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老舅

把酒逍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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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舅去世已经一年半多了,好几次梦见他,但凌晨这次却格外的清晰。朦朦胧胧中,我回到父母家里,一推开门,看见两个人正在外屋对着门站着说话,其中一个人我定睛一看,竟是老舅。我急忙说,老舅,里屋坐。但老舅却默不作声,一言不发,和我擦肩而过,向门外走去,我想抓也抓不住,只剩下空空荡荡、忽开忽合的两扇门。我大喊,老舅----却感觉怎么吃力喊,也叫不出声,焦急万分间,我猛地醒了,外面已经大亮了,我呆呆地躺着,任泪水流过脸颊,浸湿枕巾。

    老舅是去年大年三十晚上突患脑出血昏迷不醒的,等送到医院直到大年初一早上九点多去世竟没留一句话。老舅身体一直很好,但没想到走的这样急,令谁都想不到。老舅的亲属儿女们在这一变故前都懵了,不知所措。所幸姨家的大姐、大姐夫赶到,大家心里有了主心骨。大姐、大姐夫虽都位居高位,是显赫一方的高官,但心都极善,他们承包了所用的费用,为老舅妥善地办理了后事。老舅在天有灵的话,也该感到安慰了,老舅一生的辛苦,一生的正直,一生所结的善缘,终于得到回报了。其实一个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什么呀。

    老舅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生活很苦。但他一直很乐观。记得小时候一个冬日上午,外面冰天雪地,天冷路滑。我家住在很陡的山坡上。我正坐在暖烘烘的炕上看一本叫林海雪原的小人书。书中杨子荣的高大形象对我的印象最为深刻。我偶一抬头,顺着窗外望去,看见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破旧大棉袄的人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低着头吃力的向坡上走着。因为路滑,这个人走得很慢。等我再继续翻看小人书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情节时,发现院子里有了动静。竟是那个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破旧大棉袄的人走进了院子。他费力地把麻袋从背上放下来。站在那直喘着粗气。我定睛一看,是老舅。我把他迎进屋去。老舅一屁股坐在炕上。过一会竟酣然入睡了。原来,老舅家里新蒸了豆包,在车站下车后舍不得花钱,背着一麻袋豆包走了三十多里地一步步走到我家。中午,我吃着热乎乎的豆包,和老舅围坐炕桌旁,一会片刻,老舅又精神焕发了,在我的央求下,他爽朗的笑着,给我绘声绘色讲起智取威虎山的故事,高兴处,还唱了几句。当时的我看着老舅,再看看小人书上的杨子荣,竟发现老舅和杨自荣有些像呢。

    老舅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尽管他很达观,但他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平凡的农民,他也没法摆脱中国固有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有时他也低沉,于是便喝酒,很烈的那种。酒后便下棋,老舅的棋很好,经常是看似困难的情况下,异军突起,弃子成杀。在他那十里八村他便是棋王。

    在老舅去世的前一段时间,已进腊月了,老舅来到父母家,听父母说我要买房子,老舅很高兴,还说回去帮我张罗点钱。老舅当时身体很好,看不出什么异常,没想到,来年大年初一,却成了永别。

    母亲说,老舅是佛。也许是真的,思念是一种病,痛并快乐着,逝者走的无牵无挂,走得匆匆,没有痛苦,也是一种得道。但他把思念和痛苦留给了生者。使生者永远不能解脱,只能用自己勇敢的心同时间对抗,义无反顾的向前走,不能回头。或许人生的真面目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