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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是农民，但他并不喜欢呆在农村做个老老实实的农民，所以老张年轻的时候便开始在外面闯荡，做生意。虽然老张做生意也曾赚到过钱，也曾风光过，但最终还是以落魄潦倒还乡。老张没有想过要落叶归根，无奈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了，又再也没有本钱起家，只得告老还乡，在乡间过一种平静的生活。
老张喜欢吃羊肉，但在乡下吃羊肉并不像吃猪肉一样，想吃就能买到，而且镇上也没有专门的羊肉馆，所以每次进城老张总要去喝上一碗羊肉汤。今天春节，老张在外工作的儿女都要回家过年，而且老张还知道儿女也喜欢吃羊肉，老张与老伴商量后便决定养头羊到春节的时候杀了过年。
小羊买回来的时候很瘦，二十来斤吧，那时候夏天刚过，虽然天气有些凉了，但山上的草与树还绿着。小羊刚到家的时候总是躲在院子的树下，怯怯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发出无助的叫声，让人听了酸酸的。
小羊胃口不是很好，而且很挑食，麦子、玉米籽吃一点点便拒绝再吃。老张叫老伴给小羊买来饲料，怎奈小羊闻闻便把头转一边去了，一副宁愿饿死也不吃的样子。
羊是食草动物，应该喜欢吃草的吧，老张便去山上给小羊割了些青青的草，小羊很喜欢，在院子的桔子树下低头静静地吃着草，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老张，又低头继续吃草，那时落日的余晖正洒在院子里，静静的。不知是小羊太饿了吃草吃得太急了还是太喜欢吃草的原因，接下来两天小羊开始拉肚子，老张只好给小羊吃泻立停，小羊的泻是止住了，但却越发瘦弱了。
小羊好了以后，还是不喜欢吃粮食，只喜欢吃青草和绿叶，虽然吃得不多，但总算有喜欢吃的。于是老张常常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去山上割草，有时还带着小羊直接去山上吃草。于是割草与放羊成了老张生活的一部分，秋天的黄昏里常常可以看到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后面还跟着一只小羊在山间行走。
日子慢慢地过着，小时候都没有放过羊的老张如今成了放羊倌，虽然老张常常有些失落的感觉，但日子也是充实而真实的。而小羊也开始越来越依赖老张了，总喜欢跟着老张转。只要老张一走进院子，小羊便会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因为小羊小，所以没拴着），然后跟着老张上楼，如果老张在厨房做饭，小羊便自己在院子里玩。老张有时会离家几天去朋友亲戚家走走，小羊便没有精神，不怎么吃东西。人说狗通灵性，其实所有动物养久了便有了感情，便会通灵性的，小羊便是一个例子。
在老张的照顾下，小羊渐渐长壮了，也开始不怎么挑食了，除了吃草也喜欢吃粮食了。冬天来了，天越来越冷了，青草枯了，老张便不再去割草了，只是常常带着小羊去田间转悠，有时去地里给小羊弄点菜叶子吃。老张常常坐在山上看着山下的家，回忆自己曾经的岁月，小羊静静地坐在旁边。有时老张会与小羊低低喃语，虽然小羊听不懂，但会时常用脑袋拱拱老张，然后咩咩地叫两声。而小羊成了老张儿女们打电话回家必谈的内容，小羊在老张的儿女们的脑中是神奇的。
小羊渐渐长大了，大概有六十来斤了吧，小羊被拴在院子的桔子树下，很少再跟着老张去田间转悠，老张有些寂寞，小羊好像也很孤独。每次见到老张回家，小羊总会咩咩叫两声，然后低下头吃着菜叶子，老张便会有些伤感地走开。
腊月了，年关了，小羊也有七八十斤了，老张便常常与老伴谈论春节杀羊的事，虽然儿女们在电话中说不用杀羊了，想吃羊肉，春节的时候在城里买些回去便可以了，可老张觉得承诺了的事就一定得做，所以是下定决定要杀羊的，虽然他有些不忍，可他想羊嘛总是给人杀了吃的，不可能当宠物养着的。小羊并不明白老张在想什么，每天总是安静地吃菜叶子或者粮食，然后静静地享受着冬日暖暖的阳光。
腊月二十八，天气很好，乡村的年味已经很浓了，老张的儿女今天会全部到家，老张也请来了村里杀羊的哑巴。午后的阳光照着院子，杀羊的哑巴在院子里做准备工作，他的刀在阳光发出寒光，小羊还在桔子树下吃着绿绿的菜叶子，他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他只知道享受那青青的绿叶。
老张的儿女劝阻老张不要杀羊了，已经买了羊肉回家，养着吧。不知老张是太想吃羊肉了还是在赌气，固执地非要杀小羊。老张说小羊是头只公羊，越来越能吃，如果是只母羊还可以下养着下仔，可小羊是公的，所以养着没什么用。老张把小羊牵到院子里，哑巴已经准备了刀和盆子，老张的儿女不忍看，都上楼去了。
老张与老伴分别使劲抓着小羊的头与腿，老张的儿子端着盆子，一手帮着抓羊的腿，小羊并不知道什么事，只是很奇怪地看着老张。哑巴把那把锋利的尖刀捅向羊的脖子，血一下涌了出来，滴在盆子里，羊突然用力挣扎着，已经感觉到了疼痛，然后发出凄惨地叫声。老张的孙子本来准备去帮忙的，听到小羊的叫声，说：“我宁愿不吃也不会帮忙的。”然后迅速走开。也许是疼痛越来越强烈，小羊拼命地挣扎着，差点弄翻了盆子，鲜红的血滴在阳光照射着的院子里，而小羊的哀叫声一声接一声。
小羊的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地不再挣扎，然后被扔到院子里，血还在一小滴一小滴地滴，突然小羊把头转向老张，眼睛看着老张，两滴泪滚出眼眶，然后头一歪，不动了。老张扭过头，没看小羊，两滴泪滑出老张的眼眶。
半个小时以后，小羊的皮已经被展开订在墙上，他的肉已经被切成几块挂在桔子树上，鲜嫩鲜嫩的。
此时阳光依然暖暖地照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