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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辇一路晃晃荡荡,从景风门直接进了皇城。透过时不时被风掀起的车帘能看到外头巍峨肃穆的建筑宫群。君少优面无表情正襟危坐,掩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紧张似的微微攒紧。身边的庄麟见状,淡然微笑,伸手握住君少优的手,轻声说道:“没事儿,有我呢。”
就是有你才不放心。
君少优暗暗吐槽一句,并没理会庄麟的话。庄麟也不以为意,两人默默下车,穿过皇城至承天门入太极宫。掌宫内相魏静忠已经在太极殿外等候多时。瞧见并肩携来的永安王夫妇,不觉眼前一亮,疾步迎上前躬身说道:“见过永安王,见过永安王妃,陛下和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永安王脚步微微一顿,目光闪烁几下,开口说道:“竟然累得陛下和皇后等候本王,本王着实不孝。”
“是皇后心系永安王,亦对王妃娘娘好奇不已。昨儿一夜就没怎么睡,今早更是早早起身准备起来。二皇子并平阳公主亦在殿中陪伴陛下皇后,说是要一赌王妃娘娘绝代姿容。”言毕,魏静忠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庄麟身边的君少优,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他自幼入宫,见过的娇花美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多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妃嫔宫娥在陛下跟前邀宠献媚,闹的他这位陛下跟前儿最得意的掌宫内相都有些审美疲劳。可他自诩阅尽千帆,却从未见过永安王妃这般丰姿出众,绝代风华的美人。只静静往那儿一站,低眉敛目连句话都不说,却叫人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连他一个没了子孙根的太监都这般情不自禁,怪不得一介男儿身也迷得永安王神魂颠倒,毅然求娶。
听说他生身母亲乃是前朝素有第一美人之称的沈青棉……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君少优并不知晓魏静忠心中一番思虑,只在他提及庄周与平阳二人之时便垂眸低看,作势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阴冷。
若说上辈子他有何冤仇悔恨,其一便是曾经辜负平阳公主一番心意,以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最终郎情妾意两相休,永生不复。其二便是庄周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虽然君少优亦布置了一番后手惩治庄周,终究未能亲眼看到,亦无法抵消上辈子呕心沥血十五年的推心置腹。
如今重活一世,君少优摒弃所有退路毅然嫁入永安王府,除了形势所迫,更多的便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看着庄周凭借天潢贵胄的身份风光一世,更不甘心他最后竟然坐上那把椅子。
上一世,他怎么把庄周推上顶峰,这一世,他便会用同样的手段把庄周推入泥沼。如此,才能解消他心头之恨。
君少优心中愤恨至极,面上表情便越发轻松惬意,云淡风轻。唇边刻意流露的那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十分得体的显示了他所受到的良好教养。风姿卓绝,当风而立,竟有一种世家子的雍容气度。这种前世刻意对镜自照练了十来年的笑容引得一旁庄麟异彩连连,恨不得把眼睛盯在君少优身上,拔都拔不出来。
魏静忠暗暗打量片刻,只觉得这位深受陛下器重的永安王可能真的就此坠入情网,心中暗暗叹服王妃的手段。动手甩了甩浮尘,魏静忠又同永安王聊了一会儿诸如“陛下近日可好,早膳进了多少,夜里睡的可香甜”一类的废话,这才转身入宫通报。
少顷,庄麟两人入宫觐见。端坐在龙案之后的永乾帝看到自己最为看重的大儿子依旧如印象中的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眉宇间还多了两分心想事成的契阔爽朗和心满意足,不觉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只觉得前些日子那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没有白费。再次把目光落到庄麟身边的君少优身上,亦如同魏静忠一般闪过一抹惊艳。心中的不满和挑剔顿时减了两分——
举凡男人大都是视觉与下半身动物,虽然面对势力倾轧朝堂纷争的时候头脑会很清醒,可面对异性以及优美的事物,又会不自觉的报以宽容和亲近的态度。以君少优目下这幅好相貌,虽然永乾帝并不是个喜好男色之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自讨对儿子执意求娶男妃的态度有了几分了解。
倘或是他自己年轻个二三十年,没准儿也能做出这种为美人义无反顾的风流韵事。永乾帝也是从年少轻狂的时候过来的。两情缱绻时自然是缠绵恩爱,就算周围境况再是困顿亦能品味其中甘甜。庄麟的举动无疑唤起了永乾帝心中最为率性恣意的那部分记忆,就连内心也柔软起来。
想到在后宫正等着接见儿子与儿媳的某位女人,永乾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开口说道:“麟儿你好久没进宫了。你阿娘对你甚是想念,今儿就留在长极殿与你阿娘共进午膳罢。”
皇后闻言,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低眉敛目的沉声说道:“回禀陛下,臣妾昨儿就已经吩咐宫中上下好生准备,只等着今日好好款待麟儿和王妃。臣妾毕竟是麟儿的嫡母,关切儿女之心,还请陛下体谅。”
说完,不等永乾帝开口,便笑着向君少优道:“这便是叫麟儿心心念念吵着闹着也要求娶的护国公府庶子了吧?今日一见,果然是容色雅致,气质非凡。难怪能迷的麟儿不管不顾,宁可忤逆了宸妃妹妹,也要把你娶回家去。”
君少优听着皇后一番拿腔作势敲打挑拨的闲话,只觉得一阵好笑。不由便想起上一世与皇后初见的情景来。要说宫中的女人个个都会演戏,上辈子那样一个得体宽厚,虽身居高位却不得丈夫宠爱的贤良大妇,如今竟也变得拈酸刻薄,句句挑拨。
想必这番话传到外头,庄麟贪恋美色不敬生母的臭名声算是做下了。而他身为公府庶子,不思读书练武精忠报国,反而对这些后宅争宠之事十分上心,叫那些所谓名门世家清流名士知道,少不得亦是一阵口诛笔伐。
如此里里外外,竟是把所有人的脸面都扯下来了。
君少优抬眼瞧了瞧端坐于上的皇后,开口笑道:“早就听闻临河严氏长于口舌之利,笔墨之锋。最喜引经据典,清谈机变,化不可能为可能。今日见皇后言传身教,果然名不虚传。”
皇后闻言,脸色骤变。看向君少优的目光变得森然犀利,脸上也闪过一丝遮掩不住的恼怒。
若提及皇后母家临河严氏,颇有一番茶余饭后的笑谈可说。
第一说的便是临河严氏出美人。若说这临河严氏,亦有几百年的家学渊源。其祖上具体能追溯到汉时会稽贤守严诸。自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只可惜自前朝年间,家里不知冲撞了什么以致外男不兴,子嗣不振。家中妻妾所生多为女子,男子甚少。于是当时的族长严韬便定下了好生教养女儿用以联姻稳固地位之计策。
也算是苍天有幸,这严氏所出之女大都颜色姣好,再加上家族刻意培养调、教,竟一时脱颖而出,被其余世家豪族竞相追捧。直至严氏一族在前朝出了三代皇后,世人更将临河严氏吹捧为“国丈严家”。以娶严氏女为荣幸。
而在当时严家先祖与庄家先祖有旧,曾在年轻时定了一门儿女姻亲。便是现如今永乾帝庄熙与皇后严文慧之婚约。
彼时严家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挑选良婿自然也要百般择选,力求利益最大化。自然也就看不上彼时虽与前朝皇室有姻亲,但颇为皇室所忌惮打压的庄家。思前想后,严家便有悔婚之意。并且还派人去庄家探了当时家主也就是今朝高宗的意思。高宗虽然不忿严家如此势力,但自觉大丈夫何患无妻,便痛痛快快以八字不合为由解除了婚约。
因此事乃双方你情我愿,又考虑到双方各自名声,就没有大张旗鼓。只有家中嫡亲之人与当事人知道。解除婚约之后,严家便秘密挑选良婿,岂料天公不作美,前朝老皇帝驾崩,朝中勋贵之家须得守孝一年,不得谈及婚嫁。半年之后,严家族长重病辞世,须得守孝三年。严家阖族丁忧,脱离朝堂自然更为着紧付出的安排。所以无形便忘了严文慧的婚事。如此阴差阳错,严文慧的婚事就耽搁了四年,
之后新皇登基骄奢淫逸,残暴不仁,倒行逆施,引得百姓流离失所,四处起义此起彼伏。庄家也借势而反,不过几年征战便赢得三分天下,成为所有割据为王的势力中最有潜力的一脉。
严家见庄家如此气盛,不觉又起了联姻之意。刚巧这几年因为守孝的缘故,竟无人知道两家解除婚约之事。于是现今的严家家主便以婚约为由逼迫庄熙迎娶严文慧,并指责庄熙背弃婚约,另娶他人。又联合与严家有姻亲的另外几个世家与庄熙施加压力。庄熙知晓严家悔婚一事,自然不肯就此稀里糊涂休弃与他同甘共苦多年的元配,也立刻反口指责严家背信弃义,嫌贫爱富。
并提及庄父手中的悔婚文书。怎奈世事无常,彼时庄父正在湖阳一地与敌军作战,不幸中了埋伏战死沙场。所谓的文书一类也就此找不到了。严家更是指责庄熙信口胡言,撕毁婚约,并且对庄熙威逼利诱,只说庄熙同意迎娶严文慧,严家会劝说天下泰半世家站在庄家一面,帮助庄家尽快平定天下。彼时庄熙也算是年少轻狂,自然不肯受此胁迫。在严家故意捣乱的情况下着实经历一番艰难困苦。最危急时更是几次三番差点没了性命。最终还是其元配看不下去自请下堂,并极力劝说庄熙迎娶严文慧,才算解了这场为难。
只是一方是嫌贫爱富不乐意强行逼娶,另一方是同甘共苦善解人意自请下堂,庄熙心中如何作想自然不为外人所知。只是自迎娶皇后便对其相敬如冰,冷言冷色,连初一十五例行上床都是前朝谏言不断干的带死不拉活的。两人感情如何,自然不用细说。
这等碍于皇室威严的机密大事,前世君少优也是位及宰辅,权倾朝野后才有所接触。次后便起了两分芥蒂,虽不致因此如何如何,但私下与平阳相处时也可能带出一二。也许是此番心意被庄周探得,才等不及刚刚坐稳皇位便行了鸟尽弓藏之事。
此番君少优毫无顾忌撕破皇后心底最为忌讳的往事,皇后岂能不怨。当即面色便冷淡下来,向着君少优挑眉笑道:“好伶俐的口齿。听闻你生母乃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看来你是青出于蓝。不过以色事他人,终不得长久,要修德行才是。”
君少优微微一笑,挑眉说道:“皇后家学渊源,堪为天下人之楷模。少优努力效仿,但天资所限,实为鲁钝,真怕叫皇后失望。”
他的德行操守再不堪。总好过逼迫旁人正室自请下堂,把小三上位这等腌h事都做的天衣无缝,引经据典,顺理成章的“裙带严家”。
想到这里,视线下意识扫过站在一旁的二皇子庄周和平阳公主。君少优心中哂笑,看来上辈子庄周所作所为,都是有家学渊源的。
皇后只觉得惊疑不定,愈发猜忌是庄麟对他说了什么。胸中郁气越发严重,刚要开口说话,只听永乾帝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宸妃还在长极殿等着麟儿和他媳妇去给端茶请安。你若有什么话,不妨容后再说。”
皇后闻言,只觉得心中一酸。回头看着永乾帝的神色,颇为凄苦。
君少优冷眼看着,只觉这个时候的皇后才符合他前世的记忆。
平阳公主见状,有些不忍的开口劝道:“陛下,皇后自昨晚便张罗着今日的饭食,用心之处,可见一斑。陛下可否看在皇后赤心一片的份儿上,允了大皇兄大皇嫂跟我们一起吃饭的提议。”
顿了顿,平阳公主走上前搂住永乾帝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阿爹,我们这些儿女和阿娘一起陪着阿爹吃饭,难道不好吗?”
永乾帝对待皇后虽然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可对一双儿女又有不同。好歹是血浓于水,虽然宠爱之度不比庄麟,却也有三分慈父情怀。因此少不得沉吟片刻,遂开口说道:“既如此,便让宸妃也过来罢。免得她一个人在长极殿巴巴儿等着,更是凄苦。”
平阳公主见父亲如此体恤另一个女人,不知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笑眯眯道:“陛下圣明。”
永乾帝闻言,下意识的瞥了眼跪坐在身旁的皇后。开口嘱咐道:“说到这里,朕倒是想起一事。听太医院说皇后近日神思倦怠,夜晚总是不好安睡。想必是白日里思虑甚多之故。你们两兄妹没事要多来椒房殿陪陪皇后,以排解她思念儿女之苦。”
闻言,庄周和平阳公主面面相觑,点头应道:“是。”