹息道:可惜,都尉大人当时不知马大是主人的妻兄,否则,他一句话
班成一摆手: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眼下,大嫂的性命也朝夕不保,另外还有一个马骡子,那也是一条性命。
管家忧心忡忡地敲敲桌上的书信:主人,都尉大人说,他和酒泉郡守大人一向关系不睦,言外之意是说他出面救人有所不便哪,不知主人能否和郡守大人搭上话?
班成为难地摇摇头:我和郡守大人并无私交,看来救人并非易事。
紫妹起身,扑到班成面前双膝跪倒,连连叩头:相公,奴家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大嫂,救救骡子,那可是我们马家惟一的血脉了,相公,奴家一定记住相公的大恩大德,今生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拚死报答。
班成赶忙扶起紫妹,安慰道:夫人放心,班成一定尽力而为。
管家:主人,有道是衙门朝南开,没钱莫进来,眼下咱家被土匪洗劫一空,这钱怎么筹集呢?落魄中人,求人难哪。
班成:钱我来想办法,你马上带着家里现有的银两,火速赶赴酒泉大牢,上下打点,不要让大嫂和孩子受苦。
管家躬身抱拳:诺。
酒泉大牢,日,内
昏暗的牢房内寒冷难耐。马大嫂依偎在乱草堆里,紧紧地搂抱着马骡子的襁褓,冻得奄奄一息。
马骡子冻饿交加,体力已渐渐耗尽,连哭的力气也不多了,只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呻吟。
马大嫂爬到木栅栏前,扯着喉咙尖叫:来人,来人哪!
冰窖一样的牢房内,没有任何回应。
马大嫂跪在地上,抖抖嗦嗦地眼望上天:老天爷,求你开开恩保住马家的孤脉吧,马家即使有千错万错,孩子却没有错呀,老天爷,你开开恩吧!
老天能给马大嫂的回复,只有钢刀一样无情的寒风。
无奈之下,马大嫂只好解开衣襟,把马骡子的襁褓塞到怀中,指望自己身体的残热,能给马骡子一丝庇护。
班成睡房,夜,内
班成已经宽衣上炕,可是,紫妹却迟迟站在地上,不肯上床。
班成连叫几声,紫妹才爬上炕,抓着班成的手,不停地抹泪。
紫妹:相公,你真能有办法筹到钱吗?能吗?
班成爱抚地替紫妹抹去一行热泪,安慰说:你放心,我一定能。
紫妹把班成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断断结结地说:相公可全靠你了
班成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紫妹,说:你跟我来。
班成披上一件棉袍,顺手在睡房门外找了一把尖镐,引着紫妹来到原内宅的废墟中。班成挪开烧焦的断壁残垣,在一处角落里挥镐刨土。
紫妹好奇地望着班成。
刨了很久,班成从土中挖出一个陶土坛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紫妹脚下。班成回身把土坑掩埋掉,再把坛子抱回睡房内。
班成把坛口的羊皮去掉,露出一坛光芒夺目的黄金。
紫妹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顿时惊讶地叫出声来。
班成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嘘了一声:不要叫,班家现在状如平地,要是土匪再来,我们无险可守,那就惨了。
紫妹抓起一锭金元宝,无限感慨地说:这可是我大嫂和马骡子的命啊。
班成睡房外,夜,外
班氏夫妻谁也不曾想到,冰天雪地之中竟然隔墙有耳。
一个人影紧紧地趴伏在窗上,窃听着室内班氏夫妻的谈话。
待那人轻轻地溜出小院,借着一丝残月,可以看清,他是贼眉鼠眼的班小六。
班小六站在墙壁的阴影中考虑片刻,忽然到马厩中拉出一匹马,牵到僻静处,翻身骑上马背,打马向西驰去。
酒泉羊肉馆,日,内
姜牢头掀开门上的羊皮门帘,裹着一身寒气匆匆而入。
姜牢头走进一个单间,等待他的是班府的管家。
管家上前与姜牢头见礼。
姜牢头倨傲地斜视着余管家:你找我?你是何人?
管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往姜牢头手上一塞,自我介绍道:小人是马家沟班府上的管家,敝姓余。
姜牢头掂掂手上的银子,脸色豁然开朗:噢,久仰,久仰,敢问余管家有什么吩咐?只要在小人的权限之内,但说不妨。
管家放低声音:姜大爷,牢里有一个马家沟的婆娘,本身姓洪,还带着一个孩子,她还好吧?
姜牢头贴心贴肺地说:这时节的大牢里,能好吗?再过两天,冻不死也要饿死了,怎么?是你亲戚?
管家:是我主人的姻亲,还望姜大爷容我进牢一探。
姜牢头眉开眼笑地拍拍胸脯:这个现成,你随我来就是。
管家一把拉住姜牢头:不忙,痛饮三杯再去不迟。
姜牢头倒也实在:酒回头再喝,你还是先去看人,我担心去迟了,这俩人就没了。
管家赶紧让店主装上热汤热肉,让店小二提着,一行人疾步向大牢奔去。
酒泉大牢内,日,内
马大嫂颤抖着拍拍怀中的马骡子:骡子,骡子,你哭一声儿,你快点儿哭一声啊!
可是,马骡子却悄无声息。
马大嫂慌了,把马骡子从怀中掏出来,掀开襁褓,大叫:骡子,你哭一声儿啊!
少顷,马大嫂扑向木栅栏,凄厉地疯嗥:来人哪,来人哪!
牢门赫然洞开,管家一行快步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出现在马大嫂面前。
马大嫂失声叫道:管家,快快救救人。
管家得到姜牢头特许,和两个狱卒把马大嫂和马骡子带进狱卒当值的更房内。
姜牢头把马大嫂摁在炕上,灌了一碗热羊肉汤,又拉过一条棉袄盖上。
马大嫂脸色渐渐好转,开始抓着羊肉往嘴里塞。
管家想把马骡子也放在炕上,却被姜牢头拦住。
姜牢头:余管家,使不得。
管家不解:为何使不得?
姜牢头吩咐狱卒:快,到外面撮一盆雪来。
很快,一个狱卒端进来一盆雪粉,姜牢头打开襁褓,把马骡子平放在腿上,用雪在马骡子身上揉搓。
马骡子两眼紧闭,毫无反应。
姜牢头动作加快,不断地把雪揉到马骡子身上。
马骡子的皮肤由青变红。
姜牢头双手如同穿梭,加雪,急搓。雪开始在姜牢头的揉搓中融化,冒出森森的水汽。
马骡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姜牢头脸上开始流汗。
管家、狱卒都挤在姜牢头身边,提心吊胆地关注着这场生死争夺战。
马大嫂塞了满嘴羊肉,却忘了咀嚼,也在呆呆地望着姜牢头飞快地往马骡子身上搓雪。
姜牢头汗如雨下。
管家脸上的肌肉不停地痉挛。
马大嫂下意识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还是忘记了咀嚼。
姜牢头越搓越快,汗越滴越急!
哇——马骡子终于哭出声来。
管家顿时手抚前胸,透出一口气来。
马大嫂含着满嘴羊肉,跪在姜牢头面前,不住地叩头,以示感谢。
酒泉大牢外,日,外
姜牢头把管家送出牢门,推心置腹地说:余管家,你们可要抓紧活动,郡守大人随时都可能下令,将牢中的女人斩首,孩子也会被弃于荒野喂狼。按理说,孩子无罪,可酒泉这个鬼地方,是没有道理好讲的,想必你也明白这一点。
余管家频频点头:是是是,小人明白。
余管家左右看看,忽然躬身讨教姜牢头:牢头大爷,你在郡守大人面前行走,有没有好办法救人?万望赐教。
姜牢头故意引而不发:办法嘛我看,还是等你拿来钱之后再说,没钱,一切都是枉谈。
管家对此却无可奈何。
看着姜牢头走进大牢,管家抬眼望天,不禁感慨:主人哪,你的钱有着落了吗?晚了可是两条人命啊。
饿狼谷匪巢,日,内
这是一间宽大的窝棚,地上铺着雪白的羊皮,屋子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炭火盆,大块的木炭燃得正旺,使得屋子里热浪袭人,全无寒意。
巨无常和十几个匪首正在酒桌前就坐。此时,醉意汹汹的匪首们正拍手跺脚,丑态百出地观看几个半裸的年轻女人跳舞。看到兴起处,二阎王忽然抓住一个舞女,粗暴地灌了她一碗酒,舞女不胜酒力,很快瘫倒在羊皮地上。
草狼见状,俯身抱起舞女,淫笑着狂喊:谢谢二哥,我今晚就跟她快活了。
巨无常等人狂笑不止。
一个小匪进来禀报:大王,抓住一个官军探子,十夫长请求该如何处置?
巨无常大怒:官军探子杀掉就是,问我干鸟?
小匪:回大王,那个探子说他知道哪里有黄金。
巨无常一怔:黄金?快去,把他带来见我。
小匪领命而去。
巨无常忽地立起,黑手一举:来呀,给我列队!
几十名悍匪各执刀枪,于窝棚内列成对面两行。十几名匪首则分列巨无常两侧,个个面露杀机,凶恶异常。
四名小匪抬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状的男人进来,巨无常大手一挥,那人被扔在羊皮地上。
巨无常拔出剔骨尖刀,慢慢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揪住头发,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面孔。
那人是班小六。
巨无常把剔骨刀在班小六脸上蹭了几蹭,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何人?何处有黄金?有半句假话,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听清了没有?
班小六神态自若,并无惧色。他费力地坐起来,盯着巨无常的眼睛,半天才开口说道:巨无常,我想知道,事成之后,你如何谢我?
巨无常一愣,回头与众匪首对视一眼,忽然怪笑起来:兄弟们,他说什么?
二阎王怪里怪气地说:大哥,他问你事成之后你如何谢他!
巨无常猛地收住狂笑,一掌打翻了班小六,骂道:你一条狗命都攥在我手上,还敢跟我讨价还价吗?
班小六把眼一闭,绝决地说: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你杀了我吧。
巨无常一咬牙,一刀捅在班小六腿上,残忍地问:说,黄金在哪儿?
班小六面无惧色,一声不吭。
巨无常手上加力,把刀口逐渐加大:说不说?黄金在哪儿?
班小六脸上的肌肉突突在跳着,还是一声不吭。
二阎王拦住巨无常:大哥,且慢。
巨无常拔出剔骨刀,退到一旁。
二阎王把班小六扶起来,又起身倒了一杯酒,亲自喂班小六喝下去,和颜悦色地说: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这样,只要你说出黄金的来处,我们一旦得手,算你一份功劳,我这个二头领拿多少,你就有多少,如何?
班小六冷眼盯着二阎王,还是没有出声。
二阎王:兄弟,那你说说,你从哪儿来,姓甚名谁?
班小六忍住伤痛,冒着冷汗说:我从马家沟来,我姓班,我叫班小六。
二阎王:莫非你来自马家沟班家?
班小六:没错,我是班成的贴身家人。
二阎王一愣:小六兄弟,我有些不明白,你既然是班成的贴身家人,为什么要背主反叛?这可是大逆之罪,一般人轻易不会出此下策。
班小六的嘴唇哆嗦着,恨恨地说:我要为父报仇,十年前,我爹曾是班府的账房,因为看上了一个佃户的闺女,就硬逼人家典身做了小,这事儿后来让班成知道了,他竟把我爹捆起来扔在山里喂了狼。
二阎王回头看了看巨无常,继续问:你怎么知道班家有金子?
班小六: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了,班成从他家原来的卧室地下刨出了一坛黄金,足有五百两。这笔钱是用来救人的,新夫人的大嫂前天被官府拉走了,最近要被官府砍头。我估摸着,就在今明两天,班成肯定会把金子送到酒泉郡,以便上下打点。
二阎王站起来,大哥,机会来了,干还是不干?
巨无常:万一有诈,又该如何应对?
二阎王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有诈,一则这小子自是人质,二来,班成新近的确娶了一房老婆,消息可靠。三嘛,班家有金子,这可是路人皆知的事实。就算是班成想借此报仇,他那几个人又能顶什么用?我敢担保,酒泉郡都尉府一个兵丁也没出动,区区一个马家沟,满打满算也不够十个男人,所以,我认为取这批黄金势如探囊取物。
众匪首异口同声:大哥,干吧,我们势死相随,死而无怨。
巨无常一拍桌子:好,干了!
山道上,日,外
巨无常率土匪大队人马纵马飞奔,翻飞的马蹄溅起飞雪,令人眼花缭乱。
巨无常振臂狂呼:弟兄们,跟上,到班家大院拿金子呀!
众匪打着呼哨,嘴里发出怪叫声。
马队转瞬即逝。
班家大院,日,内
班成背着双手在砖地上来回打转,紫妹抱着隗氏遗女,焦急地站在炕边。
少顷,一个家人疾步而入,垂手禀报:主人,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班小六。
班成停住脚步目光如鹰:还有什么情况?
家人:回主人,马棚里少了一匹马,马鞍和马鞭也不见了。
班成皱起眉头,忽地攥紧了拳头:这小子能去哪儿呢?
家人试探着说:这小子八成是去逛窑子了,您不知道,这家伙花着呢。
班成冷笑一声:要是逛窑子倒好了,就怕没那么简单吧?
班成思忖片刻,下令:告诉家里所有的人,马上在内宅堂屋挖十个半人深的大坑,要快。对了,到厨房找几个旧坛子,在坑边敲碎。
家人不解:主人,这是干什么?
班成一瞪眼:快去,我们已经没有嚼嘴磨牙的工夫了。
家人领命而去。
班成展开纸笔,奋笔疾书。转瞬间,班成把写好的信笺卷成纸卷,匆匆出屋。
班家鸽房,日,外
班成捉住一只信鸽,把纸卷塞进信鸽腿上的细竹筒内,用胶泥封好。
班成双手一扬,信鸽振翅向东南方向飞去。
班成卧室,日,内
班成亲自布置场面,使得整间屋子显得凌乱不堪。
紫妹大惑不解:相公,你这是干什么?
班成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答非所问:让他们来吧,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紫妹还是不解:谁呀?你让谁有来无回?
班成看看卧室,搂着紫妹和孩子说:咱们走。
班家大院门口,日,外
班成徒步牵着牲口,紫妹抱着隗氏的遗女坐在车上,身后的家人也各自牵着马匹,一行十几人向村东的大路匆匆而去。
酒泉郡尉将军府,日,内
都尉张恪正在府堂正厅议事,忽然中军来报:报都尉大人,马家沟班财主信鸽求援,十万火急。
张恪一怔:何事求援?
中军把信件呈上。
张恪展开信纸,草草过目,愤怒地一拍桌子:来得好,巨无常的末日到了。来人,火速集合队伍,星夜驰援马家沟。
通往马家沟的山道上,日,外
张恪率部纵马而来。一位副将在队伍中大叫:快,不许掉队,生擒巨无常者,赏黄金百两,临阵脱逃者,格杀无论。
大军行动迅速,秩序井然。
班家大院,夜,外
巨无常等匪徒策马杀进院内,搜遍前后院,却没发现一个人影。
巨无常跳下马来,把手中的鬼头大刀往身边小匪手中一丢,下令:带班小六。
反绑双手的班小六被人拖到巨无常面前。
巨无常上前踩住班小六的伤腿,疼得班小六惨叫起来。
巨无常:班小六,班家人呢?
班小六:一定是他们发现我不见了,所以就躲了起来。
巨无常冷笑着,慢慢地俯下身来:噢?你说说,他们能躲到哪里?
班小六:眼下他们能去的只有东边十五里的十里堡,那里是班成的庄园。
巨无常:是吗?那里有多少人马?
班小六:没有多少人马,平时只有两三个家人在那里看房子。
二阎王踢了班小六一脚:你要是敢说谎,我一刀宰了你。
班小六一笑:到这个时候了,我为什么要说谎?我还等着和诸位首领大秤分金呢。
巨无常向二阎王一摆手,自己率先上马冲出班家大院。
等众匪都离开了,二阎王狞笑着上前,向班小六挥刀砍去。班小六绝望地引颈受死。不料,二阎王的大刀半天也没有砍下来。班小六奇怪地睁开眼睛,抬头望着二阎王。
二阎王用刀挑断了班小六身上的绳子,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到班小六脚下。
二阎王: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我走之后,你拿上银子,到北三十里堡的通达客栈等我,记住,我不到,你一步也不许离开。
班小六冷静地望着二阎王,问:请问二头领,你为什么饶我不死?
二阎王把大刀挂在马鞍上,转身上马,马打盘旋之际,扔下一句话:我看你小子也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回头见。
二阎王打马蹿出班家大院,转瞬即逝。
班小六拖着伤腿,费力地向门外挪去。
十里堡班家庄园,夜,外
巨无常率百余名悍匪旋风般杀来,庄外一时马蹄声声,刀光剑影,杀声阵阵。
庄园围墙上,夜,外
班成一身戎装出现在围墙上,居高临下,怒目圆睁。
班成:巨无常,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因何三番两次犯我庭院,杀我家人?今天我要与你决一死战,不杀尽尔等恶匪,班成誓不为人。
巨无常并不多话,转身对手下匪徒许愿:斩班成首级者,赏黄金千两。来呀,给我杀进庄去。
土匪们纵马靠近围墙,纷纷飞出绳矛,搭在墙头上,然后缘绳而上。
班成则指挥家人挥刀剁绳,每砍断一条绳子,就传来一声土匪的惨叫。
忽然,墙外飞来一阵箭雨,几个家人猝不及防,中箭倒地。
眼看土匪就要攻入庄园,恰在此时,庄园外传来一声号炮,大队官兵三面包围了巨无常的人马。都尉张恪一声令下,队前的弓箭手乱箭齐发,土匪纷纷落马,死伤惨重。
混乱当中,二阎王倒栽下马,脚却奇异地挂在鞍鞯之上。二阎王往马背上猛砍一刀,战马惊叫一声,拖着二阎王冲出官兵重围,奔进浓浓的夜幕。
激战很快结束。土匪大部被歼,巨无常也中箭被俘。
庄门洞开,班成率家人迎出门外,与张恪等诸将会合。
班成传令家人:快,马上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班成挽住张恪,一起进庄。
十里堡庄园洋溢着一片胜利后的喜庆。
十里堡庄外临时法场,日,外
日光灼灼,晴空如洗,白雪皑皑。
巨无常赤裸着上身,被绑在一条长凳上,身边站着四个红巾裹着的刽子手。
张恪与班成及诸将端坐在不远处监斩。
班成走出座席,双手抱拳,向张恪拜求道:都尉将军,班成想亲自行刑,为先妻报仇,请将军大人恩准。
张恪点头:大丈夫有仇必报,本将军准了。
班成俯道称谢后,从刽子手手中接过鬼头大刀。
班成逼近巨无常,怒目圆睁,破口大骂:巨无常,你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巨无常并无惧色,扭头瞪着班成回骂道:班成匹夫,你玩弄花招,侥幸得胜,并不光彩,你杀吧,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班家家人在身后大叫:老爷,杀了他!
班成双手擎刀,大吼一声,拦腰砍下。
巨无常被斩为两段。
远在围墙之上的紫妹含泪向天:二哥,仇人已死,你可以暝目了。
长安皇城未央宫,日,内
汉文帝刘恒端坐朝堂之上,从容不迫地处理朝中政事。
一位老臣手执奏简出班奏报:皇帝陛下,酒泉郡守刘畋今晨送来捷报,刘畋启用当地富绅班成,里应外合,一举歼灭顽匪巨无常所部一千余众,大获全胜。征战中,酒泉都尉张恪数次殆误军机,险些致使巨无常逃脱。刘畋恳求陛下嘉奖酒泉富绅班成,惩办都尉将军张恪渎职之罪。
刘恒喜出望外,当即下诏:刘畋以文官谋略剿除匪患,当予褒奖。张恪身为武将,居然殆误军机,理当治罪,念其祖上功勋卓著,此罪权记名下,以观后效,再行奖惩。
老臣拜颂:皇上圣明。
刘恒继续颁诏:酒泉郡富绅班成忠义可嘉,赐千户侯爵位,赏吴绸百匹,骏马十匹,御用青锋剑一柄,即日派人赶赴酒泉,论功行赏,不得有误。
老臣五体投地:遵旨。
酒泉郡大牢,日,内
马大嫂已被换到一间避风向阳的牢房,牢房内还被特许生了一堆篝火。马大嫂围着棉被,正望着身边安睡的马骡子出神。
忽然,马大嫂感到一阵恶心,她溜下炕来,伏在屋角的马桶前一通干呕。
良久,马大嫂慢慢地抬起头,掐指算来,顿时凄然跌坐在地上。
马大嫂的眼前出现了巨无常血洗马家沟的恐怖情景。
马大嫂一把揪住自己的额发,失声叫道:坏了,我怀了贼种,天哪!
马大嫂疯了一般爬起来,在地上拚命地蹦跳着,还不时猛擂下腹,跳累了打累了,就躺在地上打滚。
马大嫂气急败坏地哭喊:我不要这个贼种,我不能把贼种生下来呀。
马大嫂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下身却毫无动静,她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马骡子醒了,听不到马大嫂平时那温柔的声音,便扯开喉咙哭叫起来。马大嫂忘记了自己的烦恼,爬起来扑到炕前,把马骡子抱了起来。
酒泉郡街边羊肉馆,日,内
雅座内,班府管家和姜牢头已酒过三巡,聊得甚为投机。
管家站起来,到门口看看动静,便掏出一包银子,眉开眼笑地塞到姜牢头手上,恳求姜牢头指点迷津。姜牢头习惯性地掂掂银子,脸上笑开了花。
姜牢头回头看看门口,神秘地说:余管家,郡守大人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你知道吗?
管家摇摇头:小人不知。
姜牢头笑了:你们这些平头百姓当然不知道了,我告诉你,郡守大人惧内。
管家眼睛一亮:是吗?
姜牢头继续说:这倒不是郡守夫人有多凶,而是夫人有来头,襄阳王后的亲侄女,厉害吧?当今朝廷,除了皇帝,就数襄阳王威风了,你说是吧?
管家眨了眨眼:姜大爷,你的意思是说
姜牢头却用力摇晃着肥大的脑袋:不不不,郡守夫人虽然一介女流,却知书达理,绝不会蝇营狗苟。
管家有些着急:那我们只能直接找郡守大人了?
姜牢头还是摇头:不不不
管家赶紧给姜牢头倒上酒:姜大爷,你快说呀!
姜牢头一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管家捡了一块热气腾腾的肥羊腿肉递到姜牢头手上,催促道:你说你说。
姜牢头慢条斯理地啃了一口羊肉,又喝了一口酒,才说:郡守大人在绿云巷养了一处外室,啧啧啧,那可是一个绝色美人儿,谁看了都会睡不着觉的,啊哈哈哈——
管家赶紧再给姜牢头倒酒,嘴里极力奉承道:要不说你是郡守大人身边的红人儿呢,这种事除了你老人家,还有谁能知道?
姜牢头得意非凡地晃了晃脑袋:那是,酒泉郡只有我知道。你说我为什么知道?
姜牢头伸出手在管家眼前摆了摆,又说:我和那个美人是亲戚。
管家顿时惊呼起来:什么?你和美人是亲戚?
姜牢头怪笑起来:当然是亲戚了,她是我老婆的亲叔伯两姨姑舅干姊妹。
管家觉得好笑,却不敢当面笑出来,只好昧着良心继续奉迎:哎呀,你有这么一层关系,怎么不早说呀?得,我们主人的烦心事儿,就拜托给你了。
姜牢头一拍胸脯:好说,好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管家又给姜牢头倒了一杯酒。
酒泉郡绿云巷,牡丹姑娘住处,日,内
浓妆艳抹的牡丹姑娘见到姜牢头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忽然看到牢头身后的余管家,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遂上前打起了招呼。
牡丹姑娘:哟,这不是姐夫吗?什么风儿把姜大官爷给吹来了?
姜牢头脸上堆起媚笑,碎步上前,点头哈腰地说:春风儿,是春风儿把姐夫我给吹来了,嘿嘿,妹子一向可好?
牡丹捋着手中一条丝巾,拉着长音儿回答: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姐夫,你今儿又来给谁上眼药啊?是张捕头还是李衙役?
姜牢头赶紧辩白:哪里哪里,今天我是来求妹子救人的,救人一命,积德三尺,对吧?
牡丹姑娘斜眼看了看余管家,问:救谁呀?
余管家赶紧转身出去,稍顷,一行四人抬进两个红漆木箱。管家一摆手,四个家人退了出去。
牡丹姑娘打开木箱,忽然张大了嘴巴:天哪,这么多银子!
管家趋步上前,双膝跪地,叩拜道:求姑娘帮忙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牡丹姑娘搀起余管家,和颜悦色地说:别急,你慢慢说。
酒泉郡大牢门口,日,外
一乘软轿颤颤悠悠地抬到大牢门前停下,轿帘起处,下来的是牡丹姑娘。
牡丹姑娘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神态自若地走进班房。
牡丹姑娘一进门就大叫道:姜牢头在吗?
姜牢头正和几个狱卒赌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身边的狱卒:有人叫我吗?
狱卒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半信半疑地说:是啊,我也听到有人叫你。
另外几个狱卒大概输了钱,就催促道:哪有什么人叫你,快掷骰子吧。
姜牢头咪起小眼睛,把手中的骰子往面前的碗里一丢:四五六哇!
身后门帘一挑,牡丹姑娘骂着大街就进来了。
牡丹姑娘:姜牢头,你聋啦?姑奶奶叫你,你像个哑巴似的,应都不应吗?
姜牢头扭头一看,顿时吓傻了: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到牢里来了?有什么事儿,你打发一个丫环吩咐我一声儿,不就行了吗?
牡丹姑娘并不理会姜牢头的马屁,伸手把赌钱的陶碗拨到地上,说:放人吧。
姜牢头一愣:放人?放谁呀?
牡丹姑娘一瞪眼:还用问吗?马家沟马大嫂呗。
姜牢头点头哈腰地说:好,放人,放
很快,姜牢头就回过味儿来:放马大嫂是吗?牡丹姑娘,可有郡守大人的手谕?
牡丹姑娘冷笑道:姜牢头,你眼瞎啦?姑奶奶不就是郡守大人的活手谕吗?
姜牢头堆出笑脸打哈哈:别开玩笑,那怎么能一样。
牡丹姑娘逼到姜牢头面前:怎么不一样?难道你姜牢头还想揩姑奶奶的油吗?
姜牢头一惊:不敢,死也不敢。
牡丹姑娘笑了,没羞没臊地说:我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不就是怕郡守怪罪吗?得啦,酒泉郡的政务就是那么回事儿吧,上至朝廷奏报,下至鸡毛蒜皮,哪桩事不是在姑奶奶的肚皮上做出的决定?你放心,郡守若问,自有我替你扛着。
姜牢头还是不敢应承。
牡丹姑娘火了,端起面前的炭火盆就丢到班房的炕上,屋子里当即冒出了浓烟。姜牢头和几个狱卒赶紧救火,刚把炕上的火扑灭,这边牡丹姑娘却散了头发,扯开衣襟,大哭大闹起来。
牡丹骂道:好你个姜牢头,你竟敢对本姑奶奶动手动脚,我现在就到郡守的公堂上闹去,要是不把你打进死牢,我今天就不活了。
一个狱卒把姜牢头拉到旁边,小声儿地劝道:姜大哥,算了吧,牡丹姑娘说得对,酒泉郡的事儿,还不都是在她肚皮上做决定?放人就放人,反正郡守怪罪下来有牡丹姑娘扛着,怕什么?我们乐得做个人情嘛。
姜牢头眼睛转了转,烦乱地说:好好好,放人,他娘的这算什么事儿嘛。
那边牡丹姑娘听说放人,马上束发整衣露出了笑脸:我说姐夫,你这就对了嘛,都是一家人,谁跟谁呀?那行了,改天我请你喝一壶儿,你把人送出牢门就可以了,走了啊。
姜牢头垂头丧气地提着一串钥匙,打开马大嫂的牢门,恶声恶气地叫道:马大嫂,出来,你可以回家了。
酒泉郡大牢外街口,日,外
余管家带着几个家人正探头探脑地等待马大嫂出来,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
管家诧异地自语:人呢?
酒泉郡城门,日,外
马大嫂抱着马骡子,匆匆走出城门,朝着通向山里的大道疾走。
长安城皇宫,日,内
韶乐轰响,艳舞轻盈,汉文帝刘恒生辰庆典正在未央宫中隆重举行。
皇后率先献上西域美玉寿桃一具,一尺见方的寿桃,在宫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引来一阵惊呼。
皇后伏地拜道:祝吾皇龙体康健,百业兴盛,江山永固。
汉文帝大喜过望,举起酒觞向皇后示礼致谢:谢皇后盛情,快快平身。
东宫伏娘娘不甘示弱,亲手捧着一枚夜明珠献到汉文帝面前,朗声赞颂:祝吾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百姓安居、风调雨顺、河清海晏、九州一统!
汉文帝微微点头:唔,其大如鹅卵,果然是稀世珍宝,谢伏娘娘,平身吧。
伏娘娘三拜九叩,起身到座位上坐好。
各家嫔妃纷纷献礼,司仪太监不时报出礼单:于贵妃黄金如意一柄;赵贵妃翡翠笔筒一个、象牙文房四宝一套
汉文帝的皇子们也随后献礼:长房皇子献犀牛铠甲一副,于阗国宝雕弓一张;二房皇子献大月氏国宝马十匹;三皇子献
司仪太监忽然噤声:三皇子,您的礼物是
三皇子刘启怀中抱着一个三四个月大的男孩儿,稳步上前庄重地奏拜:儿臣刘启祝父皇之生辰吉祥瑞逸,祝我大汉江山福泽如黄河之水,源远流长。
汉文帝微微睁大眼睛,盯着刘启开口问道:刘启,你有什么礼物给朕?
刘启把怀中的刘彻举过头顶,口齿清晰地回答:启奏父皇,刘启无长物所献,特献上刘氏清正血脉,供父皇莞尔一笑,儿臣虽肝脑涂地也将心甘情愿。
舞乐骤停,在场的各路诸侯、王公大臣、后宫佳丽、皇子皇孙均噤若寒蝉,因为利益多重,因此神色各异。
汉文帝久久地逼视着刘启,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刘启,将皇孙奉到朕前,让朕细细观看。
刘启伏地参拜:儿臣遵旨。
司仪太监从刘启手中接过刘彻,小心翼翼地捧到汉文帝面前。汉文帝抱起刘彻,把他放在膝上,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刘彻忽然咧开小嘴,冲着汉文帝绽开了如花的笑脸。汉文帝喜出望外,下诏特许刘启父子伴驾一日,并赏刘启西域汗血马一匹,御用宝刀一口。
刘启谢恩:谢父皇恩典。
其他皇子冷眼相视,脸色愤然。
皇后和两宫娘娘或喜或悲,尤其是伏娘娘,目光中竟充满了仇恨。
伏娘娘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十一皇子刘弥正没心没肺地啃肘子呢。伏娘娘顿时火冒三丈。
后宫回廊深处,夜,外
汉文帝抱着刘彻,沿着回廊缓缓走来。刘启紧随其后,小心伴驾,谨慎应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汉文帝慈爱地看看刘彻,由衷地表示:启儿,朕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朕一见到刘彻,心里就像征服了庞大的西域一样,有一种辉煌的成就感。
刘启低头回答:父皇错爱,诚惶诚恐。
汉文帝:要早些教刘彻读书,马上功夫也不可偏废,我要他做个全才,你可听清了?
刘启:儿臣明白。
后宫假山后,夜,外
伏娘娘躲在假山的阴影里,恨恨地关注着回廊内的刘恒父子,忽然,身边传来一阵裂帛的声音,伏娘娘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过于愤怒,竟把身上的绸衣撕裂了。
伏娘娘懊丧不已。
后宫寝宫,夜,内
伏娘娘怒火满腔地回到寝宫,不时地对身边的宫女发脾气。宫女们个个谨小慎微,大气都不敢喘。
伏娘娘冷着脸在寝宫内逡巡,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伏娘娘指着一个宫女问:含烟怎么没来值更?
宫女吱吱唔唔地说:含烟她病了。
伏娘娘盯着宫女审视片刻,忽然快步奔向儿子刘弥的偏殿。
宫女慌忙追上伏娘娘,迎面跪倒,见伏娘娘脚步不停,便死死抱住伏娘娘的大腿不放。
宫女哀求道:娘娘,奴婢请娘娘不要去。
伏娘娘脸色如铁,闪着腾腾的杀机。
宫女摇晃着伏娘娘的裙摆,继续哀求:娘娘,请您息怒,请您息怒啊。
伏娘娘吐字如扑面而来的朔风:放开哀家。
宫女还在试图阻止伏娘娘闯进刘弥的偏殿,伏娘娘一脚把宫女踢翻,冲上偏殿前的石阶,拚命砸门。
良久,刘弥衣冠不整地开门出来,正欲发火,忽然瞥见母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伏娘娘不理刘弥,拨开殿门,闯了进去。
刘弥想阻止母亲为时已晚,很快,偏殿内就传来宫女含烟的惊叫声。
刘弥偏殿内,夜,内
伏娘娘把含烟按在大理石地板上,拔下头上的银钗,在含烟身上猛扎,很快,含烟的身上就出现了斑斑血迹。
刘弥急忙跪在地上为含烟求情:娘,这都是儿臣的过错,您就不要责罚含烟了。
伏娘娘大怒:放肆,你们一个贵为皇子,一个贱为奴婢,怎么敢做出这等丑事?
伏娘娘抓起含烟的发髻,凶暴地盘问:小贱人,你老实说,是谁派你来迷惑十一皇子的?你如实招来,哀家可以饶你不死,若有半句假话,你会死得十分难看,听清了没有?
含烟惊恐万状地伏在地上,连连叩拜:娘娘,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奴婢实在是被十一皇子硬拖到殿内的,您若不信,可以问十一皇子。
刘弥赶紧证实:娘,是这样的,真是这样的。
伏娘娘咬牙切齿地骂道:顽劣的东西,不给你一点颜色,你是不会开口的,来人呀!
门外顿时涌进来几个身形粗大的老妈子。
伏娘娘下令:把这个小贱人给我吊起来。
一向嫉妒含烟的几个老妈子动作粗野地用一段丝绸把含烟捆绑起来,吊在窗棂上。
伏娘娘再次下令:炭火伺候。
两个老妈子抬着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进来。巫婆一样的鹿氏把一块烙铁插进炭火中,然后用鹰一样阴鸷的目光盯着含烟。
伏娘娘端坐在偏殿内,苦苦地逼问含烟:小贱人,快说出实情,免得皮肉受苦。
含烟恐惧地盯着炭火盆中的烙铁,汗流浃背地回答:回娘娘,奴婢真没有受任何人指使,只是一向倾慕十一皇子的风仪,故而一时糊涂,才
伏娘娘冷笑一声:此等下贱的奴才,不打如何肯招,来呀,给我烫起来。
两个老妈子掀开含烟的衣襟,鹿氏把通红的烙铁抵在含烟的肋下,顿时肉烟滚滚,惨叫声声。
刘弥磕头不止,但伏娘娘却毫不理会。
伏娘娘气急败坏地尖叫:不说是吧?来,再烫。
随着鹿氏的手劲加大,含烟已昏死过去。
汉文帝寝宫,夜,内
睡榻上,皇子刘启与刘彻已悄然入睡,汉文帝却悄悄地爬起来,稍稍整束衣冠,抵近观察着睡榻上的刘启父子。
刘启已有察觉,却故做不知。
汉文帝疼爱有加地端详着刘彻,看得入迷,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孙子的脸庞。
刘弥偏殿,夜,内
酷刑之后,含烟已气绝身亡。
鹿氏伸手试了试含烟的鼻息,幸灾乐祸地向伏娘娘报告:禀报娘娘,含烟已经没气了。
伏娘娘一挥手:拖出去喂狗。
鹿氏和几个老妈子放下含烟,七手八脚地抬了出去。
伏娘娘在刘弥的睡殿内慢慢地走动,不时拈起殿内的物件细细地审视。
忽然,伏娘娘又有了新的发现。她从刘弥的枕下拿出两个西域酒杯,厉声逼问:这是什么?
刘弥明知故问地回答:酒杯呀。
伏娘娘扑到儿子面前,一把揪住儿子的胸襟,压低声音骂道:不争气的东西,难怪你父皇前些天到处寻找西域进贡的夜光杯,原来是你偷了,你怎么做出这等肖小之事?你还想不想替为娘争夺皇位了?啊?
刘弥满不在乎:当皇帝我怎么能不想,可是这汉家的皇帝不那么好当,我要是接了皇位,我那些哥哥还不得把我活活煮了呀?娘,我可害怕,我告诉你,这两个酒杯还是我故意当着太子的面塞进袖子里的,太子当时笑了笑,即使父皇挖地三尺地找,太子也没漏出任何口风。
伏娘娘指点着刘弥的额头,大声骂道:不孝的东西,娘生你这样的儿子,注定会晚景凄凉啊。
刘弥一副彻悟的表情:娘,命里有时无需争,命里没有,争也白争。有时候,急来争去,争得白骨一堆,与人与己何益之有?娘,听儿一句话,咱谨慎做人,日后不论谁坐了天下,咱讨得一块封地,同样富贵一生,何乐而不为?
伏娘娘一脚把刘弥踢翻,大骂道:你既然身在皇家,就要拚命去争,你争来皇位,哪怕只坐一天,娘也是皇太后,你记住,男人大丈夫,宁可一日辉煌,不可一世苟且,你给我起来。
刘弥慢腾腾地爬起来,苦着脸说:娘,何苦呢?
伏娘娘:跪下。
刘弥只好跪在母亲面前。
伏娘娘:刘弥你听好,只要有为娘三寸气在,娘就不能看着你自甘堕落,你要争,你要为娘去争,儿啊,倘若你为争夺皇位而死,娘为你披麻戴孝,为你哭坟守墓,如果你贪生怕死,娘就死在你的面前。
伏娘娘见刘弥没有表示,毅然决然地低头向廊柱上撞去。
刘弥手快,一把拉住伏娘娘的手臂,伏地叩头道:母亲息怒,孩儿去争就是。
伏娘娘回头看了看儿子,欣慰地点头说道:儿啊,你既然要争,就要争出个样子来,现在,你听娘的话,明日早朝,你把那两只夜光杯送到你父皇面前,诚恳认错。
刘弥大惊失色:娘,孩儿不敢。
伏娘娘脸色一变:嗯?
刘弥跪爬几步,抱住伏娘娘的大腿:娘,一旦父皇知道孩儿的盗窃行为,孩儿便永无出头之日了,请娘三思。
伏娘娘面无表情:吾意已决,你去睡吧。
刘弥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敦煌郡虎跳涧村,日,外
隐居在此的马大嫂挺着大肚子在田间劳作。地头的木桩上,拴着一岁多的马骡子。
一条毒蛇悄悄地向马骡子靠近。
马骡子深为好奇,迎着毒蛇向前爬去。
马大嫂却浑然不觉。
毒蛇不时吐出舌头,向马骡子移动。马骡子则嘎嘎乐着,向毒蛇伸出胖胖的小手。
毒蛇高高地昂起了头,准备向马骡子进攻。
马骡子的小手与毒蛇已在咫尺之间。
忽然,一支利箭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地射中毒蛇的咽喉,毒蛇失去重心,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猎户羊子鱼飞步跑来,把毒蛇抓在手上。
虎跳涧后山边羊子鱼家,日,外
马大嫂提着一只鸡,背着顽皮的马骡子,步履蹒跚地向羊家走来。
布衣荆钗的羊妻牛氏迎出来,与马大嫂相互施礼。
马大嫂把鸡呈到牛氏面前,真诚地道谢:多亏了羊兄弟,否则我儿子的命就没了,弟妹呀,你把这只鸡炖了,让羊兄弟补补身子。
牛氏客气地推让着说:马大嫂,我家子鱼是猎户,岂能见死不救?这鸡我们不能收,请你拿回去炖给孩子吃,再说你也快生了,月子里也需要补补。
马大嫂态度坚决:救命之恩,不报失礼。弟妹,万望赏大嫂一个薄面,把鸡收下。
羊子鱼从外面回来,见状大笑:好好好,娘子,收下就收下吧。
羊子鱼从背上解下两只兔子,往马大嫂面前一递,爽朗地说:家禽换野味,这也不错嘛,是不是呀?哈哈哈!
牛氏也笑了:我看行,这样最好。
马大嫂盛情难却,只好提着兔子,千恩万谢地回家。
牛氏不无担忧地对羊子鱼说:他爹,我看马大嫂这一两天就要生了,她一个人怎么行呢?要不,晚上我下山去照看一下?
羊子鱼:你去你去,这时候不帮她,你想啥时候帮她嘛?
牛氏会心地一笑。
马大嫂家,夜,内
正如牛氏判断,马大嫂当夜临产。幸好有牛氏守在身边,马大嫂的神色倒也从容。
随着马大嫂的腹痛加剧,天气也变了,落雷炸雷一个接一个,狂风怒号,大雨滂沱。
马大嫂开始惨叫。
牛氏身手敏捷地烧水、打水、抱草,做着产前的准备工作。
屋外雷声震耳欲聋,渐渐盖过了马大嫂的惨叫。
牛氏拉着马大嫂戏谑地说:大嫂,你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善为圣人,恶则奸雄,决非等闲之辈。
马大嫂瞪着牛氏,似乎想说什么,发出来的却是一个简单的音符:啊——
黎明时分,马大嫂顺利娩出一个男婴。雷声停了,乌云散了,狂风也平静了。牛氏为初生的婴儿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抱到马大嫂面前。
马大嫂看也不看,只是恨恨地骂一声:这个孽障。
虎跳涧高远辽阔的天空,日,外
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幕:
十年后
虎跳涧的山道上,日,外
两个十岁大小的男孩儿在前,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在后,由远及近,飞快地跑来。
女孩儿边跑边喊:骡子哥,等等我。
跑在前边的马骡子并不理会身后的女孩儿,踩着一溜儿石板,动作轻盈地蹿过小河。
九岁的马流年紧随其后,也同样敏捷地蹿过了河。
十岁的羊婉毕竟是个女孩儿,蹿上石板的时候,脚下一滑,竟跌倒在水里。
跑在后面的马流年叫道:哎呀,不好了,羊婉掉到河里去了。
马流年转身又往回跑。
马骡子停住脚,气馁地嚷嚷:我说不带女人出来吧,你偏不听,看看,看看,女人有多麻烦呀。
这边,马流年已经跳进河里,伸手去拉羊婉。
不料,羊婉却拒绝马流年碰她。羊婉不顾水势湍急,拚命地向岸上的马骡子招手。
羊婉:骡子哥,快来救我!
马骡子像一匹骏马一样跑向河边。
羊婉渐渐靠近下游一处悬崖,羊婉有些慌了,开始拚命地划水。可是,河水越来越急,越来越深,已经听到涧水落岸时的巨大轰响。
羊婉叫道:骡子哥,快来救我。
马骡子沿着河岸,纵向飞跑。两个孩子慢慢靠近。
羊婉离悬崖已近在咫尺。马骡子飞身跳进激流,奋力向羊婉游去。
就在羊婉即将落入悬崖的一瞬间,马骡子一手抓住羊婉的手,一手拉住一条凌空垂下的树枝。羊婉居然毫不惊惧,她探头向悬崖下望了望,顿时面露喜色。
羊子鱼家,日,外
羊子鱼扛着新打的猎物,远远地走来。
羊婉和马骡子迎上去,费力地帮羊子鱼抬猎物。
羊子鱼把猎物挂在院子里的木桩上,动手剥皮。羊子鱼的技术精湛,很快就把野兔皮剥下来,羊子鱼端详着兔皮,神色欣愉。
转眼到了黄昏时分,马骡子和马流年要回家了。羊婉的母亲牛氏把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塞到马骡子手中。
牛氏:骡子,把兔子拿回家,让你娘炖给你吃。
羊婉噘着小嘴说:娘真小气,怎么才给骡子哥拿一只兔子呀?
羊子鱼笑了笑,又拿起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塞到马流年手中。
羊婉笑了。
羊婉拉着父亲的手说:爹,今天骡子哥救了我的命。
羊子鱼大惊,蹲下来望着女儿的眼睛,问:怎么回事儿?
羊婉:我掉进河里去了,差一点儿掉下悬崖,多亏了骡子哥,他把我拉回来,我再下去一点点,小命就没了。
羊子鱼站起来,远远地望着马骡子的背影,目光渐渐深沉。
马大嫂家,夜,内
马大嫂被一阵难忍的痛苦折磨醒了。此时的马大嫂已经被疫病击倒,变得憔悴万分。
马大嫂费力地爬起来,挪到屋角的陶缸前,她掀开陶缸上的盖子看着缸底。缸里只有几块红薯,这让马大嫂忧心忡忡。
马大嫂挪回到炕前,用最后的气力推醒了马骡子。
马骡子懵懂地睁大眼睛,问:娘,你怎么啦?
马大嫂:骡子,快去把羊大叔叫来,娘有话说。
马骡子跳下炕,赤着脚奔出房门。
山道上,夜,外
马骡子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地蹿过夜幕下的山道。
马骡子脚步敏捷地越过小河上的石板桥。
马大嫂家,夜,内
马大嫂满头虚汗,呼吸急促。她不时地望望门口,盼望着马骡子快点儿归来。
羊氏夫妇快步进来,身后是汗流浃背的马骡子和羊婉。
马大嫂试图爬起来,可是,过度虚弱的身体已经不听从她的支配了。
牛氏上前拦住马大嫂:大嫂,你躺着说话,不必拘礼。
马大嫂含着眼泪,拉住牛氏的手说:妹子,骡子,我就托付给你了,看在我们姐妹一场姐求你了
牛氏顿时红了眼圈,忍着泪水说:姐姐,你放心吧。
马大嫂转脸望着马骡子:骡子,来,给羊大婶磕头。
马骡子紧张地盯着马大嫂的脸,开始害怕了。
马骡子跪在地上,给羊子鱼和牛氏磕头。
马大嫂感觉不妙,急切地叮嘱:骡子,你要听大叔大婶的话不许欺负妹妹
马骡子痛哭失声:娘!
马大嫂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马骡子的脸:孩子,我不是你娘我只是你的大娘你的生母姓糜你父亲是马二,咱老家是酒泉郡马家沟,那里还有你的姑姑她叫紫妹,你的姑夫姓班,你记住了?
马骡子含着眼泪重复了一遍:你是我大娘,我娘姓糜,我爹叫马二,我们是酒泉郡马家沟人,我姑姑叫紫妹,我姑夫姓班,我记住了。
马大嫂欣慰地合上了眼睛。
马骡子长跪不起:娘——
身后的羊氏一家也都热泪盈眶。
只有马流年依旧甜甜地睡着,并无知觉。
虎跳涧村外山脚下,日,外
一座新坟前,香烟缭绕,纸幡飘扬。披麻戴孝的马骡子哭成了泪人,羊氏一家也陪着他落泪。惟有马流年表情木讷,不为所动。
羊子鱼家,夜,内
牛氏把晚饭端上来,马流年开始狼吞虎咽。马骡子坐在地上的木凳上,还在低头啜泣。
牛氏心疼地看着马骡子,悄悄地向羊婉使了个眼色。
羊婉会意,轻轻地上前哄劝马骡子:骡子哥,别哭了,吃饭吧,羊婉都饿了。
马骡子扭头瞪了羊婉一眼,生气地嚷:你先吃嘛。
羊婉摇晃着马骡子的肩膀说:你不吃,人家怎么吃得下嘛。
牛氏也过来劝说:骡子,来,先吃饭,吃了饭,你还要给你娘送火去呢,你娘一个人躺在黑地里会害怕的。
马骡子流着泪说:我现在就去给娘送火。
牛氏摇头道:那可不行,送火人要是饿着肚子,你娘在阴间会受苦的。来,快吃饭,吃了饭就去送火。
马骡子抹去眼泪,走到桌前大口地往嘴里扒饭。
牛氏和羊婉会心地一笑。
虎跳涧村外山脚下,夜,外
一堆篝火熊熊燃烧,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马骡子不时地往火堆中添柴,火光映衬下的泪脸,显得格外悲戚。
马骡子的身后,是羊氏一家三口。羊婉依偎在母亲身边,哀怜地看着马骡子虔诚地添柴,脸上也泪光闪闪。
坟前没有看到马流年的身影。
此时,马流年正坐在母亲坟前一箭地之遥的路边,面无表情地嚼着一根枯草,偶尔向篝火处望一眼,又专注地咀嚼枯草。
马骡子家,日,内
屋子里只剩下了马骡子和马流年兄弟两个。
马骡子:小弟,从今天起,我们要和羊大叔学习打猎,我们要自己养活自己。
马流年不以为然:哥,我们还小啊,我们还养活不了自己。
马骡子:那也不能光靠羊大叔来养我们呀,我们要学娘,咱从小没爹,娘一个人把我们养大,谁敢不佩服娘?
马流年:哥,羊大叔不是答应娘了吗?他会把我们养大的。
马骡子一瞪眼:娘说了,人要有志气。
马流年没好气地叫喊起来:行行行,你有志气,你明天到虎跳涧去打死那只老虎,我算服了你。你敢吗?
马骡子跳起来,倔强地回答:好,我明天就去打虎,不打死那只老虎,我就不回来了。
马流年冷笑道:你这个人,不让老虎吃了,你是不会认输的。
羊子鱼家,日,内
马流年破天荒帮牛氏抱了一抱木柴,还帮羊婉抬了一桶水。
吃饭的时候,羊大叔发现马骡子没来,就问:骡子呢?
马流年得意地说:他去虎跳涧打虎去了。
羊大叔一惊:什么?
马流年又说:他和我打赌,说打死虎跳涧的老虎才算有志气,所以他就去了。
羊大叔跳起来,大吼一声:胡闹!
虎跳涧,日,外
虎跳涧地势险要,林木高深,雾霾蔽日。
一条羊肠小道上现出马骡子那张稚气的小脸。
马骡子草绳束腰,红巾抹额,背挎强弓,手提一把砍柴大斧,模样甚是威武。
远处,一声虎啸响彻山谷,令人胆寒。
马骡子停住脚步,侧耳倾听虎啸的来处。
山道上,日,外
羊子鱼和另外两个猎户手执二齿长叉,身披兽皮,飞快地向虎跳涧奔来。
羊子鱼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虎跳涧,日,外
马骡子已接近密林深处,他紧张地关注着身边的动静,步步谨慎。
脚下每一声枯枝断裂都要惊心动魄。马骡子双手举着斧头,慢慢前行。
虎啸声再次传来,似乎近在咫尺。
马骡子的脚步停止移动,整个人如石雕般静默。
树丛中一阵呼啸,稍顷,一只毛色艳丽的老虎跳出密林,出现在马骡子面前。老虎怒吼一声,先是愣怔一下,继而压低身姿,向马骡子扑来。
马骡子慌乱之下,丢掉斧头,向山坡上方逃去。
老虎随后紧追。
马骡子手脚并用,很快攀上山顶,他忽然傻了——这是一处绝壁,高耸于云海之上,马骡子探头向崖下望了望,吓得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老虎恐怖的吼叫声。
马骡子回头一看,全身的毛发都直立起来——老虎已追到崖顶,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马骡子双手下意识地到腰间乱摸,可惜,刚才过于慌乱,他竟把斧头丢在山下了。
马骡子只好张弓搭箭,瞄准老虎发射。可他的箭法不佳,连发两支箭都与老虎擦肩而过。马骡子急了,丢掉弓,抓起地上的石头猛砸老虎,老虎不为所动,顽强地向马骡子扑来。
马骡子只好退向崖边,拚命抵抗。
老虎纵身一跳,凌空扑来。
马骡子脚下一滑,仰面摔倒。老虎贴着他的鼻子直接扑到崖下去了。
山谷中传来一声老虎的哀鸣。
山道上,日,外
羊子鱼和猎户拚命地奔跑,脸上的热汗使得三个健壮的男人面色狰狞,表情恐怖。
羊子鱼第一个冲上崖顶,他绝望地停住脚步,顿足捶胸地大呼:骡子!
山谷回应:骡子——骡子——骡子——
另外两个猎户随后上来,看看空荡荡的崖顶,同样表情沮丧。
羊子鱼双手掩面原地蹲下,撕心裂肺地哭道:骡子,你这孩子不听话呀,你小小年纪打什么老虎啊?现在老虎没打成,自己反喂了畜生,你让我怎么向你们马家交代呀?
忽然,另外一个猎户用力拍打羊子鱼的肩膀。
猎户甲:子鱼大哥,先别忙哭,你看那是谁?
羊子鱼抬起头来,顿时破涕为笑:骡子?
他没看错,那真是马骡子,此时,他慢慢地坐起来,扒着面前的山岩站起身来,迟疑未定地看了看前方的羊子鱼,然后跳起来,飞快地向羊子鱼扑来。
马骡子张开小手,尖声大叫:羊大叔!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