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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元清心如死灰,面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失殆尽,她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倒是坐在男席的谭必行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冲到了谭夫人跟前,一把将不住打滚的母亲扛在肩头,面带歉意的跟众人告罪,“家母身体不适,此刻不能奉陪,还请诸位莫要怪罪。”
说罢,他再也不敢耽搁,一边往主卧的方向走去,一边冲着奴才吩咐,“快去请大夫回来,快去!”
即使浑身痒的厉害,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谭夫人的神智依旧是清醒的,思及自己在宴席上所作出的举动,她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面色衰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底甭提有多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宁愿尽快离席,回房好好诊治,也不愿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这会儿耽搁了五皇子的大事,元清那边怕也不好交代。
伸手狠狠抠挠着身上的皮肉,谭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含糊不清叫喊,“必行,为娘肯定是被别人给害了!到底是谁?他该死!该死!”
比起五皇子的喜怒,谭必行更加在意母亲的安危,迈入卧房后,他小心翼翼将谭夫人放在床上,柔声劝道,“母亲,您再忍一忍,大夫待会便到。”
话一说完,男人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原本俊美斯文的面庞,此刻微微扭曲,他只觉得脖颈手掌都无比瘙痒,那种感觉委实难捱。
伸手挠了挠脖颈,谭必行不由皱眉,他并非蠢人,仔细思量一番,便发现方才只有这些位置接触到了母亲,这会儿便觉得奇痒无比,看来这并非恶疾,而是有人刻意下毒。
是谁跟他们谭家结了仇?非要在生辰宴上让母亲颜面扫地,如此一来,但凡顾及名声的高门大户,肯定都不愿跟谭家走动,五皇子的谋划也不会成,幕后之人的心机当真不浅。
此时此刻,谭夫人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将脖颈抓出了道道血痕,点点血迹沾在床褥上面,透着一股铁锈味儿,看着无比瘆人。
谭必行怕她伤到自己,一把将浅蓝色的床帐扯了下来,撕成布条,把母亲的双手并在一处,用力捆住了手腕。
“您莫要再抓挠了,这都见血了!”
谭夫人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现下她只觉得万分难受,仿佛从人间坠入了地狱,身体被蛇虫鼠蚁狠狠啃噬,虽无半点伤口,但渗入骨髓的瘙痒却比痛苦更折磨人,简直能将她逼疯。
谭必行虽然也中了招,但他并没有沾上多少药粉,再加上意志力比谭夫人强,此刻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见此情形,谭夫人恨得破口大骂:“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非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受苦,若我真的死了,你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是?”
身为户部尚书的原配夫人,谭夫人过了几十年顺风顺水的日子,从没有吃过苦遭过罪,但眼下她委实狼狈,不止胳膊面颊都是血痕,发髻也散乱开来,用头一下下撞着墙,发出砰砰的响声。
谭必行心中无比痛苦,但他却没有半点法子,好在过了不久,大夫便来到了主卧,片刻都不敢耽搁,急忙给谭夫人把脉。
查验一番后,他笃定道,“草民观夫人的症状,应是中了黧豆之毒,普通人接触到黧豆,会浑身发痒,足足持续半个时辰,根本无药可解,好在只要忍过这段时间,便无大碍,也不必刻意服药。”
说话时,大夫眉头紧皱,面上满是疑惑之色,低声喃喃,“按说黧豆长在深山之中,京城极为少见,夫人根本不会碰到此物才是,为何还会中毒?而且普通的黧豆毒性根本没这么大,势必是被炮制过才会如此……”
谭必行紧紧皱眉,凤目中露出一丝郁色,他刚将大夫送出门,谭正与谭元清进了房中,看到夫人凄惨的模样,父女俩全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中了黧豆之毒,是有人在刻意陷害。”谭必行声音沙哑极了,豆大的汗珠儿滚滚而落,显然并不好受。
谭元清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异状,她冲到床榻边上,刚伸出手,便被谭必行呵斥了,“住手!黧豆之毒半个时辰后自会解除,若你碰了母亲,非但没有半点用处,自己也得经受折磨。”
眼睁睁的看着亲娘的惨状,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将谭元清吓得浑身哆嗦。她脚步咚咚往后退,好半晌才说,“算算时间,毒性也快解了,到底是谁这般狠毒?若是被我揪出来,势必要将他剥皮抽筋,以解心头之恨!”
瞥见女儿扭曲的面庞,谭正低低叹息,“元清,眼下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嫁给了五皇子,成了他的正妃,也依旧不算什么好事,稍有不慎,便会将整个谭家都给牵连进去。”
“什么牵连?父亲,今日之事只是意外,只要派人好生搜查,肯定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再者说来,殿下可是您的女婿,都是一家人,帮他就相当于帮我!”
要说谭元清对五皇子有多深厚的情谊,当真不见得,她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谋划,只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已,若朱斌真能荣登大宝,她身为正妃,便能坐上凤位。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天大的诱惑,她怎能抗拒的了?
“我辩不过你,只是圣上手段了得,多做不如不做。”谭正沉声提点。
无论父亲说什么,先去谭元清都听不进去,她一直皱着眉,既恼怒于谭夫人丢了脸面,又恨那下毒之人。
五皇子之所以与她大婚,也是看中了谭家的势力,若娘家无法相助,即使她是正妃,也没有半分地位可言。
思及此处,谭元清不免有些心焦,偏偏父亲是个执拗的性子,她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劝说,前头五皇子派人来催,她不好再在府里多做逗留,只能坐上马车,离开了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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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府生出的闹剧,自然是瞒不过旁人的,楚清河从许呈那里得了信,而后面无表情的往主卧赶去。
春兰盯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万分熟悉,忍不住开口发问,“这侍卫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这般像侯爷?”
许呈虽不知夫人为何想隐瞒侯爷的身份,但这是主子做下的决定,他也不好插手,此刻摇了摇头,含糊着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楚清河站在主卧外,还没等迈过门槛,就听到婴孩稚嫩的声音,他心头一热,素来紧抿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扬,大阔步走到床榻前。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薛素眼皮子抬都不抬一下。如今小宁安已经能走了,正从床榻最里侧跌跌撞撞的往她怀里冲,笑的双眼都眯成一条细缝儿,玉雪可爱的模样甭提有多招人疼了。
人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以前没遇到素娘时,楚清河根本不信这话,但这会儿却全然不同,他恨不得赶快恢复记忆,将天底下所有的珍宝都捧到他们娘俩面前,不让素娘跟小宁安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谭府那边可有消息了?”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响声。
“谭夫人中了黧豆之毒,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在地上不住打滚,因奇痒难耐,她用手狠狠抠挠着皮肉,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那副狼狈的模样,简直让人大开眼界。”楚清河面色淡淡道。
“早先谭夫人就极为在乎自己的脸面,如今她成了五皇子的岳母,更是变本加厉,今日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肯定羞惭欲死,近来应该不会再生出事端了。”
小宁安看着站在母亲身畔的陌生男子,乌溜溜的大眼儿中露出一丝疑惑,扯着母亲的袖口,一叠声儿问,“娘,他是谁?”
还没等薛素开口,楚清河兀自蹲下身,拉着小娃肉乎乎的手,正色道,“我是你亲爹。”
“爹?”宁安有些茫然,薛素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伸手提着孩子的腰,放在男人怀中,努着嘴说,“你抱抱他。”
高大的男人身躯霎时间僵硬起来,比起木雕也差不了多少。在楚清河仅存的记忆里,从未跟这般幼小的生命有过亲密的接触,鼻前涌入小娃独有的奶香味,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宁安的皮肤又多柔多嫩,而自己却是个常年舞刀弄棒的糙汉,万一不小心伤了他,该如何是好?
小宁安并不怕生,被男人抱在怀里,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到了后来,他咯咯笑个不停,甭提有多高兴了。
楚清河紧绷的身躯渐渐平复下来,薛素拍了拍他的胳膊,轻声道,“你是宁安的父亲,就算离开了这些时日,也不能将自己的骨血至亲尽数忘在脑后,否则我可不饶你!”
“好。”楚清河哑声应和着,他身量偏高,微微躬身时,滚烫的薄唇刚好擦过女人的颊边,尝到了柔嫩的芳香,他眸色越发深浓,好似黑不见底的幽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