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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杰打算酿酒?
这句话说的对,也不对。
此刻的吴杰正站在一个装酒的陶罐面前,听着一名负责酿酒的老工人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庞氏酒的酿造过程。
《礼记月令篇》曾言:“乃命大酋,秫稻必齐,曲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
这便是人们在这个时代酿酒所需要遵守的“六必”原则。
从这一句话之中可以看得出来,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酿酒其实已经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
酒是用稻米来酿的,而秫稻便是被认为最适合用来酿酒的稻米,此乃“秫稻必齐。”
有了合适的稻米,还需要有曲和。
曲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发明,它能够把糖化和酒化两个过程同时结合进行,因为它既负有糖化力的丝状菌毛霉,同时还有促成酒化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酵母。
则是发芽糖化的谷粒,有了,酿出来的酒之中就会有丝丝的甜味。
此乃“曲必时。”
由于毛霉和酵母菌都是很敏感的低级生物,所以必须要注意污染,不然的话就会影响菌类活动或者滋生杂菌,所以就有了“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
酵母活动的温度一般被认为在摄氏三十度左右最为活跃,因此火候的控制也是极为重要的,这便是“火齐必得。”
“若得此六者,则可出庞氏之美酒也!”老酒工滔滔不绝的说着,甚至在这一瞬间挺直了胸膛,直面吴杰。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自豪。
吴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从陶罐之中舀出了一勺酒,一饮而尽。
微甜、略涩,喝后世农村之中的那种自酿的甜米酒有些相似,但是又带着明显不同的风味。
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很淡。
老酒工还在一旁滔滔不绝:“公子,这酒如何?虽比不上邯郸、武阳之烈酒,但遍数安邑,想要找到能比我庞氏酒肆更烈的酒,怕也不多。”
吴杰抽了抽嘴角,并没有说话。
他能说什么,难道他要告诉这个可怜的老酒工他来自后世,什么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根本就没少喝,面前这个最多十度出头的米酒在他看来淡得和水差不多,简直就是战斗力为五的渣渣?
吴杰虽然自认纨绔,但并不喜欢在这样的底层劳动人民身上通过炫耀的方式来寻找优越感。
吴杰咳嗽一声,对着这老酒工道:“你在这酒肆之中多久了?”
老酒工挺直了肩膀,自豪的道:“回公子,某已经操持酿酒之业三十有六载矣!”
吴杰嗯了一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庞氏一族将几乎所有人都带走,独独留下这么一个老酒工的原因了。
一方面来说留下这么一个经验丰富的酿酒工人,等于是庞氏一族对于吴杰的示好,而另外一方面呢也是因为这个老酒工若是离开了酒肆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生存手段和技能了。
吴杰想了想,问道:“你在这酒肆之中工作,每月可得几钱?”
老酒工嘿然一笑,不无得意的说道:“两百钱!”
两百钱,相当于一个月十八石米,对于一名酿酒工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足够让人昂首挺胸的数字了。
吴杰哈哈一笑,对着老酒工说道:“从今日你,你每月可得三百钱!若今后业绩增加,同样也有你的一份奖励!”
老酒工虽然并不知道业绩这个词的意思,但是这加薪的幅度可是清清楚楚的被他听到了耳中,当下便是大喜过望,朝着吴杰行了一个颇为郑重的礼节:“谢吴杰公子!”
老酒工心中也在感慨,都说这吴杰公子乃是出了名的纨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随随便便就加了一百钱,还真是有够败家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老酒工对于吴杰的好感度那可是蹭蹭的上涨,瞬间就超越了对之前庞氏一族的好感度。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啊。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李建管事犹如一阵旋风般刮进了这个装酒的小库房之中。
“少爷,不可!”李建放声高吼。
空气突然安静。
吴杰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了李建一眼:“何事不可?”
李建看了看毫无异状的吴杰,忍不住干笑一声:“没事少爷,我只是听说少爷要酿酒……”
“哦,对了!”吴杰一拍大腿,对着李建道:“差点忘了这事,你且让人去将那马车上的器具都拿下来,本少爷现在就要酿酒!”
吴杰这话一出,房间之中的其他两人同时身体一震。
李建急道:“酿酒者,乃是百工之业也,少爷不可操持此业,否则传闻出去必定遭人笑话!”
李建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让吴通这个吴氏一族的真正家主知道李建竟然让吴杰这个吴氏一族的大少爷去酿什么酒,那李建的命运绝对就是一片黑暗,前途无亮了啊。
吴杰嘿嘿一笑,极为自信的说道:“放心吧,本少爷只酿一次,而且这一次一定会成功!”
一旁的老酒工面色古怪,忍了好一会之后终于忍不住也道:“少爷,这酿酒一道,非一时一日可以成之,若是少爷愿意,可以于夜间来酒肆之中观摩,但若是急促行之,恐难成功啊。”
这其实还是老酒工说得比较委婉了,其实在老酒工看来,这酿酒之道没有三五年都不要说入门,哪里有一上来就说能够百分之百成功的道理?
这就是老酒工并不知道外面的那块旗帜已经换成了“天下第一酒”,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
吴杰摆了摆手,豪气干云的说道:“去,尽管把东西拿来,本少爷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天下第一酒!李建,你给本少爷动作快点,再磨磨唧唧,本少爷就让你去种地,专门负责种稻给本少爷酿酒!”
……
就在距离“天下第一酒”大约二十步之外,有一个铺面不小的酒肆,上面悬挂的旗帜为“临淄酒”。
这临淄酒肆也是安邑西市比较有名的酒肆了,虽然并不是用餐的时间,但是这座酒肆之中依旧是颇为热闹。
两道身影从酒肆之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人的年纪在二十来岁,身上穿着紫色的丝质华丽衣袍,头着高冠,服饰看上去显得颇为另类,此刻他双颊微微酡红,显然已经是饮了不少。
另外一人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腰间佩剑,眉目之间隐约带着煞气,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显然是属于护卫之类的角色。
只见紫衣贵族男子边走边对着身边佩剑护卫笑道:“这临淄酒果然不愧是自出临淄,入口之时竟有海盐之芳香,真乃乡土之味也!可笑我田因齐身为齐国太子,却在这安邑之中当这质子,每日被魏人暗中监视,只能够在酒肆之中怀念临淄乡土,论天下之悲者,莫大于此也!田忌,你说对也不对?”
田忌苦笑一声,低声道:“太子,你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田因齐衣袖一挥,甩开了田忌的手,摇摇摆摆的跳上了马车,笑道:“想那女闾之中尚有几个可人儿苦苦等候,我怎能令美人伤心?且前往女闾一行!咦,等等,这是……”
田因齐的目光落在了面前不远处的一面酒肆旗子之上,上面那“天下第一酒”五个篆字在空中来回飘扬,分外显眼。
“天下第一酒?”田因齐眼珠一转,突然跳下了马车,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好一旁的田忌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太子小心!”
田因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拍了拍田忌的肩膀:“无妨,小事,小事。走,且和本太子去看看这‘天下第一酒’究竟是如何一个天下第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