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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一直在研读茅海建先生编写的历史学著作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这是一部撼世之作,彻底颠覆了以往我对鸦片战争的认识,在认真研读了茅先生的著作之后,我个人对那场战争的看法与茅先生在书中的诠释就别无二致了,这本书以大量的第一手历史资料,详实地阐述了鸦片战争发生的前前后后,再加上茅先生的泣血论述,可谓生动至极,一幅那个时代的生动画卷跃然纸上,扬扬洒洒各色人物粉墨登场,倾情演绎着大时代下的一幕幕活剧。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一部史学巨著了,其语言功底之深厚,述说之精炼,情感之丰沛完全可以和任何一部文学名著相媲美,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史学家对人类的发展,对国家的未来负责任的态度,在我所读的历史著作中无出其右者,在这里请茅先生接受我这个历史业余爱好者的膜拜。
中国的近代史是从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开始的,从那之后堂堂天朝似乎就交了霉运,战争一场接着一场,不平等条约一个接着一个,西方的大国小国无论是谁都可以与中国订立不平等条约,而天朝呢照单全收,卑躬屈膝,主权丧尽。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以后的中国觉醒了吗?从茅先生的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人根本就没有觉醒,至少在两次鸦片战争之间绝对是这样,而中国的统治者更是像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子,战争打得越狠,民族危机越深重,他就扎得更深,更久。而上述这些才是这部书要追问的,当大量的事实对照着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发现整个天朝其实是个充满谎言的国度,一片片粉饰战争的奏折像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将战争的真相捂得严严实实,说真话敢于承担责任的人几乎是没办法在中国的官场上混下去的,林则徐是这样,琦善也是这样,就说真话而言,林则徐比琦善走运,没有遭受琦善那样险些亡命的罪。后世的史学家们,文学家们也是把两个人推向了两个极端,一个众星拱月,一个万人唾骂,可从茅先生列举的史实资料来看,琦善说的真话要远远多于林则徐,因为琦善才是鸦片战争前期真正的核心人物,林大人如果继续在这个位置上,未必比琦善过得更好。而那帮说假话,说胡话,甚至瞪着眼睛说瞎话的一杆众人似乎都是从林则徐,琦善说真话而倒霉的典故中得到了教训,各个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说真话的样子,上演了一幕幕自欺欺人,贻笑大方的活剧,你说他们无耻也好,混蛋也罢,可就是这帮人,生生的把鸦片战争给混过去了,尽管几个倒霉蛋儿也是被捕入狱,在里面折腾了些时候,可没过多久就在裙带们的簇拥下官复原职的官复原职,回家安享的回家安享,整场战争对他们来说似乎不过是个仕途上的岔曲儿,没人反思失败,只是庆幸自己在战争中没有充当炮灰。就连那个集权力于一身的大皇帝,也是稀里糊涂的遥控战争,遥控下属,遥控签约,他虽然恼怒谎言,但却对说谎的人无可奈何,最后也不得不在谎言中消磨时光,完事之后不思励精图治,反而更加的昏沉,把自己在安乐窝中藏得更深,直到亡故,而他选择的继承者依然与他一样碌碌无为,这是一个怎样的天朝,这又是一个怎样的中华。
整个战争中,中国也有闪光点,但与弥漫的人性黑暗相比较实在是太虚弱了,被夸大了的三元里抗英斗争,被神圣了的关天培以及定海三总兵的浴血奋战,还有那个绝望自杀的裕谦被追风千古,以及乍浦官兵们的血溅孤城,这些都是,可这又怎样,他们最后都不过是腐朽的天朝制度的牺牲品。钦差大臣奕经号称扬威将军,阵前花天酒地,其部下贪财好利鱼肉乡里,这样的领军人物,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吗?与之对应的英国军队,倒是表现出了军纪严明,每到之处必先安民,尽管茅先生没有明确说明,但在别人的领土上扎稳脚跟,有恃无恐,不惧孤军被围,恐怕与人心的向背也有相当大的关系吧。鸦片战争中大发国难财的比比皆是,钦差大员及其部众们的敲诈勒索不胜枚举,仅一个招募乡勇的代办,就由上任之前的穷困潦倒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从上到下交相争利丑态百出。最有意思的是,战争后期最大的骗子耆英居然最是深得大皇帝的赏识,并在其‘便宜行事’的授意下签下了一个又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关乎主权的一概放弃,美其名曰,皇恩浩荡,在一场又一场轰轰烈烈的签约闹剧中,鸦片战争落下了帷幕,近代中华的噩梦开始了。
写到这里,我无意嘲笑那些懵懂无知的统治者与他的天朝大员们,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不知道世界为何物,只以为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宇宙的核心,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他们偏安一隅做着迷梦的时候,那个他们开始时不屑一顾的对手英吉利,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其领土遍及世界各个角落,它的国力是清帝国无法抗衡的。所以我可以理解,当侵略者的大炮惊醒了他们的迷梦的时候,极端的自负演变成极端的自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这里面让我生气愤怒的是,在自卑之后没有一个鼓吹自强新政改革的,他们依然是拒绝外面的世界,拒绝一切的变革,一次又一次的屈辱换来的不是自省而是逃避与庆幸,自强变革的呼声微乎其微,而且大都是在民间,就连被后世捧为楷模的林则徐大人对于变革图强也鲜见只言片语,这是一个怎样的国家,面对世界的变革怎么会这样的迟钝。其实答案很简单,他们害怕的不是丢失领土,而是害怕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力与利益,整个鸦片战争,唯一可调动战争资源的只有那位大皇帝,他把资源分配给那些权力的执行者,拥有权力掌控帝国的快感,要远远大与抵抗外侮,最终宁可自欺欺人,也决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变革图强,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虽然也有照猫画虎的洋务运动,但最终在涉及到权力分配这一根本利益时,权力的掌控者则是毫不犹豫的牢牢滴抓住权柄绝对不放弃,直至帝国的灭亡。
我默默地读完这部书,望着那古旧的封面,仿佛站在了一面充满就世界的镜子面前,一百多年前的炮声似乎依然在耳边隆隆作响,一场场失败的胜利,一幕幕雀跃的活剧,真正的胜利者的窃笑,以及那些陷入水深火热的天朝子民。而在我的背后,则是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将如何选择,中国能否摆脱对于权力与利益的疯狂眷恋,这对于我来说还是为未知的,但愿中国的领导者在决策时能想起这面旧世界的镜子,跟上时代的脚步,最后我引用茅先生著作的结束语中意味深长的一段问话“不管历史将做出何种选择,我以为,鸦片战争留给我们的首要的问题是,中国大陆与西方的差距,比起一百五十年前的鸦片战争时,是扩大了,还是缩小了?”我相信此时中国的领导者,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了,世界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道理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