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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整个冬天我都蜗居在北方的一个小城里,春节前6天我才匆匆忙忙地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山清水秀的乡村,那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他们有着古老民族的传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更有90高龄的奶奶。我爱我的家人,否则,我不会熬到现在才回老家,那是我最初的记忆和温床。
整个冬天像一支整军待发的部队,随时都会下起鹅毛般的大雪,面孔冷漠得出奇,我怀疑那是经历不可言说的创伤之后,产生的一种强大的沉默。行走在空旷的郊外,天空像四面高大的墙壁,慢慢向你逼近,沉闷,沉闷。我来这个小城已经56天零4个小时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丧失了复学的希望,原本学校鉴于我的学习成绩优异,且是初范,只要自己承认错误(这是学校的判断)就可以继续我的大学之旅。我坚持我的理由。在同学的眼中他们认为我固执得傻,不值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而毁了自己的前程。对此,我不屑一顾。我远离了那所学校所在的城市,来到了这个北方的小城,我做搬运工,给别人送大堆大堆的传单,冒着凛冽的寒风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然后在晚上写诗。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柏油马路上,望望远方,天空仿佛越来越小。我想:雪该降临了。
从n大退学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我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是一个家族兴旺的重要载体;我背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背负着那古老乡村的伤痕累累的思想。想到这些,我的眼前不经意间浮现父亲絮絮叨叨的神情,漫长岁月的痕迹浸透父亲不饱满的面庞,眼神充满欲望但又饱含麻木和沧桑。我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也就是说,我不敢让父亲知道我的退学的事。但我不得不退学,不得不。我打算在外面经历一翻,然后再诚实的告诉父亲这一切事实的真相。我不敢想象父亲得知此事后会怎样的黯然颓丧。春节来临,我想:我该回去了。
在漫长的火车上,我想过无数次交代此事的场面,就连我睡觉在梦里都是这样的幻想。火车上拥挤的程度无法让人想象,那些急切想回到家的人们正兴奋的吞云吐雾,即使不认识也会和你兴奋的搭讪。我与他们的心情恰恰相反,我甚至害怕回到民风那么淳朴的乡村里,害怕我的思想破坏那分宁静。玻璃窗上弥漫许多小水珠,爬满不规则的痕迹,像一副超现实抽象的画,正符合我的心情。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雨。
小伙子,回去吧,放学了,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挺想家的吧?一个两鬓霜白的两眼炯炯有神的老人兴奋的和我搭讪。这么拥挤地挤回家图个啥?不就是一大家人团圆幸福地吃个团圆饭吗?我没有动嘴的意思。但是他继续兴奋地唠唠叨叨:这人啊,不管到哪里都会想老家的,他的根在那里,他无论如何都会回去的,活着的时候没有回到老家,即使变成魂魄了也会回去的。你上学挺不容易的吧?
他还在唠叨,我假寐,把脸转过去,我内心仿佛有一只鹿头在撞击我的灵魂。
我有一个孙女也就你这么大,她在一所大学里读书,现在也该到家了。我那孙女长得水灵灵的,挺聪明的,很孝顺,去年还给我带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呢,你说她给我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是特别的礼物吗?啊?
看你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啊,长得结实,样子又敦厚,可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耷拉着脑袋啊,有心事吧,肯定有?
我越发没有兴趣听他的废话,他越是说个不停,我站起来了,我走到吸烟室,拿出一支烟来,可是,左找右找找不到火机,心情愈是难受,这时候来一个同龄人,他个子挺高的,长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脸上轮廓清晰,穿着黑色的风衣,他说,兄弟,来支烟行不?于是我再从口袋你拿出烟,递给他,说,没有火。他说,我有。于是他给我点燃烟,接着自己点燃。我拼命地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地吐着烟圈。
我说:我叫李昆,兄弟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尉弘。一个人回家是不?
我说:嗯寒假了,过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嗯,雪该来临了。兄弟,你不是旅行吧?呵呵。
尉弘说:呵呵,被兄弟你说对了。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我的母亲早逝,父亲拼命地工作,如果不是父亲拼命地工作,母亲也不会我除了在学校就在各个地方漂泊,然后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写诗。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兄弟你呢?说说。
我我现在退学了,在一个北方小城里,做搬运工,晚上同样写诗。兄弟你的诗应该没有什么读者吧,像我们这些晚上写诗的基本上是没有读者的。哈哈。兄弟你喜欢谁的?
尉弘说:挺多的,但是最喜欢的是海子的。呵呵,我敢说你也是。
我:我还喜欢克拉特尔的。呵呵。
尉弘:呵呵。
夜色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他背诵着这首简单的诗歌。我说:在黑暗的夜晚,我们都感到这些像光芒一样照耀着我们黯淡的灵魂。也只有在黑暗中,我们才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感觉到诗歌的存在;受难和幸福。
我们继续抽着烟,抽得很凶,旁边卷着草烟的中年农民看到我们,都摇着头,我们对他笑笑。
铁轨的节奏让我感到自己在平静的接近我的故乡,窗外干净的影子流逝在长长的行程里,成为我过去的阴影,化作风声飘飞在天地之间。我沉默。尉弘也沉默。然而车厢里仍然喧闹得一塌糊涂,那些外出的民工兴奋讲述着生命的琐事,一些渺小的奇迹,我望望车厢内,那些乱糟糟的行李、横七竖八人们,此刻,他们正像我的心情存在着,并且让我一览无遗。
接着,尉弘大笑了几声,说:别他妈的像死了一样啊!我在学校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女朋友,你见到她,肯定一见如故,她和那种写诗的男孩子很投缘的,就像我和你一样,呵呵;我的诗歌只有她是忠实的读者,她认为我的诗歌是最好的。这是兄弟我最幸福的事了。
尉弘稍稍稀释了沉默的氛围,他又说:有一次,我没有预期完成我的诗歌,我不能阅读给她听了,于是那晚我们都失眠了。呵呵。本来她是想和我一起去到处行走的,可我不同意,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她是独生女,并且双亲都是知识分子,不像我的父亲,只知道赚钱。我总是一个人。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顿了顿说:我只能靠父母的血汗钱读书,可是,我我退学了,竟然瞒着父母,我不孝。我愧对他们,愧对自己的良心我一下子把氛围又拉回到沉默忧伤中。
卖东西的小车路过,有卖零食的,有卖烟酒的,还有杂志什么的。于是,尉弘说,来点啤酒怎么样?我点点头。
尉弘拿出四瓶啤酒,给我两瓶。我们就沿着绿色的铁皮坐了下来,他用牙齿把啤酒盖咬掉,然后一口一口的喝;我是用铁皮刮掉的,然后直接灌进胃里,差点呛死了。他看在眼里,他什么都没有说。喝完两瓶啤酒之后,我们仍然抽烟,在抽到半截的时候,我对尉弘说,兄弟你想听我的经历吗?他沉默,然后点点头。
你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在你的故乡山清水秀,有淳朴的民风。你一直在如画一样的风景里生活了十几年,直到你考上你们县城最好的高中,你才离开故乡,但是并未完全离开。虽然你的老家离县城很远,但你仍然一个星期回去一次,听听奶奶的关切,听听母亲的唠叨,最后听听父亲的思想政治课,这些都是你的必修课。一切都这样有序的发展,你热爱这样的生活。你甚至不愿离开故乡,但是父亲总是对你说:“必须上学!”你的家族中的老一辈人也同样对你说:“必须读书!”然后你就读书,你把书读得很好,于是你考上了那所大学,你在大学里同样把书读得很好,你一直认为你这样做得也很好,因为你是村子里第一个走出的大学生,你考上了大学,这是整个村子的荣耀,因此你也感到荣耀,你认为只要你再过一年你就可以荣归故里了。可是,仿佛天意妒人,他让你撞见了你不该撞见的事,你倒霉透顶了。
你撞见之后,你表现得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可是你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觉得你是一颗恶毒的子弹,随时可以令他们丧命。终于他们恶人先告状了,他们制造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推到你的头上,无论你如何怎样为自己辩白也无用,像石入泥海。学校最后让你做深刻的检讨,要么就退学。你无法想象——你的那些民风淳朴的故乡,你的那些山清水秀的故乡!你退学了,你然后去了一个北方的小城,你在那里做搬运工,晚上写诗,你不愿让父亲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对父亲说。你最后选择逃离。
在大学里,你像所有的人都很幸福,你也像所有的人一样谈恋爱,有自己的爱情天地。她同样是农民的女儿,她有美丽诗意的名字:薇格。薇格,多么好听的名字啊!你们朴素的爱情让你们感到幸福是如此美妙,生活是如此珍贵!也许这些朴素的爱情不会像他们那样疯狂,那样大起大落,但是你们是如此的幸福,这就足够了!你会写一些诗歌给她,她就会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轻轻的朗读,可以高兴好几天。她很天真,但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你看,这是她亲手给你编织的围巾,她亲手带在你的脖子上,很温暖,很幸福。
你默默地离开了学校,同样也默默离开了她。你来到北方的小城,你找了很多工作,但大多让你不乐意,最后你去做搬运工,送传单,你有的是力气。在你的故乡,你常常帮助父母做家务,到农忙的时候,你是家里一个不可多得的劳动好手。你愿意和大地做朋友,和山水称兄道弟,和粮食混在一起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但是村子里都缺少劳动力,而你又在县城里读书,你知道父母着急如同所有的村民一样,奶奶更是着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请假回家了。开始父亲还谴责你,劝你回校读书,但你执意要留下来。那真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啊!事后父亲笑呵呵地打你的屁股,而你也就笑呵呵的跑开了。
在小城,你住在一个货栈里,那个好心的老板收留你在哪儿,于是你就帮他做搬运,一个月下来,他给了你不少的钱。他的生意也仿佛很好,而你的活也就忙了。到晚上,你会躲在你的小房子里写诗,后来,他知道了,就给你准备了很多稿子,给你的房子换上很明亮的灯。你很感激他。他说,他也是从乡村里出来的,那个时候他没有读书,是一个人偷偷的跑出来,什么风雨也经历过,于是他很理解你。他知道,你是淳朴的。
整个冬天像一支整军待发的部队,随时都会下起鹅毛般的大雪,面孔冷漠得出奇,你怀疑那是经历不可言说的创伤之后,产生的一种强大的沉默。那个北方小城寒冷地干净,仿佛蓝天,街道清晰而落着几片枯叶。你在那里呆了56天,再过6天就是春节了,你必须赶回家去。你说了,你爱你的家人。他在你回去之前,他给了你5000元人民币,你非常感激,但是你只拿他的2500元。你知道他也挺不容易的。你最后是不告而别的。在回家的路上,让你痛苦难耐,你的精神被无穷的东西折磨着,像发疯似的。
我说:接着就遇见兄弟你拉。
我说:我真的无法面对父亲那张爬满岁月而又慈祥的脸。想想心如刀割。
尉弘:那最好不要对你父亲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时间会冲淡一切。
我:但是我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灵魂扭曲着
尉弘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反正我没有目的地,不如和你一起体验那种痛苦吧!难道我不是一样吗?
我惊讶。
尉弘继续说:同样的,我无法面对父亲,才选择逃避的。
原来我们是同类人啊!
我望望窗外,说,雪就要来临了。雪就要来临了!
我仿佛很累,我的上下眼皮在打架,我不觉得他们喧哗吵闹。我是在黑暗中被尉弘轻轻弄醒的。他轻声地说小心有小偷,在这个时候,很多小偷混入里面,顺手牵羊,那些钱都是农民工们的血汗钱啊,所以我一直醒着。我发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像是,我们要制止,我们给他们一些暗示就行了,他们大多都很识趣的。于是我和尉弘轻轻的咳嗽,他们面面相觑,于是安静了。我和尉弘心里偷偷乐着。我说,你还真行,阅历这么丰富,呵呵。那是,我好歹也在世间闯荡了这么久。我们轻声的说着话。
黎明仿佛很近了。远方有一片淡红色的光晕。我也渐渐的接近我的故乡了。
我说:兄弟,你真跟我回去吗,和我一起过年吗?
尉弘:嗯,我跟你。
我说:很高兴,父亲见到你肯定也很高兴;但是,兄弟,我需要你的配合,我想了很久,认为暂时还不能告诉父亲我退学的事实。行不?
尉弘:好。兄弟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握住尉弘的手,感觉很温暖,像父亲的手。
我说:我们都会好的。呵呵,雪真的要来临了。兄弟,你玩过雪吗?打雪仗、堆雪人?
尉弘:一定很好玩吧,我希望我能够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呵呵。兄弟,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
我:不是吧,呵呵。
尉弘:呵呵。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明亮,从窗往外远远望去,天空高远,干净透明,几片云朵像飞鸟掠过我们的透顶。那些农民工还没有多大的响动,有几个人在小声的说话,他们大多都来自很远的山区,这时远远还没有到目的地的可能;这时我看到那个两鬓霜白的老人微笑着,以手支颐,眼睛闭着,我猜想,他飞翔在美丽的故乡,看着孙子孙女幸福的生活,也便觉得很幸福。他的脸盘踞着岁月的沧桑,那些沉重的痕迹刻在额前,仿佛干裂的土地,但是他很善良,虽然唠叨,那是因为他激动幸福的想到家乡,想到孙女,而一转眼就要回到家乡了。他微笑的样子真像我的爷爷。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他微笑的样子永远烙印在我的心里了。我忽然觉得他很亲切。
尉弘:还有多长时间才到啊?
我:嗯,还要两个多小时。我们到站就可以吃早餐了。呵呵,我领你去吃我们那一片地段的小吃,很好吃的。如,臭豆腐,灯炸窝,水豆腐,腊肉,竹筒米饭
尉弘:那好啊,我希望快点到呢!
我:要到我家那就还早了,还要一天哩,我们县城没有火车站,到县城还要坐几个小时的汽车,然后再坐两个小时的那种能容纳20多个人的船,再走上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哩。你能受得了吗?呵呵。
尉弘:不是吧,还真这么麻烦啊,不过我喜欢。呵呵。我还没坐过那种船哩,肯定很赋有诗意吧,也许我会在哪儿有很多诗歌出现呢。很期待啊!
我: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乐观的。在老家我总是很乐观的对待生活,然后我出去了,在城里我就感觉特别压抑,仿佛这个世界不是你的。也许我只有在故乡才回到本真的我。
尉弘:呵呵,我已经有足够的阅历了。难道整天像个小女人似的多愁善感吗?哈哈!从我这三年经过的无数地方,无数民俗,无数的过客,有些地方贫瘠,有些地方富有,有些民俗很朴素亲切,有些民俗很诡异特别,有的人很乐观,有的人很忧愁,但是他们都在生活;于是我知道,只有好好的乐观的面对你的生活,这样你才过的充实而幸福。我开始真正爱上了行走。
我:呵呵。我想也是。为什么以前我的生活是那样美丽而朴素,为什么我现在不能呢?
这时听到播音员优美的声音:l站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祝你们一路走好。下一站是y站了,请要到y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不要错过了站次突然觉得这个播音员很美丽,肯定很美丽。
我说:y站,我们就要下了,呵呵,理理心情。
尉弘开始兴奋起来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根本想不出他是个叛逆的爱海子诗歌的人。相比之下,我觉得我矮小下去了。为什么一件事就让我这样惶恐呢?我心情一下子变得像蓝天一样蔚蓝空旷了,干净的透明。
我对尉弘静静地说:我觉定对父亲坦白一切,父亲会理解我的,就像我在小城里那个货栈老板一样。我把这些说出来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好多,我没有必要在背负这样沉重的包袱了。我决定坦白。
尉弘:很好,这样或许比逃避好。
我:嗯。到站我们喝个痛快,不醉不休。呵呵。
尉弘:不醉不休。哈哈。
这个时候,播音员优美的声音又传来了:y站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祝你们一路走好。下一站是k站了,请要到k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不要错过了站次
我和尉弘准备好行李,我们走下车厢,来到厚实的大地上,我不经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看看时间:北京时间8点整;天气很冷,尉弘哈者气,把手放进兜里,身子紧了紧,说:天气真他妈的冷啊,看来雪真要来临了,我真期待!我们走出站,直接上了一辆taxi走了大概十分钟,我们来到一家旅馆——宾馆是想都不用想的——我们要了一间两人的房间。50元,还算不贵。我们打算明天乘坐上午十点钟的车回县城,下午一点多就到了。
我们先洗了个热水澡,在火车上人多拥挤,出了很多汗,身上挺脏的,洗了舒服多了。尉弘洗的时候,我出去买了很多吃的东西回来,尉弘说,你不是要带我去吃小吃吗?我呵呵一笑说,先吃点这东西,然后中午去吃。我们吃了东西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在车上,实在难以入眠,那小子又把我弄醒了。
中午十二点多我们都醒了,于是我们准备出去吃小吃,原本晚上是最好的时候,可是我们明天还要回去。我们走出旅馆,我直奔电话亭,我给老家打个电话,给他们抱个平安,这样奶奶父亲们也就安心了。“爸,我带了一个朋友回来了。”“哦,好,你们尽快回来,再过三天就过年了。”“嗯,我知道,我们就到家了。给奶奶问个安。”
来回逛了一圈,又回到旅馆。带了足够多的吃的,为我们喝酒准备,啤酒向旅馆拿就是了。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火车站那些回家的农民工们的热闹情景,今年火车票价不上涨,于是很多农民今年都回去了。看看其他的频道,也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没有劲头。关了电视,我们就开始喝酒。
你一瓶我一瓶的喝开了。手脚也放开了。心情也放开了。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还唱歌。我们唱着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地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地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地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我们唱得疯狂叛逆,我们唱得声音嘶哑,我们唱得心情空旷,我们唱得把服务生在门外大声呐喊:你们疯了,疯了我们不理,我们仍然喝酒唱歌。
尉弘说:我们真是一见如故,不知道我们是前世注定还是今生今世。在车上一看见你,我就有种特别的感觉,这三年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恋爱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但是一瞬间,消失了,直到你的出现。呵呵,我说得仿佛很奇怪是吧?但这就是事实,我当时是有烟的,我看到你想抽烟又没有火,所以就说自己没有烟,其实是想和你搭讪。呵呵。
我说:其实我也挺宿命的。和你在一起就让我心情快乐,让我敢于面对现实,超越自我。我感谢你,真的!
尉弘:呵呵。喝酒,干杯,自由万岁!哈哈。
我说:心中那自由地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的蓝莲花。我们就是那样吧!
尉弘说:来继续干杯,为蓝莲花干杯!
我们一直持续到9点多,我们都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做什么。脑海里一滩淤泥,我越陷越深,最后覆没了我的头顶,我醒了,灯怎么没有关?看着杯盘狼藉的地面,再看看尉弘那仿佛一只羊羔一样的睡眠姿态,我笑了。上完厕所,继续睡觉,观灯,这下可好了,睡不着了,真他妈的头痛,像千千万万的蚂蚁在咬着我的神经。我闭着眼睛,头痛着,心里想着
我是被尉弘叫醒的,他对着时间说:你看看,都9点多了,还在睡,快起来。要回去拉!
我揉揉眼睛,是在梦里吗?
在梦里,在梦里就好了。尉弘大声的笑起来了。于是我爬起来,头还是很疼,我说:我头疼。
尉弘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大概是昨天喝得太多了吧,我想也是。于是很快起来。一切准备好了,我们退掉房子,直接去汽车站。买了两张车票,十点半的,再过20来分钟就上车了。在车上,我们什么都没有说,都在假寐,我有一点昏车,头更痛了起来。出了些汗,但是我仍然假寐着。我们是下午一点多就到县城了。
一下子我的心情高昂了,虽然小城小,但是很精致,这是尉弘说的,我也这样认为。我们吃了午餐,然后直接奔向码头,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尉弘一路很兴奋,有很多想法,我也很兴奋,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到故乡,开始新的生活。
我们是日落黄昏时分到家的,父母亲显得非常高兴,奶奶看见我,见我又瘦了,即喜即悲的,奶奶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放。我在心底里流了一滴干净的泪水。雪真的要来临了。
这一夜我没有睡着。和父亲说的时候,父亲开始显得不理解,但是我把缘由说出父亲突然就显得很平静,很理解。这我很高兴。我们都是朴实的。我担心的一切都消逝在九霄云外,我感谢我的父亲,感谢尉弘,感谢故乡。我再次心底流下一滴干净的泪水。
尉弘显得很兴奋。
父母和奶奶对尉弘和我一样,他们都非常喜欢他,事后,他还对我嬉笑地说,我真的羡慕你啊!我给了他一拳,说:那你给我父母做儿子吧。他说好啊好啊。于是我们都笑了。几年后,尉弘还真的在我家住了一年,他在我们那儿做了一名义务小学教师,直到他结婚以后才回到城里,但是他和我老家常常有联系。然后他和妻子一起与他的父亲生活了。我的父母和奶奶都见过他的妻子,很美,像他说的一样。
除夕夜,大雪纷飞,一直持续到初一夜。我在梦里一直听到外面雪花发出美妙的音乐,仿佛天籁之音。梦里梦外,都是一片洁白。
2007-4-1写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