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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历史的风尘又翻过了两千年。而驻留在风尘里的这绝色的美人之墓也因之而感叹了两千年。
这两千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荒烟蔓草的墓前伫立过,也不知有多少人曾被这不负军恩的楚腰感动过——为了那一种无法替代的爱和缠绵的手势。
如今胭脂井还在,虞姬沟也还在蜿蜒着她绝代的芳华。但每每念及“玉环、飞燕皆尘土”时我还是潸然泪如雨下。
我也曾伫立过在她长眠的墓前。也为着这一个遗憾就是两千年的姿势而叹息。
是的,美人都生错在了时代。
二
依稀还是那个刀戟如雪影的夜晚。
夜色沉沉,沉得像一把重重的铁锁,无情地锁着虚无和他满世界的凄清和混沌。但可爱的月亮啊,她还高高地垂在天上呵。
铜鼎里的火焰依然重重地燃烧着,一粒投火的飞蛾倏地被吸进了火的繁华。也许这荒无人烟的垓下也被吸了进去——了无声息。战马还在断断续续地嘶鸣,凄厉的叫声如突然裂开的帛搅得人心慌乱。
如今这方圆百尺的幔帐就是他的全部了!
他双眼浑浊,一滴泪落在她那藕嫩的雪臂上。轻轻地轻轻地滑落下来,最后也消失了——了无声息。那是酒如愁肠的泪——他在念着他的江山,他的霸业。
但,此时前途未卜啊。
“天要亡我呵。”突然他的一声凄惨的委屈似雷如电击中她的一颗脆弱的心。她慌乱的不知所措,六年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眼泪。她娇弱的面庞上也慌乱地浸出几朵梅花,那是胭脂的图影。
她用着同样不知所措的手臂把他的头紧紧地紧紧地搂在她的酥胸前。一个温柔却苍凉的姿势!此时她的爱怜之心已超越了她的任何情感。
良久,良久。
“爱姬,今晚的月色好美啊,再为我舞一曲吧。”他终于放弃了缄默的权利。用一种沙哑的声音恳求道。
她也揩干了泪,揩掉了脂粉的虚荣:“自古男儿不能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也要战没在沙场。人生有此还复何求?况且人生里的悲悲欢欢合合分分我们见的还少吗?那我们还惧怕些什么?“
说完她便拔剑起舞,清冷的月光在若流水般的利刃上倒转着一个个时空,逆流着一个个轮回:
六年前,她第一次真正爱慕上他时的羞涩和懵懂,她还是一个清纯的少女,也舞着这把剑,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舞步。那时南征北战的他还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的美人在爱慕他。也不会料到在他的梦境之外的这个美人会影响到他末路时的决绝的信念。是的,是她一次次给他坚定的信念,坚强的信仰。
五年前,他们真正地形影不离了,她为他鞍前马后,因为她这样崇拜和爱慕他。她也希望自己的才略在那样的乱世里会有用武之地。但他是那样地宠爱她,那样地疼惜她。因为这种厚重的爱,所以,他只能把她放在一个女人的位置,演绎着爱姬的角色。
他看着她华丽的舞姿,纤弱的腰,同样的爱怜之心痛痛地撕着他的心。他知道他的末路将至了。他可以为他的霸业牺牲自己的生命,因为这是真正的男人的事业。为这他可以无牵无挂。但现在他却不可以这样,他有牵挂,他的牵挂就是她。他对她的牵挂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此时他狠不得把她熔化到自己的心里和自己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但他如何忍心让最爱的人痛苦?如果他先于她死,她也不会苟活于世。是的,他要坚强地活下去,只要能冲出这个该死的争夺,哪怕隐匿于世他今生也无憾。他狠自己醒得太迟了。又狠今生里为什么偏偏要遇见她。
他的思绪纷乱如雪花,在他与她之间游移着。他抓不住哪个感觉了的他和她才是真实的——都不过是幻境?
她的一曲舞还未完,或许她永远不想就这样地舞完。但外面已经人喊马嘶。
他的心大惊,她亦大惊。
待他撩开军帐的门帘时,他听清楚了他的末路。
“爱姬”他激动地转过身,一双大手拥住她薄薄的双肩。双眼里又擎满了无助的泪,不是为他的前途末路,而是为她的何去何从。
“莫非我真要命绝于此?”他声力嘶竭地仰天长啸。回声久久回荡。他听着自己真切的回声,他苦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地凄凉,那样地惊天动地。
仓皇失措的士兵们顿时被他的浑浊的回声震醒了过来,忽地天地就像澄静了一般。
他又长啸几声。
每个人都感到了末路的凄凉,想起当初是何等的风光,对比来不禁都潸然泪下。
“备马——”他又一声凄惨的狂啸。
侍卫为他牵出了那匹久经沙场的骓马。它抖擞了几下皮毛,爽了几下头颅。直着脖子只望着前方。它的双眼也是浑浊的,在火光和月光之下泛着幽蓝色的光。
他轻轻地抚了抚它的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腾上了马背。它似乎也感到了他的沉重,身体不由得晃了一下。
她被安置在一辆有蓬盖的战车里。揪紧着心感受着撕杀声和痛苦的死亡声。她不时掀开门帘,他的身影在暗暗的夜色下时隐时现,他还如当初她见到的那样勇猛和势不可挡。他总是冲在最前头,他毫不畏死。她的心又被强烈地震撼了,一种欲裂的欣喜,她真的没有爱错人,尽管她万分担心着他:
英雄就该是这样勇猛的。身先士卒!即便战死沙场也会名垂青史!
她觉得她越来越由爱慕他的人转移到爱慕他的精神了,她已忘却了别人的死亡是什么概念,包括她自己的死亡。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
她一路上都被激动的精神激动着。
终于冲破了包围。而冲出来的人又是何等地少啊!
“爱姬”他把战马交给一个士卒,急冲到她的车前。
“大王——”她只叫了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真是天要亡他,非战之罪!
因为他看到了他的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和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他心里倒平静了许多。他想人终有一死罢!他抱起了她,轻轻地吻过她的脸颊。然后以一种最平静的方式走向乌江
后记:本文非按史实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