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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老董是由一盘棋开始的,我是个棋迷,他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切磋了一盘,从此就熟悉了,他在商厦原来是卖小百货的,商厦改造让他们那一区域也卖工艺品,于是对玉石颇有研究的老董就做起了玉的买卖,还把他的精品屋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玉石林,有一段时间玉石饰品工艺品很流行,他的生意非常的好,由于对玉石的种类讲得透,分的明白,很受顾客欢迎,有的顾客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玉,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外号,每当有人叫他这个外号时他总是很高兴,因为生意来了。
老董是个热心肠,别人家打柜台做货架找他帮忙,有求必应,手艺很好,打出的货架很结实,正因为他为人和善,乐于助人,所以大伙都很敬重他,我更是把他看做老师,不只是下棋,我也曾卖过一段时期玉石,他给我很多指点,老董从没有同行是冤家的概念,他的生意逻辑是做这行的越多市场就越大,生意就越好做,这就是市场,如果一类商品没人做了说明市场就出问题了,赶快转行,我那时刚出校门对于做生意没有经验,有这么个老大哥指点,现在想来真的很幸运。
和老董下棋,也是一件很有趣的是,他的开局很棒,天衣无缝,可进入中局乱战时,往往就有点犹犹豫豫,有时候为了贪吃一个子闹得满盘皆输,经常成为我们这些棋友起哄的对象,他也不介意,只是嚷着接着再来一盘,下棋的时候他比做生意还全情投入,他真的很开心,我们所有人都很开心,下棋可以让我们这些整天为生计奔波的人,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老董当然这也是这样,我知道他的儿子在北京读书,每年的开销很大,家里还因为祖上房产的事与他的大哥闹得很不开心,然而这一切到了棋盘上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只是离了棋盘我看到他又独自蹲在角落里抽闷烟,他是一个很男人的人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商厦里的人都说他的妻子有福,老董吃饭很省中午就是一碗豆腐脑两个烧饼,有时候因为忙干脆就不吃了,搬货送货都是他一个人,甚至卖货时,他的妻子都帮不上他的忙,没有他的解释说明东西就卖不出去,他也不介意也没啥怨言,用他的话说只要卖货赚钱老婆孩子高兴他就开心。
这两年玉石的行情不好,很多人都转行了,我就是其中的一位,整个商厦只有老董还坚持着,他还是和我们下棋,只是不下棋的时候话更少了,烟吸得更勤了,他从来不吸高档烟,这是这里做生意的男人的通病,高档烟永远不是留给自己的吸的。
老董儿子毕业了就留在了北京,虽然挣了工资,可北京的消费很高,老董依然要寄钱贴补一下,他曾和我唠嗑,唠的都是家里的事,他说:他们家兄弟姐妹八个,家里困难极了,有他的时候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从小就是饿着肚子长大的,小时候的苦绝不可以让的的儿子再尝到,儿子虽然留在了北京可北京花销太高,光租房子一个月就要一千多,现在又交了女朋友,要是结婚在北京买房子根本就不可能,老董觉得儿子还是回到家里结婚更好,最起码在这里还可以买得起房子,这几年生意不好,要是好点现在也就不用这么上火了。我很同情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年生意都不好,我想劝他,可想想自己的状况,又想想他的状况,只是觉得实在没有资格劝他,最终没有开口。
去年的七月份,老董住被查出肾癌,住进了医院,接着就动了手术,他的儿子从北京赶了回来同来的还有他的女朋友,老董的妻子据说是按照老董的要求让儿子结婚,日子原定在十月一日,术后一个月老董就出了院,他没有继续做化疗,谁都知道他是舍不得那昂贵的医药费,他再来到商厦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他了,只有两个月的时间那么健壮的一个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我知道他不放心生意,但还是劝他回家静养,很多人都这么劝他,他答应得很好,可那个下午他还是在商厦呆着卖了几件货。
那个下午以后我没有再见到他,又过了半个月听说他又住院了,并且高烧不退,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有人说老董是太想看到他儿子结婚了,整天在新房那里盯着,身体虚弱,又上了火才弄成这样的,儿子辞了工作连夜赶了回来,并把婚期提前到九月十六日,可天不遂人愿,九月十三日,老董走了,睁着眼睛走的,听到这个噩耗我很悲痛,他是一个好人,一个爱家的好人,这一年他五十四岁。
这一年这个商厦走了好几个人,都是四十岁五十岁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都是好人,是勤劳爱家的好人。
今年的春天,我们这里的天气格外的冷,老董的妻子把摊位撤了,她说在这里总想起老董,我理解她。过两天就是清明,我想写篇文章纪念老董,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