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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的那一年,他四岁,正是绕膝淘气的时候。
父亲远在外地,记忆里的母亲,总是忙碌。所以,我便长年累月的拖着鼻涕跟在他的后面。这样拖着拖着,就到了读书的年纪。
在我的脑海里,他一直是很了不起。我把一个女孩子对父亲的崇拜和对兄弟的依赖都加诸在他的身上。很多时候,总觉得有他,什么事都不用怕,虽然他那时,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比我大四岁的孩子。
那时我们住的是四川农村里典型的四合院,方方正正的全住满了人。小孩子也不下三四十个吧。但大人们嘴里,夸得最多的,就是他。夸他吃苦懂事呀,夸他刻苦好学呀。在他身后走,我也顺带着被大人们夸一下,也顺带着心里那么小小的得意一番。
但家里实在还是贫穷的。而这贫穷,在家里建房后,在他读大学要毕业时,在我接到师范的通知书的时候,更加的显露出来。我的父亲和母亲,欣慰而又加倍的忧虑,也是这时,他来信了,他说:“我来送吧!”很简单的语言,也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的读书生涯,比之其他的孩子更为活色生香。
然而他一直没交女朋友,不是没有而是他不肯。他总是对那些对他直接或间接表示好感的女孩子说:“我还有个妹妹在读书,我要等她读书出来再说。”等我读书出来,他的年龄,在父母的眼里也似乎偏大了。于是又开始心急火燎的为他忙碌着婚姻问题。我也在我要好或不要好的同学里帮着他物色,但都没有告诉过他,因为在我心里,老是觉得,没有哪个女子能与他匹配,他在我心里,确实的是太高大了,很多时候都有一种山的感觉。但后来终于找着一个,和我一起教书的,很漂亮,脾气很好。而且更好的是,那个女老师就住在我的头顶的五楼上。于是便给他打电话,写信,锦上添花的说那个女老师的种种好处。但总不见他的回信,到年末的一天,他却突然说,他要结婚了。
接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家都特别高兴。父亲工作没法去参加他的婚礼,我和母亲辗转着赶了几天的车,才在他婚礼前的那晚到达他那时工作的那个偏僻的小城。第二天,他特别的兴奋,说我第一次去。抛下那些客人,拉着我的手,在那个小城里大街小巷的走,给我讲每一个地方。一路上我们像小时所有的日子一样,拉着手,争着争着说话,嘻嘻哈哈的笑着,但我心里知道,从此以后,他将慢慢的淡出我的生活。他的生命,将和另外的一个女子休戚相关。
我的忧伤很快证实,他来信说:“你长大了,以后,要自己靠自己,不能什么事都找我的。”我就对着信,悄悄的流眼泪。我不能依靠他了,我必须找个男人来让我依靠。然而这样的人是不好找的,因为我总是在心里,暗暗的将每一个和我相处的男人和他相比较,最后发现,这个我想要依靠的男人,真的是太难找了。
时间真的可以淡漠一切,我们彼此相隔,慢慢的不再写信,甚至连电话也很少了。有时打个电话,几句问候之后就是沉默,然后就挂掉。在这些年里,我也经历了很多很多的风雨,每次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了。但,我不会告诉他,我每次总给他说:“我很好,工作很好,身体很棒。”我想,我的幸福,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所以,即使有时我不幸福,我也要做出幸福的姿势,让远方的他知道并且放心。
几年后他调到离我较近的一个城市里。到他那边去的次数就多起来了。但我们照样的还是很少说话。每次一到,他便把孩子一抱,放在他摩托的后面,一会回来,吃的穿的玩的,满满的一大包。那年生活中有些许不如意,到他家去过年,我竭力的表现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父母看到一家团圆,高兴得很。他呢,一天,要我和他一起去散步。我们就肩并肩的走着,一直沉默着。走到路的尽头,他也不看我,只看着红通通的那块夕阳,声音哑哑的说:“你是中年人了,要知道保护自己。要坚强。没有人能作你永远的依靠,离开了任何人,你都要好好的活。”或许是他低沉的声音太煽情了,我哈哈地笑着伏在他的肩上,眼泪却哗哗哗的流下来。
那天他问我这辈子有什么愿望。我说:“很简单呀,我的愿望就是,等我老了的时候,在你们家附近买所房子,和你们作邻居。”他听完,哈哈的笑着,像小时一样,豪气干云的拍拍自己的胸膛:“小意思,有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